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月亮

西西

一

“八月十五月兒明呀，爺爺為我打月餅呀，月餅圓圓甜又香啊，一塊月餅一片情啊……”

明月升起時，情不自禁地哼起童年的歌謠，又是一年中秋節，月還是去年的月，圓潤光潔如銀盤般高高地懸掛在半空中，柔和的月光灑遍大地，溫暖游子的心。

中秋，在月光中，遙望——

故鄉的桂花樹下祖母的蒲扇輕輕為我拍打蚊蟲，在我半睡半醒時，祖母蒼老的聲音還在悠悠地講述嫦娥的故事……哦，起風了，似乎聞到了淡淡的幽香，是故鄉的桂花和故鄉月餅的清香味。

月是故鄉明。故鄉，故鄉的月，童年的中秋，祖母的面容，匯成一縷淡淡的鄉愁縈繞游子的心頭。

二

“奶奶奶奶，你看啊，月亮跟我走呢！”我在院子里歡呼著對祖母說，祖母滿臉慈祥地看著我。

“奶奶，你說月亮為什么跟我走啊？”我時常不解地問祖母。那是我童年發現的一個秘密，這個小秘密使年幼的我百思不得其解，一次次地從村口跑回院子里，又從家門口跑去小河邊，每次回頭看天上的明月，它總是不離不棄，我走到哪它跟到哪。我心中一陣竊喜，月亮喜歡我呢，不舍得我，一直跟在我身后。

“妮兒啊，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月亮，你看到的是你自己的月亮，月亮當然跟你走了。”年老的祖母拄著一根拐杖撫摸著我的頭發，看看月亮，又看看自己的孫女，滿臉的皺紋透著慈愛。

記憶里，祖母從小疼愛我，陪我去野外挖野菜，教我認識各種花草，給我講故事。我最喜歡祖母講嫦娥奔月，祖母每次講完都會撫摸我的手對我說妮子啊，嫦娥后悔了，后悔一個人獨自飛到月亮上去，孤孤單單的沒有人陪伴，只能遙望家鄉。

我卻不認同，一個勁地搖頭，怎么會后悔呢？如果我可以成為仙女，一定也會像嫦娥一樣不顧一切地飛走，飛到遙遠的天上，長生不老。

祖母臉上的皺紋頓時笑成了一朵菊花，她慈祥地把我摟在懷里，輕拍我的頭說妮兒還小，還不懂事呢。后來，祖母在我的手腕上系一根漂亮的紅繩子，祖母邊系邊念叨著說妮兒啊，系上一根戀魂繩，你就記得回家的路了。

兒時總是不能理解祖母的話，回家的路，我怎么會忘了呢？長大了，離開了家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老人那份心情，那份不舍。

八十六歲高齡的祖母病得很嚴重的時候我卻沒有能回家，為了生活一個人在深圳打工，流水線的生活辛苦且不說，還不能請假，直到祖母過世我終未能見到她最后一眼，父親在信上說祖母一直盼著你還能回來再陪她過一個中秋節。

祖母過世的那年中秋節，我把一個圓圓的月餅放在陽臺上，在天堂里的祖母也許會到深圳看看她最疼愛的孫女。

又到中秋，沒有人再為我系上戀魂繩，月亮依然會跟著我走，只是祖母已經不在，中秋的月圓里，只有淚圓的夢里祖母才回來。奶奶，記得回家的路，妮兒永遠在家等著你！

三

中秋月圓時節，對著那一輪明月，幾多的遐想和遺憾，只能默默地祈禱，祈禱這百年萬年來都是那么圓的明月，永遠都那么明亮圓潤。

“不應有恨，何事偏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愿人常久，千里共嬋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