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發展本土奶源的重要性

文/王玉庭

（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信息研究所）

淺談發展本土奶源的重要性

文/王玉庭

（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信息研究所）

近幾年，奶業一直很受關注，但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奶業無足輕重，缺了可以進口，養這么多奶牛是徒增資源和環保壓力。2017年2月9日，央視新聞的微信公眾號發表了一篇《國產奶，如何放心喝？》的文章，文中提到，“無需盲目做大中國奶業。奶制品不同于糧食，并非戰略物資，并不拒絕全球化的紅利。中國不用為發展奶業而大量耗費本就不多的耕地、林地、濕地，徒增環保成本，過度透支本土資源。”這種觀點和認識在政府、媒體、甚至行業內都有相當的市場，但對此，筆者不敢茍同。

1 奶制品確實不是成年人的糧食，但確是千萬嬰幼兒的“糧食”

尼爾森數據顯示，2015年，中國6 個月大的嬰兒母乳喂養率為28%，低于世界平均水平38%，也低于日本平均水平51%。嬰幼兒配方乳粉是重要的母乳替代品，我國每年有1 700 萬左右新生嬰兒，數千萬孩子需要靠奶粉喂養，把奶粉稱作嬰幼兒的“糧食”不為過。毛主席就曾講過，“要使我國人民健康，娃娃們長高一寸，只吃大米和苞谷是不行的，就要多喝牛奶，我國要大力發展奶牛”。習近平總書記在2017年的農歷新年前夕視察河北旗幟乳業時也曾說，“讓祖國下一代喝上好奶粉，我一直很重視”。

2 “奶制品不是戰略物資”，這種認識只因沒有“痛的領悟”

什么是戰略物資？戰略物資是指對國計民生和國防具有重要作用的物質資料。在美國與伊拉克的戰爭中，美國曾經一度以奶粉對伊拉克進行制裁，禁止對伊拉克出口奶粉，而伊拉克國產奶粉不足，導致伊拉克國內奶粉緊缺，造成大量嬰幼兒餓死。這雖是極端情況，我國應該不會出現，但也值得警惕。

事實上，2016年12月27日，農業部、發改委、工信部、商務部、食藥監總局五個部委聯合發布“十三五”《全國奶業發展規劃（2016-2020）》，規劃明確提出了奶業的四個戰略定位，其中一條就是“奶業是健康中國、強壯民族不可或缺的產業”，什么是不可或缺，就是無法替代或缺少的，既然對老百姓的健康不可缺少，奶業就是戰略產業，奶粉就是戰略物資。

3 奶業并非拒絕全球化的紅利，現狀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是一個互通有無、互補余缺的時代，乳制品進口確實非常有必要。但現狀是，乳制品已有過度進口的特征。2008～2016年，我國乳制品進口從35.1萬噸增至217.7 萬噸。進口量只是表面現象，關鍵還要看進口的產品結構，我國進口的乳制品中最多的是大包原料奶粉，2016年，我國進口大包原料奶粉62.4 萬噸，折合生鮮乳500 萬噸，這些原料奶粉是生產乳制品的原料，它直接要和本土的生鮮乳競爭，直接打擊的是奶牛養殖。從世界范圍內來看，大國之間的乳制品貿易基本都是成品，或短缺的原料，因為成品品質有好壞，有不同類型，需要通過貿易滿足消費者差異化需求。而我國生鮮乳產能充足，生鮮乳品質和國外也已無差異，原料奶粉進口占比過大是不合理的。

從自給率看，2016年我國進口乳制品折合成生鮮乳約1 300 萬噸，國內牛奶產量3 602 萬噸，奶類產量數據暫時還沒有公布，預計在3 720 萬噸左右，以此計算，2016年我國奶源自給率為74.1%，比2015年下降了3.8 個百分點，比2008年的95%下降了20.9 個百分點。因為進口乳制品要進入流通領域，我國雖然有3 700 萬噸左右的奶類，但扣除損耗、飼喂犢牛和統計過程中的水分，實際進入流通的商品奶類應該不超過2 800 萬噸。如果測算，流通領域的奶源自給率已低于70%。但客觀地說，目前這個自給率不算過低，關鍵還要看未來，如果進口趨勢不改，跌破70%，甚至60%近在眼前。而鄰國日本，日本養牛的資源條件和比較優勢還不如我國，但奶業被歸類為重點保護產業，實施了著名的“一杯奶強壯一個民族”計劃，人均奶類消費量達到80 千克左右，牛奶自給率始終保持在70%左右，在食品中僅次于大米、雞蛋和蔬菜。因此，現在不應該談論奶業享有全球化紅利的問題，而是要談論如何規避或減緩全球化帶來的弊端，保住本土奶業的問題。

4 不能舉著享受全球化紅利的旗幟，為無選擇、無節制的乳制品進口站臺

為什么乳制品進口還在持續增加呢？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國關稅大幅低于產業能承受的水平，根據WTO的通報，2014年全世界平均關稅水平是62%，2016年我國乳制品進口的實際水平卻不足10%，特別是按照《中國－新西蘭自由貿易協定》和《中國－澳大利亞自由貿易協定》的規定，2017年，我國從新西蘭進口的大包原料奶粉關稅降至1.7%，嬰幼兒配方乳粉、液態奶、奶酪、黃油、乳清等主要產品關稅已降為零。從澳大利亞進口的乳制品關稅也大多降至10%以內（液態奶為10.5%，大包原料奶粉為7.5%）。

即便如此，其實國內奶業還有最后一道防線，那就是乳制品的產品標準，我國乳制品產品標準大多在2010年修訂，那確實是一個優質生鮮乳短缺的時代，因此很多產品允許甚至被鼓勵使用進口大包原料奶粉，但時過境遷，這個標準的適用性、科學性需要重新評價。事實上，牛奶不宜長途運輸，具有天然的本土優勢和自我保護能力，因此不能以享受全球化紅利為幌子自毀防線，不能舉著享受全球化紅利的旗幟，為無選擇、無節制的乳制品進口站臺，更不能讓享受全球化紅利成為國內奶源過剩、奶業無需盲目做大的借口。

5 奶業并沒有做大，更沒有盲目，奶業振興關系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全局

我國人均奶類消費量應該在25 千克左右（估算數，和官方數據是36.1 千克有所偏差），且不和歐美國家人均消費量250 千克以上比較，僅和周邊的韓國、日本人均60～80 千克比較，奶業還沒做大這個判斷應該是站得住腳的。

現在行業中有一種認識誤區，認為這幾年中國奶牛養多了。這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判斷，這幾年奶業轉型升級，行業不景氣，散戶退出加快，奶牛存欄實際上是下降的，據推算，我國荷斯坦奶牛實際存欄已下降為600 萬頭左右，如果沒有規模化奶牛養殖企業的崛起，補位散戶退出的缺口，奶源將極度短缺。每年的2～7月，奶業進入生產旺季，消費進入淡季，牛奶都會有過剩的現象。從目前情況看，2017年乳制品進口的勢頭依然很猛，奶源輸入型過剩問題仍然比較嚴峻，需要行業上下游努力共渡難關。

奶牛養殖不僅對下游乳制品加工重要，對整個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也非常重要，奶業振興關系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全局。2017年“一號文件”第1條就提出“加快構建‘糧經飼’協調發展的三元種植結構，繼續調減非優勢區籽粒玉米，飼料作物要擴大種植面積，發展青貯玉米、苜蓿等優質牧草，繼續開展糧改飼、糧改豆補貼試點”。在調整 “糧經飼”種植結構，特別是“糧改飼”試點中，奶牛養殖扮演了重要角色。

目前，奶牛是消耗青貯玉米、優質苜蓿數量最大的畜種，一頭高產泌乳牛一般需要2 畝青貯玉米，1.5～2.0 畝苜蓿，2016年，全國180 萬噸優質苜蓿和900 萬畝青貯玉米主要飼喂奶牛。《全國種植業結構調整規劃（2016-2020）》提出，“十三五”期間調減玉米種植面積5 000 萬畝以上，增加青貯玉米種植面積1 600 萬畝。只有奶牛養殖得到大的發展，才能順利完成種植業結構調整，“糧經飼”才能協調發展。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只有發展奶業、振興奶業，才能順利推進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如果任由進口沖擊養殖業，奶牛存欄持續減少，那么種植業結構調整多出來的青貯玉米和苜蓿由誰來消化呢？

王玉庭（1984-），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信息研究所農業傳播與期刊出版事業部技術期刊部副主任，《中國乳業》編輯部主任。

2017-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