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設計因緣論的明式家具“形緣”特征探析

胡俊紅 柴佳莉

（湖南工業大學包裝設計藝術學院,湖南 株洲412003）

基于設計因緣論的明式家具“形緣”特征探析

胡俊紅 柴佳莉

（湖南工業大學包裝設計藝術學院,湖南 株洲412003）

明式家具堪稱我國藝術瑰寶，是設計史上一大巔峰，“設計因緣論”中的“形緣”理論應用，為明式家具特征研討探析提供了新的思路和視角。基于“形緣”視角，對明式家具的特征進行研究，概括總結其造型之簡、裝飾之雅、結構之緊、工技之精、用料之實、色澤之素、紋理之美的“形緣”特征，為明式家具的“古為今用”及繼承創新提供重要的研究借鑒依據。

設計因緣論；明式家具；形緣；特征

明式家具作為我國古代藝術瑰寶和巔峰之作，不僅廣為國內學者專家研究，更在國際享有諸多盛譽，成為中外家具設計學習效仿的典范。筆者曾在《設計的因緣——中國家具設計的民族性研究》[1]一書中提出了“設計因緣論”的觀點，認為“設計是一種‘緣’創性的活動，設計物緣（求新）的創造過程是人緣、生緣、時緣、形緣、和緣的建構過程，應該考慮到與人宜（求真）、與生融（求善）、與時進（求變）、與形合（求美）的和諧共生（求存）[1]32-33”。據此理論可以推斷：明式家具之所以成為傳世佳作，有其功能與形式匹配統一、造型與裝飾一脈相承、藝術與技術相得益彰的“物緣”之因；有其匠心與制作考究精良、生產與使用兼顧并慮的“人緣”之因；有其環境與經濟并重同求、發展與生態權衡共謀的“生緣”之因；有其傳承與創新薪火相繼、延續與求變取舍睿明的“時緣”之因；有其用材與形制切合據理、結構與工藝相映成趣的“形緣”之因；有其物質與精神兼容并蓄、設計與文化納涵共達的“和緣”之因。物緣、人緣、生緣、時緣、形緣、和緣，互為映就，相輔相成，使得明式家具歷久彌新，流傳至今。

明式家具具有用料珍貴、結構儒雅、工藝考究、技術絕倫等眾多特征，饋餉給世人一場饕餮的設計盛宴。胡俊紅教授認為，形緣是“從形式角度探尋設計得以產生的內在因素，主要包括設計與生產制造的材料、結構、工藝、技術等”[1]35。因此，明式家具“形緣”特征的探析（圖1），應基于造型、裝飾、用材、結構工藝、技術等角度而展開，并進行歸納總結。

圖1 明式家具形緣特征研究角度

1 造型簡練典雅

王世襄先生將明式家具歸分為椅凳類、桌案類、床榻類、柜架類、其他類，無論何種類別家具，造型呈現出的都是簡雅凝練，別致淡然的簡約之美，以最簡形式蘊含了最深內涵——中國的“天人合一”精神與“道法自然”文化。明式家具造型多為流暢均衡的線條，疏密均搭，曲直相輔，呈現出繁簡合宜的典范之作。偶有繁復的點綴裝飾，也毫無突兀庸贅之感，只覺得是簡繁互應，仿似點睛之筆，為整體增添些許把玩品咂之味，靈氣盎然。明式家具的造型在力求藝術感外，也追求功能并重，如廣為人知的“明黃花梨透雕靠背圈椅”（圖2），“S”形靠背板不僅增添整體造型流暢感，也是切合人體脊椎曲線的人機考慮，功能性得以凸顯，科學性得以假證。《詩各物證》：“夫高室近陽，廣室多陰，故室適形而止。”人們就按照這種有“適”有“止”觀點制造家具的形體與結構，使其不超過世間生活的常規，符合制器的道理[2]29。明式家具造型在“適”與“止”的把握上，與人們日常生活，行為習慣合宜相輔。明式家具這種藝術與功能并重的“適形而止”理念，對現代家具設計體系中研究家具與人關系，依然具有極大研究和借鑒價值。

圖2 明黃花梨透雕靠背圈椅[11]

2 裝飾雅致素凈

明清家具的實物主要有兩類：一類是紋飾繁縟，光彩奪目的漆飾家具；另一類是“獨一無二”的優質硬木家具[3]1。明式家具絕大部分為“獨一無二”的優質硬木家具，裝飾雅致素凈，鮮有或少有裝飾，其涂飾簡約，大部分僅以封蠟防蝕或清漆手法加以涂飾，有些甚至不做處理，最大限度展現明式家具的自然典雅、淳樸素然之美。裝飾方面更是慎重細謹，僅在一些局部或細節雕琢裝飾，以打破整體的規整帶來的乏悶感，而這些裝飾不僅具有美化功能，更具有實用功能，如黃花梨有束腰十字棖長方凳（圖3），凳腿中部的裝飾有卷轉花紋，與牙條透雕的云紋相呼應，同時又與牙板上的花紋相呼應，起到遮掩腿棖相交榫縫的作用外，也加固了腿子[4]25。

3 結構緊致練達

明式家具結構緊致練達，內斂含蓄。梁啟凡在《家具設計學》中曾提到：一個成熟的家具風格應具備三點：獨特性，一致性，穩定性[5]5。明式家具具有典型且成熟的家居風格，此三點內涵在結構上也得到充分體現。

3.1 獨特性

明式家具最具研究價值之一，就是它儒雅緊致的榫卯結構和呈現出早期標準構件形態的模數之作，也是其有別于其他家具的獨特性體現。

3.2 一致性

明式家具特有的榫卯結構種類繁多，有明榫、悶榫、格角榫、半榫、長短榫等，不僅滿足功能需要，而且在整體形態上不偏不露、無釘少膠，仿若渾然天成。極具儒雅風范、簡潔內斂的連接方式，與家具整體優雅、中正不阿的風格相得益彰，互為輔就。

3.3 穩定性

明式家具的結構和模數之作，不僅使整體造型和諧一致，優雅質樸，更令家具堅實緊致，可靠穩定，不晃不搖，厚重平穩。

4 工技精巧絕倫

對木匠，中國歷來有“巧木匠”之美譽，“巧”字用得極為得當[6]4。明式家具之所以呈現出造型簡練、裝飾素凈的特征，與工匠精湛絕妙的制作工藝與技術手法是離不開的，正是他們嫻熟精湛、細致考究的技藝，才造就了明式家具設計巔峰。明式家具工藝不用釘、不用膠或少用膠，根據不同家具部位脹縮需求，選取不同材質的木料組合使用，能夠很好地考慮熱脹冷縮，防止開裂變形等。更難能可貴的是，工匠精湛的技術，嫻熟的技藝，使他們能夠“因材施技”，即使一些邊角料，薄片木塊等都能充分利用，不浪費一毫一厘。此外，再施之各種雕刻、髹漆等裝飾技法，為整體風格錦上添花，彰顯不少靈動之氣。

5 用料實美物雅

家具所用材料是人類對自然利用能力和改造能力的具體體現[7]9-10。北魏賈思勰在《齊民要術》一書中提到槐柳楸梓梧等樹木說道：“凡為家具者，前件木皆所宜種[2]16。”明式家具所選之材不僅為木材，更為木材中的名貴之選。明式家具多選貴重木材，因材施技，制作考究，具備極高的自然利用能力和改造能力。材料不僅是家具造型的物質基礎，而且是家具藝術審美的表現載體[8]62-64，《考工記》中就有“材有美”之說。在中國家具審美中，“材美”是主要標準之一。明式家具所選之材主要有花梨木、紫檀木、雞翅木、鐵力木、楠木、烏木等名貴木材，色澤不靜不喧，紋理自然天成，氣韻溫潤如玉。具體來說，紫檀沉寂肅穆，花梨木絢麗豐富，雞翅木斑斕迷離，鐵力木蒼郁質樸。孟子曰“充實之謂美”，這些木材彰顯了明式家具清新高雅、簡潔別致的風格，使之整體相得益彰。亦有很多明式家具，不僅對材料精雕細琢，而且充分順應紋理，略施改造，使得家具各部分渾然一體，是對材料利用能力和改造能力的高級體現。

6 色澤素樸典致

明式家具色澤素樸典致，溫婉大氣，充分體現古人“師法自然”“天人合一”的設計理念，遵從材料色澤原樣，少有加工處理，在尋求設計與制作完美鍥合的過程中，亦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整體呈現出色澤瑩潤、自然淳樸的特征。明式家具大多以木材固有色的純凈雅然示人，能工巧匠摒棄了宋元時期重漆善描的工藝手法，僅在外觀施以燙蠟。相較而言，此工藝難度更大、加工要求更高，為了追求家具整體的協調高雅，明代工匠不惜繁工重務，精益求精，塑造出眾多典雅樸素、 別致經典之作，最終成就了明式家具的殿堂造詣，為后人稱頌。

7 紋理美雅自然

明式家具在確定所用之材時，會充分細察考究材料紋理形態和走勢，對其原有紋理加以充分利用，順應其走勢，制作出的家具仿若一體，渾然天成。例如紫檀，被視為明式家具中最著名的木材，早在《詩經》中就有伐檀的記載，“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紫檀結構均勻，木質極細，剖切面多呈現蟹爪似的紋理，經年累月后，褪去鮮亮，終呈灰白，“蟹爪痕”也演變成了卷曲的“牛毛紋”，根據紋理不同，紫檀又分為金星紫檀、花梨紫檀、雞血紫檀、珍珠紫檀等[9]2。花梨木的紋理奇特，《廣州志》有言，“花櫚色紫紅、微香”。其紋有若“鬼面”，亦類“貍斑”，又名“花貍”，足見花梨木紋理的豐富，花櫚心材“節花”則圓暈似錢，錯落有致[10]20。能工巧匠利用木材本身紋理作為裝飾，精巧配合，紋理特點得到充分彰顯。

8 結語

綜觀而言，家具是人類物質文明與文化藝術的結晶，伴隨著人類的腳步，從遠古走向今天，人類生活的每一步變化，都會在它的身上以不同的形式體現出來，就像人類生活的另一種詮釋，演繹著人類文明的進程[11]86-88。明式家具在每一個細節都值得推敲研究，因為在每個獨立層面都做到了極致，才使得整體呈現出“造型之簡、裝飾之雅、結構之緊、工技之精、用料之實、色澤之素、紋理之美”的“形緣”特征。基于“設計因緣論”方法的明式家具“形緣”特征探析和總結，為研究明式家具提供了一種嶄新的視角，對現代家具設計理論創新具有一定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1]胡俊紅．設計的因緣-中國家具的設計的民族性研究[M]．合肥：合肥工業大學出版社，2008.

[2]聶菲．家具鑒賞[M]．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3]濮安國．明清家具裝飾藝術[M]．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2003.

[4]叔向．中國明式家具通覽[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2010．

[5]梁啟凡．家具設計學[M]．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01.

[6]田家青．明清家具鑒賞與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

[7]于伸．木樣年華——中國古代家具[M]．天津：天津源花工藝出版社，2006.

[8]邱尚周.基于木材材質美的實木家具結構設計研究[J]．湖南包裝，2016,31(2)：62-64.

[9]劉雅笛，董洪全．明清家具木質鑒別[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8．

[10]楊耀．明式家具研究[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1986.

[11]王世襄．明式家具珍賞[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編號：13YJA760017），湖南省教育廳研究生課題（編號：CX2016B646）。

胡俊紅(1968-)，男，湖南工業大學包裝設計藝術學院教授，博士。E-mail:770657142@qq.com

2017-0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