民族文化守衛者 達坡阿薩

◇文 / 張 玨

民族文化守衛者 達坡阿薩

◇文 / 張 玨

2014年8月，瀘沽湖摩梭民俗博物館舉辦了一場“摩梭史詩巨幅畫卷”展覽會。巨幅畫卷長達128米，大小共有175幅。畫卷根據摩梭傳說故事和達巴口述經典，從創世紀、民間傳說、宗教故事和風俗禮儀等四個部分，向人們講述了摩梭人文歷史和民俗文化。這幅獨有的摩梭史詩巨幅畫卷的策劃投資人，就是我們此次采訪的對象——達坡阿薩。

初見達坡阿薩，第一印象就是高大英俊、豪爽灑脫，有文藝范。接觸下來，發現這是一位有故事的人，而他的故事都是圍繞“民族文化”這一主題展開的。

達坡阿薩（左）與“摩梭史詩巨幅畫卷”創作者瓦汝益史

【孕育——民族文化之路】

達坡阿薩又名和軍，納西族，1977年出生在寧蒗瀘沽湖邊的一個村落里。這里是摩梭人聚居的地區，也雜居著納西族、普米族、藏族、彝族、漢族等其他民族。從小他就受到納西東巴文化和摩梭達巴文化的深刻影響，崇尚自然，認為萬物有靈。又因為出生和成長在多民族雜居的區域，他也接觸了不同民族的優秀文化，形成了兼容并包的性格。達坡阿薩是個很有闖勁的人。他14歲離開家鄉，從老家走路到麗江。他告訴記者，當時走了7天，有兩天兩夜沒有吃飯。現在回想起來，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飯就是餓了兩天兩夜后吃的那一頓，吃了整整一羅鍋飯。到了麗江以后，他做過很多工作，建筑工人、保安、洗碗工……后來機緣巧合進入玉龍納西族自治縣歌舞團工作，從此開始了與“民族文化”的不解之緣。

在歌舞團里，達坡阿薩可是個能手，做過主持、跳過舞蹈、演過小品，最主要的還是唱歌——各種民族歌曲、流行歌曲都唱過。因為工作出色，他還到全國各地參加了許許多多的民族文化交流活動。曾經代表麗江到北京中華民族園進行文化交流，還上過中央電視臺，專門展示具有民族特色的音樂舞蹈。就是在歌舞團時期，達坡阿薩開始真正認識民族文化的價值，通過不斷的演出也更加熱愛自己的民族文化。

摩梭史詩巨幅畫卷

【深思——民族文化之情】

為了更好地傳播民族文化，有闖勁的達坡阿薩離開了歌舞團，創辦了自己的公司。公司主要從事民族文化演出演藝和培訓；組織策劃、承辦各類慶典、商演、展覽；影視廣告、電視廣告的策劃、拍攝、制作和投放；微電影的制作和拍攝。

談起麗江旅游業的發展，達坡阿薩有著自己的看法。在他看來旅游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看自然風光，一種是看人文風情。麗江正好兩者都具備，既有美麗圣潔的玉龍雪山和清澈明凈的瀘沽湖，也有獨特的納西文化。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少有的民族風情，麗江吸引了不少的游客。特別是1996年“2·3大地震”以后，全國乃至全世界對麗江的自然風光和民族文化有了更多的了解，海內外的游客每年不斷地增長。2015年麗江的游客量突破了3000萬。達坡阿薩說，從市場角度來看，麗江就是一個大市場，很多人都想來這里分一杯羹。而從文化角度來看，麗江是一個大文化的融合地，這里不僅有東巴文化和達巴文化，還不斷地吸收著、融合著優秀的其他文化。這種大文化的融合與納西族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因為納西族從不排斥任何其他民族優秀的文化。

在這樣的條件和環境下，麗江聚集了全國甚至全世界的一些著名導演、編劇和從事文化產業開發的優秀人士。他們都想通過一些方式把麗江優美的自然風光和獨特的民族文化介紹給更多的游客。實際上，麗江現在各景區基本都有自己的演出團體，各種大大小小的演出團體和演出場所加起來不少于30個。現有的知名民族文化舞臺劇也不少，譬如麗江第一臺面向游客的舞臺劇《麗水金沙》、張藝謀導演制作的《印象麗江》、中國第一家演藝上市公司宋城演藝傾力打造的《麗江千古情》等。

按照達坡阿薩的看法，這些劇目和表演都在向千千萬萬的游客們展示著麗江，他認為它們能存活下來肯定是有其存活的理由，存在即合理。他不敢對這些劇目妄下評論。只是，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劇目后，他認為好些文化產品都是千篇一律的，體現不出當地的民族文化獨特性。游客走到一個地方看一個劇，看來看去都是差不多的東西。久而久之，對民族文化沒有興趣了，覺得不過如此。在他看來，這些文化產品缺少著最關鍵的東西——民族文化的靈魂。在和記者的交談中，達坡阿薩說每一個民族，都有他靈魂性和獨特性的東西。過去，一首歌曲能傳唱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原因在于它能打動人心，能觸及靈魂，讓人產生共鳴。而現在一首歌、一部劇目卻流傳不了多長時間。原因何在？就是一味地為了迎合市場，迎合大眾愛熱鬧的口味，很多文化產品都流于表面，顯得浮躁，難以真正觸及民族的靈魂。他希望不論政府、專業人員，還是文化產業開發者，做文化產品時都不要著急，不要只表現面上的東西。應該把腳步放慢，去深入地研究和了解一個民族的文化，之后才能做出好的民族文化產品。

【打造——民族文化之作】

達坡阿薩性子不慢，可做民族文化產品卻慢慢悠悠。2014年展出的“摩梭史詩巨幅畫卷”從收集資料到創作繪畫前后用了4年時間。在畫作的創作過程中，他們采訪了眾多的摩梭達巴和老人，不放過一個細節，不錯過一個傳說。畫作完成后，栩栩如生，美輪美奐，這是摩梭人第一次用本民族的思維方式，以本民族獨特的審美視角，展示自己民族燦爛悠久的歷史文化。談起民族文化的傳承和傳播，達坡阿薩說：“外面的人來做民族的東西始終有片面性，他們很難體會到我們民族文化的精髓。”

在達坡阿薩的手里還緊緊攥著兩臺大型的民族文化舞臺劇。這兩臺劇目醞釀了5、6年，遲遲沒有落地。說起這兩臺劇目沒有落地的原因，達坡阿薩告訴記者既不是資金的問題，也不是政策的問題，更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涉及到民族文化的東西，自己不愿亂整，也不敢亂整。他說：“我是本民族的人，我是本地方的人，我要對自己負責，要對我們的民族文化負責。”這兩臺劇目，一臺是以納西東巴文化為核心的舞臺劇《納西人》（暫定劇名），將在麗江展演；一臺是以摩梭母系文化為主線的舞臺劇《摩梭人》（暫定劇名），將在瀘沽湖邊展演。以前看了太多的民族文化舞臺劇，達坡阿薩覺得大多千篇一律，浮于表面。他想做的就是能在看劇的過程中，引導觀眾了解本民族文化，并且讓觀眾能在本民族文化中產生共鳴、共情。這才是真正地把民族文化的靈魂性挖掘出來。

為了挖掘民族的靈魂性，達坡阿薩從決定做這兩臺劇目開始就不敢怠慢。他從麗江到昆明，從昆明到成都，從成都到北京、上海，大半個中國跑了一圈，邀請了不同背景的人群加入到制作團隊中來。有本地本民族的專家、老百姓，有外面的專家、編劇、制作人。大家在一起反復地論證，通過不同視角的洞察，不同觀點的碰撞，反復修改完善大綱和劇本。

說起這個過程，他說做一件事不累，做好一件事真是太累了。不過自己最感興趣的事就是做民族文化的事，做自己喜歡的事情24小時不休息都可以。

達坡阿薩(左）與藏族歌手亞東合影

在談到做這兩臺舞臺劇的初衷時，達坡阿薩認為，黨的十八大以后，從中央到地方，從政府到老百姓，都越來越重視精神層面的東西。政府越來越重視保護和傳承傳統文化和民族文化，傳承和保護力度很大。同時，老百姓已經進入到理性消費階段，物質消費也好，文化消費也好，都趨于理性。中國人的整體素質已經達到了一定的水平，對文化消費的要求也有所提高。像以前那樣，浮于表面的東西很難再打動他們，所以現在必須要有一些變化和升級。達坡阿薩說自己做不了全國性的東西，但是可以做麗江納西族的文化旅游和瀘沽湖摩梭人的文化旅游。他的目標是把自己民族優秀的文化介紹給外面的人。他憂心地對記者說：“現在外面有些人不了解我們，一說瀘沽湖就是走婚，一說麗江就想到艷遇。真正納西族、摩梭人的優秀文化卻不了解。”或許，他并不能把這個民族全部的文化精髓傳播出去，但他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實現這個目標。在做這兩臺大型民族文化舞臺劇時，他就下定決心：努力打造兩臺3年之內沒有人看好，5到10年被人稱贊，30年后可以傳承和值得深思的劇目。

達坡阿薩說：“別人來做，做不好人家可以走；我走不了，做不好會被父老鄉親罵一輩子啊！”

【聚合——民族文化之才】

達坡阿薩是一個樂觀的人。他說納西族世代居住的麗江從地理位置上看并不適宜民族文化的發展。這是一塊周邊被各民族“包圍”的土地，要保留自己的民族文化不被異化，納西族的祖先研究了一個非常有用的生存之道——兼容并包。既保留自己的文化，又和各民族搞好關系，了解、吸納優秀的他文化。

達坡阿薩爽快地說：“我的骨子里面繼承了納西族的這一個特點，我不排斥任何文化。這在民族文化生存和發展中，其實就是一種包容。尊重存在，對每一個存在體都真心對待。”談到自己做成的事，達坡阿薩說，很多事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都是和朋友一起合作。各人發揮各人的長處，各人盡各人最大的努力，事情就做成了。他善于資源整合，做文化就找懂文化的朋友合作，做互聯網就找懂互聯網的朋友合作。照他的話說，“做這個我不行，可是我有會這個的朋友。”采訪當天，達坡阿薩周圍就有做互聯網的漢族老總、納西族文化制作人、藏族歌手……他的一位壯族朋友這樣評價說：“我見過許多熱愛本民族文化、傳承本民族文化的人。可達坡阿薩不僅僅是對自己的民族文化有著熱愛之情，身邊還聚集了各個民族的致力于傳播、傳承各民族文化的人們。我第一次在生活中見到的裕固族人就是他旗下的藝人。”采訪結束后，我又接觸了達坡阿薩的合作伙伴熱巴扎西，這個知名的藏族歌手現在做起了民族音樂制作人。

（本文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責任編輯 王菁）

※ 后 記 ※

朋友們都說，達坡阿薩是一個執著，堅持，并且深愛著民族文化的人。為了支撐自己做民族文化事業，他做了不少和文化不沾邊的事情。種過中草藥、養過高腳雞、接過工程活，養殖的拉伯高腳雞還被列為省級重點扶持項目。達坡阿薩坦言，做那么多事，就是想為文化事業打下經濟基礎，等物力財力人力都足夠了，自己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民族文化事業中去了。發稿前夕，記者獲悉，達坡阿薩又準備打造一部大型原生態摩梭歌舞劇《情系女兒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