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利侵權中停止侵權適用問題研究

專利侵權中停止侵權適用問題研究

吳雯儀

摘 要 專利侵權領域的救濟手段，目前最常用的是判令停止侵權、賠償損失。然而，這并不是保護專利的最初目的，專利立法的初衷是為了保護人們專利發(fā)明，從而提高科技水平。在我國，判令停止侵權很長一段時間被當然化。然而，判令停止侵權的執(zhí)行效果不能很好地保證專利權益的落實，甚至出現(xiàn)弊端。如“武松打虎”案，被判令停止侵權后，被告多年來辛苦打造的成果付之東流，讓被告事前判斷是否存在侵權行為費時費力，一直怠于形式權利的原告的起訴，讓傳統(tǒng)的公平觀念受到不小的沖擊，甚至出現(xiàn)“專利挾持”等現(xiàn)象，阻礙社會創(chuàng)新的發(fā)展。 本文選取了2015年4月-2016年4月份100份判決文書進行調研，針對停止侵權適用中存在問題進行分析，并給出完善的建議。

關鍵詞 專利侵權 停止侵權 適用

作者簡介：吳雯儀，華南理工大學法學院民商法專業(yè)2014級研究生，研究方向：知識產權。

中圖分類號：D923.7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3.421

2016年的達沃斯論壇上李克強總理提出“大眾創(chuàng)業(yè)，萬眾創(chuàng)新”，推動了知識產權創(chuàng)新的蓬勃發(fā)展。知識產權的發(fā)展在我國快猛增長，知識產權的保護及救濟也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本文以2015年4月1日-2016年4月1日全國法院受理的一審專利民事訴訟侵權安靜為研究樣本，通過中國裁判文書網共收集了以專利侵權糾紛為案由的那件735件，抽取中間較為代表性的判決文書100件進行實證分析，其中判決停止侵權83件，駁回訴訟請求17件。數(shù)據覆蓋了浙江省、上海市、廣東省、甘肅省、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河南省、云南省、湖南省、貴州省等省市及上海知識產權法院、廣州知識產權法院等專門型法院的一審判決文書。

手工收集整理數(shù)據：通過通篇閱讀每一份判決文書，提取所需要信息，整理后形成表格。 一、依據100份判決文書分析，從中窺探專利侵權中停止侵權救濟的適用現(xiàn)狀

（一）重復訴訟之慮

在735份判決文書調研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相當部分的專利侵權屬于重復侵權訴訟。這里說的重復侵權訴訟，并不是法理上規(guī)定的“一事不再理”原則下的重復訴訟。舉例：2016年廣州強生信達公司（下簡稱“強生公司”）訴寧波世際波斯有限公司（下簡稱“波斯公司”）侵害外觀涉及專利權糾紛一案中，原告強生公司就2011年曾提出的“自動伸縮卷管”專利進行再次訴訟，起訴被告公司在原法院已經判令停止侵權、銷毀庫存后，仍于判決后繼續(xù)銷售該侵權產品，導致該公司的經濟損失。最后，法院判令被告波斯公司停止侵權，賠償損失。在該案中，原告公司通過再次訴訟的方式，以保證專利權利不被侵害。可以想象，在第一次起訴、第二次起訴的過程中，專利權人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利，不但是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制止侵權的發(fā)生，而在法院明確判令停止侵害的情況下，仍無法有效地制止侵權的繼續(xù)發(fā)生。

（二）專利權利濫用

知識產權源于市場，也存活于市場中。 在專利侵權案例中，有的專利權人發(fā)明專利后，并沒有許諾生效銷售產品，也沒有自己講專利生產后投放市場，惠及社會，而是通過訴訟手段，不斷地起訴使用類似或者相同專利的企業(yè)、個人，請求判令停止侵權、銷毀庫存，按照銷售獲利情況賠償損失。競爭是最共同的、最普遍的人類社會發(fā)展過程中不可獲取的方式，優(yōu)勝劣汰、市場檢驗，滿足大眾要求的才能夠在更迭的歷史中保持新鮮的活力。美國法律對待專利錢濫用行為，依據抗辯性理論“不潔之手”在專利領域的延伸，即使濫用行為未對被控侵權人造成任何損害，它也使專利權人不能獲得損害賠償以及衡平法救濟。 專利人利用專利權益，利用正當?shù)母偁帉τ谏鐣?、個人利益的維護都很重要，這些專利權人行使權利超過正當?shù)慕缦?，讓停止侵權這種強有力的救濟方式演變成了打擊市場競爭對手的手段，導致不正當競爭。一是導致市場不公平現(xiàn)象頻出，而且不利于社會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二是影響民事司法訴訟秩序，多次重復、反復起訴，濫用訴訟資源，造成司法訴訟資源的浪費。

（三）催生批量訴訟

以本次判決調研為例，催生一批“批量”專利訴訟案件。2015年4月-2016年4月，河北養(yǎng)元智匯飲品股份有限公司（下簡稱“養(yǎng)元智匯”）先后19次起訴不同的被告專利訴訟案件。筆者再擴大判決文書查詢，2015年4月-2017年4月間，河北養(yǎng)元智匯飲品股份有限公司共有88起類似訴訟，訴訟標的一致。最后，法院88份判決中，均要求被告停止侵權、賠償經濟損失1萬元。這種批量訴訟的出現(xiàn)，雖然在一定程度彰顯了我國對知識產權保護的力度加強，但是從實際判決后的效果來看，收效甚微。一是案件審執(zhí)壓力持續(xù)增大，批量案件呈現(xiàn)上升趨勢，但是案結卻執(zhí)行難到位。二是被訴當事人履行能力低，誠信意識缺失。三是當事人到庭率低，缺席判決居多。沒有真正保護原告知識產權不被侵害的目的，也沒有更好地維護知識產權秩序的正常。四是原告耗費大量時間、人力、財力到處訴訟，不為則權利得不到保護，為則權利也無法得到切實的保護，進退兩難。

二、司法解釋前不停止侵權適用現(xiàn)狀及案例分析

（一）判令不停止侵權的案例（數(shù)據來源100份調研判決文書）

案例一： 民生工程案例。汪榮勛、榮勛公司訴福建省梁禹工程有限公司、長樂市新增新型建材有限公司侵害發(fā)明專利權糾紛一審民事案件。2008年1月2日，國家知識產權局公告授予原告汪榮勛透水留土墻體及其用途“發(fā)明專利權”。2012年7月16日，原告汪榮勛與原告福州榮勛公司在福建省內實施該專利。2014年9月9日，長樂市羅聯(lián)溪綜合整治一起工程招標公告。隨后，被告福建省梁禹工程有限公司中標。其中，被告長樂市新增型建材有限公司也參與該工程施工。原告經實地調查發(fā)現(xiàn)，被告公司未經專利權人許可，在上述中標工程施工中使用原告專利權的生態(tài)砌塊擋墻和透水留土墻體技術。明確告知其施工行為已經構成專利侵權，要求立即停止侵權。但被告福建省梁禹工程有限公司置之不理，仍然繼續(xù)實施侵權行為。原告起訴到法院，要求兩被告立即停止侵權、賠償損失。最后法院認定被告侵權事實，以被告施工的長樂市羅聯(lián)溪綜合整治一期工程系民生工程，判令拆除將有損于社會公共利益，有必要對專利權作出必要限制，但是被告應就實施專利行為向原告支付專利許可使用費100000元。

案例二：公共醫(yī)療機構案例。深圳盛信康科技有限公司與鄭州基波公司、交大第一附屬醫(yī)院、西北婦童醫(yī)院侵害實用新型專利權利糾紛二審案件。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通過公開招投標方式租賃使用了鄭州基波公司的“微孔反應板全自動快速清洗機”，西北婦女兒童醫(yī)院則通過招投標方式購買了基波公司生產的“微孔反應板全自動快速清洗機”。深圳盛信公司起訴三被告侵害了其發(fā)明專利，要求立即停止侵權，賠償損失。法院認定基波公司生產的“微孔反應板全自動快速清洗機”侵犯了原告深圳盛信公司的發(fā)明專利，基波公司應當立即停止侵權并賠償侵權損失。對于西安交通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第七十條之規(guī)定，能證明該產品來源合法，不承擔賠償責任。被告西北婦女兒童醫(yī)院為公共醫(yī)療機構，且其通過合法途徑購買被告基波公司，判令其停止使用侵權產品，不符合公共利益和經濟效益的原則。法院判令不停止侵權的同時，并沒有要求西北婦女兒童醫(yī)院對侵權行為進行賠償。

（二）不停止侵權適用中存在的問題分析

1.適用法條困惑。一是沒有明確的法條可以適用，在2016年4月《關于審理侵犯專利權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二）》出臺前，凡是以公共利益為由判令不停止侵權的案件都沒有合適的、明確的法條適用。二是適用善意侵權或公共利益存在疑問。案例二中，兩家醫(yī)院都是通過合理、合法的途徑購入或者租賃侵權產品，根據《專利侵權法》第70條的規(guī)定，來源合法的侵權產品，使用者也可以不承擔賠償責任。案例二這種情形，很難界定它是否屬于公共利益，雖然是醫(yī)院為使用主體，不特定地病人使用了該侵權產品。從善意使用這個角度去判令不停止侵權，似乎也符合法律的規(guī)定。

2.公共利益的界定困惑。案例一，以公共利益為由，不判令停止侵權。案例一該透水留土墻工程已經建成，拆除浪費社會資源；案例二是侵權產品供不特定的病人使用，這些是否能構成公共利益有待商榷。無論是透水留土墻的承建方，還是購入或者租賃侵權醫(yī)療設備的醫(yī)院都是盈利機構，不能完全因為其產品實惠的是小部分人（公路使用人、醫(yī)療設備使用人）就判斷這位公共利益。公共利益不是簡單的集體利益，更不是小部分人的集體利益。

三、適用停止侵權的存在問題

（一）執(zhí)行不到位

如前100份判決文書調研來看，100件起訴專利侵權的案件，判令停止侵權78件中，有35個原告申請銷毀庫存或銷毀生產模具等，其中判令銷毀的有32件。且不論停止侵權瑕疵執(zhí)行現(xiàn)象嚴重，瑕疵執(zhí)行在法院執(zhí)行工作中普遍存在，是造成法院執(zhí)行難的根本原因之一。法院執(zhí)行人員在執(zhí)行申請案件的過程中，調查工作做得不徹底，難以執(zhí)結，為了完成每年的結案任務，不依照程序規(guī)范要求辦案，從而損害了執(zhí)行申請人一方和被執(zhí)行人的合法權益。

執(zhí)行程度制度不健全。我國執(zhí)行的程序制度不健全，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方面：法院執(zhí)行工作行政體制不健全，法院之間執(zhí)行工作沒有形成互通機制，造成同一個案件標的被多個法院先后申請執(zhí)行，反復被查封等情況時時發(fā)生，應當提升法院管理制度科學化。我國現(xiàn)行的司法體制，上級法院在業(yè)務上對下級法院只是指導關系，不能管理、監(jiān)督下級機關。社會誠信系統(tǒng)建設缺失，造成違法成本小，拒不履行法律義務成本低，由此演變成法院執(zhí)行難的現(xiàn)狀，造成今后嚴重的社會問題。沒有形成有效監(jiān)督、制約和制裁，知識產權侵權成本低下，也是侵權泛濫的原因。

（二）阻礙社會創(chuàng)新技術的出現(xiàn)

停止侵權是對侵權行為進行限制的救濟方式。截止至2016年底，我國國內專利受理量高達263萬件。 在這個專利爆炸的時代，專利受理和授權數(shù)量劇增，及其容易出現(xiàn)專利叢林現(xiàn)象。尤其近年以來，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yè)的發(fā)展，科技革命的深入，高端計算機制造、高端軟件開發(fā)、高端電子裝備和儀器制造，每個技術分支都有十幾萬件的專利申請量。這些一項項的專利申請，及其容易形成一個專利叢林。牽一發(fā)動全身，形成一個密集的網絡。以轟轟烈烈的三星、蘋果手機案件為例，三星起訴蘋果侵犯其某4G通訊技術，蘋果公司起訴其侵犯了蘋果公司六項專利。技術巨頭的專利技術碰撞、訴訟，本身就體現(xiàn)了對科技發(fā)展的限制，是兩股新力量的競技，不但牽涉的是兩個手機公司的市場占有和技術應用，也一定程度阻礙了人類文明的快速發(fā)展。專利是一把雙刃劍。兩大手機巨頭的較量，結果無需在寫出，但是我們從中可以得知，當今科技公司的戰(zhàn)爭的硝煙，早早地在專利領域打起來了。受技術壁壘、市場活力、技術革新速度以及政策影響，集成電路、新型信息技術服務、下一代互聯(lián)網服務、廣播電視設備及數(shù)字視聽產品制造，下一代廣播電視傳輸服務的專利申請數(shù)量相對較少。在這樣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一味的停止侵權，并不能成就公平與正義的法律要義，相反可能成為壟斷者和機會主義者手中的工具。

2016年，華為技術有限公司發(fā)明專利申請4906件，樂視控股（北京）有限公司4405件，中興通訊股份有限公司3941件。小米、步步高、努比亞等等的大家熟知的手機品牌都啟動了專利戰(zhàn)略。專利申請量逐年增長。這些現(xiàn)象都顯示我國還處于專利收購布局階段，中國將繼美國后成為有一個專利權利主張利潤空間極大的又一專利國。隨著專利侵權案件的多樣化發(fā)展，一味的判令停止侵權，已經不能保證案件雙方當事人得到公平的結果。

四、建議與完善

（一）增加利益平衡原則的細化法條

法官在判決作出前對雙方當事人之間進行裁量。適用停止侵權民事責任會給當事人帶來較大影響，有時候還可能時使當事人的正當利益受到限制。因此，必須運用經濟學中的成本分析方法，衡量侵權民事責任適用的利弊得失，以使社會資源不被濫用。

（二）法院與工商聯(lián)合執(zhí)法針對知識產權案件聯(lián)合執(zhí)行

法院負責監(jiān)督，由工商進行執(zhí)行銷毀。侵權案件屢訴不止的原因除了注重構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作用，加強與知識產權與工商行政部門進行協(xié)調配合，打造知識產權保護的權利維護平臺，防止侵權案件持續(xù)上升。

注釋：

楊明.知識產權請求權研究——兼以反不正當競爭為考察對象.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52.

[美]Jay Dratler，Jr著.王春燕，等譯.知識產權許可.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472.

福州中院：（2015）榕民初字第841號判決書.

http：//sipo.gov.cn/tjxx/jianbao/year2015/a/a3.html（最后訪問日期：2017年2月28日）.

http：//mt.sohu.com/20170120/n479237715.shtml（最后訪問日期：2017年3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