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別濫用

張春風

蘇老太是個退休教師，自打半年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后，右腿就落下了殘疾，家人幫她買了一輛代步的電動輪椅，鼓勵她走出家門散散心。

這天早上，蘇老太坐著電動輪椅，獨自來到了菜場門口。此時，路上車水馬龍，幾個小販正在沿街叫賣，好不熱鬧。蘇老太看得正高興，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城管來了，快跑呀……”話音未落，小販們紛紛收起攤位，落荒而逃。

有個賣芋頭的大姐，手腳慢了些，眼看城管的車來了，大姐咬了咬牙，連芋頭都不要了，撒腿就跑。城管趕到時，菜場門口就剩下蘇老太和她身旁一堆幾十斤的芋頭。

很快，一個身穿城管制服的小伙子走了過來，指了指地上，客氣地問：“大娘，這是你的芋頭嗎？”

蘇老太低頭看了看芋頭，知道小伙子誤會了，但轉念一想，如果自己不承認的話，這些芋頭估計要被城管沒收。一個瘸腿老太太，城管能拿她怎樣？沒準，還會放自己一馬，這樣不就幫了那個賣芋頭的大姐嗎？

想到這里，蘇老太打定了主意，點點頭說：“是我的芋頭！唉，年紀大了，腿腳又不方便，只能靠做點小生意糊口！”

小伙子狐疑地問：“可你行動不便，怎么把芋頭擺出來的呢？”

蘇老太淡淡地說：“那還不容易？早上，兒子幫我把芋頭運過來;早市過后，再過來幫我收攤啊！”

小伙子連連搖頭：“你兒子咋這樣呢？先不說這里是交通要道，馬路邊不能擺攤，更何況把你一個老人扔在大馬路上，這也太危險了吧！”蘇老太說不出話來。

小伙子嘆了口氣說：“大娘，這次就算了，我?guī)湍惆延箢^送回家，你住哪里？”

蘇老太固執(zhí)地說：“我不回家，我要等兒子來！”

見蘇老太態(tài)度強硬，小伙子也沒辦法：“大娘，那這樣行不？我?guī)湍惆褦偽慌驳嚼锩妫@樣安全一點，記住，下次別再擺出來了！”安頓好蘇老太后，小伙子上車走了。

幾分鐘后，那幫小販像雨后的春筍，“呼啦”一下全冒出來了。賣芋頭的大姐拉著蘇老太的手，一個勁地道謝：“大娘啊，太謝謝你了，要不然，我可脫不了身！來，送你幾個芋頭嘗嘗鮮！”

蘇老太笑著說：“不用不用！只是舉手之勞嘛！”說完，開著電動輪椅走了。一路上，蘇老太心里特別美：真沒想到，我還能幫助別人呢，我可不是廢物！

三天后的清早，蘇老太又來到菜場門口，遠遠地看見上次賣芋頭的大姐正在賣力吆喝著。蘇老太來到大姐身邊，剛想說話，前面又有人大喊：“城管來了，快跑……”

像上次一樣，小販們聞風而動，手腳麻利地收攤裝車。賣芋頭的大姐正往地上倒芋頭呢，根本來不及裝車，抬頭一看，城管就在前面，而蘇老太就在邊上。大姐立刻朝蘇老太努了努嘴，丟下芋頭跑了。

剎那間，馬路上亂成一團。這一次，城管的車來得真夠快，幾個城管同時下車攔截，其中，就有上回那個小伙子。混亂中，一個小販的電瓶三輪車橫沖直撞，小伙子盡管躲得快，但還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頓時，蘇老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電瓶三輪車停都沒停，眨眼跑得無影無蹤，小伙子無奈地搖搖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巴，一瘸一拐地走到蘇老太面前，說：“大娘，你……你怎么又出來擺攤了？上回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里車來車往，太危險了……”

蘇老太擔心地問：“孩子，你……你剛才沒事吧？摔疼沒？”

看得出來，小伙子在強忍疼痛，他搖了搖頭說：“只是擦破了皮，不礙事！大娘，你讓我說什么好呢，唉……”

蘇老太看了看小伙子的膝蓋，褲子都破了，隱隱地有鮮血流了出來，她心里一陣難過。

見蘇老太不吱聲，小伙子耐心地勸道：“大娘，我知道你不容易！這樣吧，我還是先幫你把攤位往里挪一挪。如果你一定要賣芋頭，我?guī)湍阏覀€正式的攤位，你擺在外頭，刮風下雨也不是個事啊……”

望著小伙子淳樸的樣子，蘇老太的眼圈慢慢紅了，羞愧地說：“對不起，孩子！其實，這……這不是我的芋頭，我騙了你……”

聽完經過，小伙子笑了：“大娘，我早就猜到了。你穿得干干凈凈，一看就是體面人，不可能干這樣的粗活。你心地善良才會這樣做，我不怪你。只不過大娘，維護良好的社會秩序是我的職責，把馬路管理好，才能確保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啊，希望你能理解……”

蘇老太漲紅了臉，自己是個退休教師，怎么會不懂這些道理？只是年紀大了，生活的變故讓她無所適從，這才干了糊涂事。剛才的驚險一幕，讓蘇老太后怕連連，若小伙子真發(fā)生了意外，她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小伙子說得沒錯，小商小販占道經營，這樣的行為必須取締，善心可不能濫用。

蘇老太望了望那堆芋頭，開著電動輪椅，頭也不回地走了。

（發(fā)稿編輯：朱.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