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殘游記》中的寫實與隱喻

劉 妍

(河南師范大學 河南 新鄉 453000)

《老殘游記》中的寫實與隱喻

劉 妍

(河南師范大學 河南 新鄉 453000)

劉鶚所著《老殘游記》列為晚清四大譴責小說之一，本是游記小說卻“敘景狀物，時有可觀，作者信仰，并見于內。”小說中寫實和隱喻交織而行，是譴責寫實小說的脫變。

劉鶚；《老殘游記》；寫實；隱喻

引言

我國的小說源遠流長，根深葉茂。從小說雛型魏晉六朝志怪、志人小說算起，已有一千五、六百年的歷史；從宋元話本產生后，我國的小說更是大放異彩。而至1901年之后，晚清小說驟然繁榮起來，魯迅說：“光緒庚子(1900)后，譴責小說之出版特盛。其在小說，則揭露伏藏，顯其弊惡，而于時政，嚴加糾彈，或更擴充，并及風俗。”這時中國有的是一個風雨飄搖、朝不保夕的封建專制政權，是一個千瘡百孔、充滿矛盾的社會，劉鶚的《老殘游記》可以說正是此時而生。

一、劉鶚與《老殘游記》

劉鶚(1857-1909)，原名夢鵬，又作孟鵬，字云摶，譜名震遠，后改名鶚，字鉄云，別署洪都百煉生(鴻都百煉生)、蝶隱、老鉄等。劉氏原籍江蘇鎮江，出身于一個封建官僚的家庭。而劉鶚的祖父名文壽，平生“好博覽，下至醫卜、六壬、子平、堪輿之學，皆采其奧”。劉鶚的父親名成忠、字子恕，“講求治河之策，益以治河為急務，著有《河妨芻議》，大府深器之”。劉鶚是劉成忠幼子，耳濡目染，奠定劉鶚具有一定封建知識分子特性，其一生行事，都受家學淵源、開明思想的影響，未弱冠，已能傳其父之學，尤長于治河。

劉鶚少時，“放曠不守繩墨，而不廢讀書”。光緒十三年(1887)，鄭州黃河決口。劉鶚赴河南謁見新任河督吳大澂，投效河工，“短衣徒步，雜徒役間，身親指揮策勵之”。后又著《豫魯直三省黃河圖》及《治河七說》。除了河工，甲骨文字的承認，劉鶚生平剩下兩件大事就是其一，請開山西的礦產，其二，賤買太倉的米來賑濟北京難民。知己朋友羅振玉也說：“君既受廩于歐人，雖顧惜國權，卒不能刨心自明于人，在君烏得無罪？”[2]p165而這些都構成了劉鶚人生悲劇，《老殘游記》正是在這種悲劇的情勢下孕育出來的。

《老殘游記》二十回，初發表于《繡像小說》(1903)。《老殘游記二集》，原也在天津《日日新聞》發表，1934年又在林語堂主編的《人世間》發表。《老殘游記》所寫為老殘這一個搖串鈴的江湖郎中在游歷途中的所見、所聞、所為，反映了晚清的種種社會現實，更表達了劉鶚對時局的見解和他的一些政治主張。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指出：“其書借鉄英號老殘者之游行，而歷記其言論聞見，敘景狀物，時有可關，作者信仰，并見于內，而攻擊官吏之處亦多。”[3]

二、《老殘游記》中的寫實

我們知道，一般小說里的人物，本無須鑿鑿搜求“模特兒”姓甚名誰，及其為人行事。但《老殘游記》稍有不同，作者有意于寫“補正事史之缺”的“野史”，強調“事須征諸實在”，不僅書里與當時的政治、文化較有關系的人物實有所指。這就是《老殘游記》和其它譴責小說中一個很大的不同：寫實性。

比如，山東巡撫莊宮保，是以劉鶚的恩公張曜為原型的。張從總體上說是個很不錯的好官。但是這位“愛才”的撫臺大人卻采用史鈞甫的治河建議，這位南方有名的才子用古代賈讓的《治河策》使黃河的洪水就淹沒了兩岸的村莊，吞噬掉了十幾萬生靈。

玉賢其實就是毓賢，他是庚子拳匪案里的一個罪魁；但是他做山東曹州知府時，名譽很好，有“清官”、“能吏”之稱。劉鶚偏偏要描寫他在曹州的種種虐政，預備留作史料。

此書與《官場現形記》不同：《現形記》只能 拾官場的零星罪狀，沒有什么高明或慈祥的見解；》《老殘游記》寫官吏的罪惡，始終認定一個中心的主張，就是要指出所謂“清官”之可怕。

回后自評說：“贓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作者苦心，愿天下清官勿以不要錢便可任性妄為也。歷來校說皆揭贓官之惡，有揭清官之惡者，自《老殘游記》始。”(十六回原評)

古來的“清官”如包拯之流，乃是因為其頭腦清楚明白，能細心考察事實，能判斷獄訟，替百姓伸冤理枉。一班迂腐的“清官”自以為只靠清廉，自信不要錢便可以“小則殺人，大則誤國”。劉鶚眼見毓賢、徐桐一班人，由清廉得名，后來都用其陋見來殺人誤國，便著作這部書，大聲指斥“清官”的可怕可恨了。

正面人物是老殘，其實是有鉄云自己的影子，這本游記具有濃厚的自傳性質，鉄云不寫自己失敗的歷史而只把一段成功的經驗作為小說的焦點來轉開故實。[2]p511但是老殘研究社會，尋找病根，都是站在封建統治立場上的。

再看文中“黃河結冰”一段，是作者著重在實際觀察和生活體現的情況下才落筆的，所有描寫景物的地方，都是實情實景據實寫來，這正是由于劉鶚在山東黃河、河南黃河河工上工作數年實地觀察而來。黃河流經的河南、山東地帶，水勢不同，氣候有別，結冰情況自然不同。其它細枝末節的地方，凡描寫景物都是如此，絕不絲毫茍且了事。

若此刻河水而論，也不過百把仗寬的光景，只是前面的冰，插的重重疊疊的，……許多碎冰被擠得站起來，像個小插屏似的。(第十二回)[1]p123

三、《老殘游記》中的隱喻

劉鶚不是李伯元、吳趼人及多數晚清小說家那樣的社會現實的觀察者和批評者，可以說是投身于變革社會的實踐家，但《老殘游記》，顧名思義只是一部精致的游記體小說，它不可能像《官場現形記》、《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那樣展現社會全貌的宏觀氣勢和長達數十年的時間跨度，它所有的是以一個與世無爭的江湖郎中兩個月的短暫漫游，正是這樣一種切入角度的選擇和情緒基調的確定，是缺少不了種種隱喻的。

在第一回里，劉鶚以隱喻方式表現了他的政治“信仰”。首先，作者編造了一個蓬萊閣觀日出的夢幻故實。他把國家比作在驚濤駭浪中顛簸的一只帆船。船上有四種人，第一種人是掌舵的、管帆的，也是暗指清廷的統治集團。在老殘看來，這些“駕駛”的人并沒有錯，他們所缺的只是一個方針，因此，只要送上一個改良主義的羅盤給他們就行了。第二種是管理的水手，指當時中下層官吏。作品寫他們正在搜刮乘客的錢財，是作者批判的對象。第三種人是演說的，實際是孫中山領導下的革命黨。第四種人是乘客，也就是老百姓。作者罵他們當中贊成革命的人是不懂事，被人“利用”；而可以看出，在這里作者并不是用自己的筆來描繪現實生活的真實圖景，而是借人物的夢境去圖解自己的政治見解。

《老殘游記》中的隱射，不僅僅光屬人者，更有屬事者，再看第一回，老殘游歷到山東古千乘地方，有個大戶，姓黃，害了一個奇病：渾身潰爛，今年治好這個，明年別處又潰幾個窟窿。老殘說出了良方“法子盡有，只須依著古人方法。別的病是神龍、黃帝傳下來的方法，只有此病是大禹傳下來的方法。”大禹治水人人皆知，黃瑞和指黃河。因劉鶚曾在河南、山東辦理黃河工程，故以黃瑞和治病射之。

結語

《老殘游記》本是精致的游記小說，作者鉄云卻“敘景狀物，時有可觀，作者信仰，并見于內。”其政治信仰更是“開篇現其義”。胡適論其：“《老殘游記》最擅長的是描寫的技術，無論寫人寫景，作者都不肯用套語濫調，總想熔鑄新詞，作實地的描寫。這一點上，這部書可算是前無古人了。”小說中寫實和隱喻交織而行，這是種寫實性諷刺的蛻變，更是使其成為晚清“譴責小說”人人稱道的一部。

[1]劉鶚著，陳翔鶴校，戴鴻森注.老殘游記[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

[2]歐陽健著.《晚清小說史》[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3]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北京：商務印出版，2011.

劉妍(1989-)，女，漢族，在讀碩士，河南師范大學，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