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太陽花

薄尊娥

一

太陽都變成西天的一個紅氣球了，朱小偉還睡在馃子爺爺家的水泥板上。

馃子爺爺姓李，他每天都提著籃子，在村子里叫賣自己做的炸馃子。馃子爺爺家里只有他一個人，也許是因為孤單吧，馃子爺爺特別喜歡孩子，更喜歡小偉這種不被人喜歡的孩子。馃子爺爺還喜歡種花，他的院子里種滿了太陽花——被鄉下人叫作“死不了”的那種生命力極強的小花。馃子爺爺在花朵邊用水泥板搭了一個小灶臺，朱小偉現在就躺在那里。六月的一陣風吹過，一棵紅艷艷的太陽花搖搖頭，結果一粒太陽花種子趁機藏進了小偉的耳朵里。

二

小偉為什么不討人喜歡呢？這是因為小偉常年和奶奶一起生活，而奶奶的耳朵又不好使，所以，小偉嘴巴的“說話”功能就大大滯后了，這顯得他呆呆的。大家說起小偉的時候，總是叫他“傻小偉”或者是“缺心眼的小偉”。只有馃子爺爺每次看見他，都會一邊對他笑一邊摸摸他的頭，有時還塞給他一支冰棍或者幾塊糖。所以小偉覺得，馃子爺爺是最喜歡他的人，比爸爸媽媽奶奶都喜歡他。

三

一天早晨醒來，小偉發現自己的耳朵長出了一棵太陽花小苗苗。小偉想知道這棵苗苗會長成什么樣，于是小偉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守著這個秘密，直到馃子爺爺也發現了這個秘密。

那是一天中午，在小偉哭著撲進馃子爺爺懷里哭訴自己在班級的遭遇的時候，馃子爺爺發現了那棵小苗苗。

馃子爺爺安慰他說：“小偉啊，對爺爺來說，你很重要，對你耳朵里的小苗苗來說你也很重要……”“那爺爺，我耳朵里的花是怎么長出來的呢？”“因為它們喜歡你。咱們村子這么多孩子，它們只喜歡你，只有你才能開花，多了不起啊！”小偉高興地跳著叫著：“我要開花了，我能開花了！”

四

日子一天天過去，夏天變成了秋天，小苗苗變成了小枝枝，小偉的太陽花還沒有開。小偉想，難道連太陽花都嫌棄自己嗎？

在一個秋陽明媚的早晨，一朵通紅通紅的太陽花，靜靜地開在小偉的亂發里。小偉一進教室，就被大家圍觀。大家都羨慕地看著他耳朵里的太陽花。

這些目光是小偉向往了很久的，可小偉卻跑出了教室，直奔馃子爺爺家，小偉要讓爺爺看他的太陽花。他還把自己的太陽花掐下，插在了馃子爺爺胸前的口袋里。

“爺爺的話對吧——是花都會開的，只不過有的早有的晚罷了。你的太陽花，就是一朵晚開的太陽花，是最好看的一朵太陽花。”

“這是為什么？”“因為你喜歡它啊。在爺爺看來，小偉就是一棵太陽花苗苗，早晚會開出最好看的太陽花的。”小偉臟兮兮的小臉笑成了一朵最美麗的太陽花。

紅豆摘自《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