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理想

伍美珍

當我說自己喜歡當跳來跳去的僵尸的時候，同桌兔子當即就說，她喜歡當一棵植物！

于是，我講了一個笑話給兔子聽：“從前……哦，其實也不是太久—— 一年前，有一天，8班的班長兼班花竟然跑來找我。她見了我劈頭就問：‘惜城，你的植物是什么？我告訴她，我的植物是一棵微型仙人掌，不過，我還打算養一盆含羞草。”

“呵呵呵……”兔子笑了起來，可是她突然把臉一板，嚴肅地說，“這有什么好笑的？”

我忙補充道：“那個女生其實是來我們班找班干部的，因為我們班有人把她們班的衛生區弄臟了，雖然她平時和我不熟，但對我印象不錯，所以猜測我就是班長，于是便來問我……”

我啰啰唆唆地說到這里，兔子已經不耐煩了。她沖我翻了一個白眼，拿出英語書準備大聲朗讀。我抓緊時間大聲地說：“其實她是想問我，我的職務是什么！”

說完，我等著兔子綻開她可愛的笑臉。可是兔子根本就沒笑，她只是聳了一下肩膀，然后就清脆地讀起了英語。

唉，這可真是一個失敗的笑話！

放學的時候，我們四個人背著書包走出了校門。我說：“今天放學很早，我們去哪里玩呢？”

兔子想了想，便說：“我們去植物園玩吧。”

“不好！”我立刻反對，“植物園有什么好玩的？小心碰到毒蘑菇，還不如去動物園呢！”

“動物園有什么好玩的？臭死了！”兔子也立刻反擊。

我看兔子的臉漲得紅紅的，似乎是生氣了，只好不吭聲了。

“那我們就去植物園吧，我還沒去過呢。”阿呆竟然也幫著兔子說話，我無語了。

我們步行了20分鐘，上了128路公交車，很快就到了終點站——植物園。

到終點站的人只有寥寥幾個。我們下了車，就直奔植物園的大門。冷冷清清的植物園門口，除了茂盛的大樹，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兔子，我們不用買票嗎？”咪咪看著暢通無阻的大門，疑惑地問兔子。

兔子也疑惑地說：“不知道啊！上次我是和大人們一起來的，有沒有買票，我真的記不得了。”

這時候，我們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不用買票，你們和我一起進去吧。”

“媽呀！”咪咪嚇得驚叫一聲。不過，當她回頭一看，不禁有點兒意外—— 一個看起來有點兒像韓劇男主角的哥哥就站在我們身后！

小花癡咪咪立刻笑得眼睛瞇成了兩道月牙兒。

“大哥哥，你也是來看植物的嗎？”咪咪立刻大方地上去打招呼。

大哥哥微笑著點了點頭。

“太好了，那你和我們一起吧，我們……是第一次來，對里面一點兒也不熟悉。”咪咪真是巧舌如簧[huáng]。

我們很快就搞清楚了大哥哥的身份，他在林業大學讀三年級。

“哇，是個大學生哥哥，好有學問耶！”咪咪大聲地感嘆道。

我卻忍不住說：“我打算讀到初中畢業就不再上學了。”

“為什么啊，惜城？”阿呆當真了。

“考慮到那時候我的學歷已經超過華羅庚了，所以，我覺得沒必要再繼續傻讀書、讀傻書了。”我把頭發一甩，酷酷地說。

大哥哥聽了我的話，依然笑瞇瞇的，兔子和咪咪似乎對大哥哥的印象愈發好了。唉，我有一種挫敗感！

我們漸漸走到了植物園的深處。

“看，好漂亮的樹葉呀！”咪咪指著身旁的那些大樹，讓我們看那些金秋的葉子。葉子全是金黃色的，在夕陽的照射下，透明如寶石。

“秋天的葉子為什么會這么漂亮呢？”兔子自言自語地說，就連剛才心情不佳的我，也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中……

“那些漂亮的顏色，其實是來自葉片中的殘渣和沒有用的化學物質。”大哥哥的話，讓我們四個沉浸在詩意中的人統統嚇了一跳。

“啊？你講的是真的嗎？”咪咪哭喪著臉說。

大哥哥告訴我們，大樹最寶貴的是葉綠素，那些葉綠素會被大樹吸收，而廢棄的化學物質會統統跑到葉子里。

我忽然又看到遠處一片樹葉從樹上飄落下來。

“看啊，落葉！”我指著那邊讓他們看。

“是不是起風了呢？”阿呆轉動著他的大腦袋，朝四下里看。

大哥哥說，不是風，是樹自己把葉子扔掉了。

“不會吧，這么漂亮的葉子，大樹怎么舍得扔掉呢？”我感到不可思議。

大哥哥說，大樹在寒冷的冬天，很難從冰冷的土壤中吸收水分，于是只好甩掉葉子，因為留著葉子沒有用了。

“喔……是這樣啊！”咪咪小聲地說。兔子也感到很惋惜。

“葉子掉下來，就像樹要上廁所一樣。總不能讓大樹不上廁所吧！”我用教訓的口吻對兔子說。

“惜城，你好惡心啊！”阿呆對我說。我又訓斥阿呆說：“這是科學！剛才大哥哥不都說了嗎？那些漂亮的落葉，其實都是廢棄的殘渣！”

兔子和咪咪都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看著我，可是沒花太多的時間，她們就成功地擺脫了我，熱切地和大哥哥攀談起來。兔子又一次說到了她向往的事兒——做一棵小樹。

想不到，大哥哥卻認真地告訴兔子：“你真的想做一棵小樹嗎？那可比你做一個小孩要辛苦多了喲！”

聽了大哥哥說的話，我們一時都有點兒發愣。

“呃……不會吧！”兔子猶豫了片刻，又說，“如果我是一棵小樹，我就不用上學了，也不用寫那么多無聊的作業了……”

咪咪也不甘落后，接起兔子剛才的話題，忙不迭地說：“對啊！如果我是一棵植物，那我什么也不需要擔心，不用擔心考試不及格會被老師和家長罵，也不用擔心被校園小霸王勒索。”

阿呆竟然也說：“我也喜歡當植物……”他又轉向我，小聲地說，“呃，惜城，只有你想當僵尸。”

我嚴肅地問大哥哥：“你剛才說，做一棵小樹比做一個小孩要辛苦，這是為什么？”

“你們過來看！”大哥哥帶我們走到植物園的森林地帶，讓我們注意觀察那里的大樹和小樹，“這些小樹和大樹在一起，結果連陽光都被大樹搶走了。”

我們一看——果然，小樹立在大樹的陰影中，似乎在發抖。

“哦，這些大樹欺負小樹！以大欺小，不道德！”阿呆氣憤地說。

“對，某些人就像大樹，就愛欺負低年級的小同學。”咪咪語含譏諷地說，我知道她肯定是在影射我。

有一次，我連哄帶騙地搶兩個二年級小弟弟的漫畫看，不巧被咪咪和兔子看到了……呃，說起來有點兒糗[qiǔ]，還是不說了吧。

“大樹不但在高空和小樹搶奪陽光和空氣，這叫‘明爭；而且在地底下的土壤中，還和別的樹搶奪水資源，這叫‘暗斗。”大哥哥風趣地說。

兔子的嘴巴張成了O型，她可能沒想到，原來植物的世界并不總是和平的。

我一下子跳到小樹旁，伸出拳頭，沖著頭頂的大樹惡狠狠地說：“我要不是根部固定在泥土里，肯定要找你們這些大家伙拼命！現在，我大聲警告你們：不許搶走我的陽光，不許搶走我的水！”

這時候，我感到嘴巴里似乎有一些異樣，好像跑進了一個蟲子。于是，我忙低頭“呸呸呸”地朝地上吐口水。咪咪幸災樂禍地說：“哈哈，好有營養的蟲子啊！”

我感到蟲子好像卡在了喉嚨口，不禁蹲下來，沖著泥土發出一陣干嘔……這時候，咪咪不再笑了。

大哥哥又對我們說：“做一棵植物，不但要和別的植物為生存而搶奪資源，還得時刻應付很多向你襲擊的蟲子，比如蝸牛、毛毛蟲、蚜蟲、甲蟲什么的。”

我站起身來，用無比真誠的態度勸告兔子：“兔子，我覺得作為一棵植物，你一點兒也不夠狠，所以你還是做人比較合適！”

這時候，大哥哥接了一個電話，慌忙和我們告別。大哥哥邁開長腿，以“劉翔平方”的速度，跨過面前的植物障礙，直奔植物園大門口，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等我們清醒過來后，咪咪向兔子抱怨：“怎么沒要大哥哥的電話號碼呢？”

我沉重地說：“這告訴我們，做植物難；做人，同樣也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