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越”號浮出水面，真相呢

杜白羽

“世越”號打撈上岸，才是真正開啟徹查真相，化解不信任，重建“安全國家”的開始。

2017年3月25日，1075天后，“世越”號終于打撈出水。

2014年4月16日，載有476名乘客的“世越”號客輪，在韓國全羅南道珍島郡屏風島以北海域發生意外事故，客輪進水，隨后傾斜沉沒。 船上僅172人獲救，295人遇難，迄今仍有9人下落不明。

“世越”號打撈，為何用了三年之久？海底的巨輪，為何如幽靈般成為韓國人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純屬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打撈“世越”號，為何竟花了三年之久？這期間都發生了什么？

2014年10月27日前，因擔心打撈會導致遇難者身體受損，家屬一直不同意政府打撈船體。兩天后，第295名遇難者被發現。

2014年11月11日，政府宣布終止搜尋剩下的9名失蹤者。此后家屬開始要求政府撈船。

2015年4月22日，韓國海洋水產部表示將打撈“世越”號。

2015年8月，上海打撈局與韓國水下工程公司組成企業聯合體，參與“世越”號打撈業務國際競標，并與韓國海洋水產部簽了打撈合同。

按原計劃，打撈應在2016年4月至12月之間完成。但由于政府事前調查和判斷有誤，導致多次出現無法完成計劃等問題，隨后，打撈方案多次變更，導致時間反復遲延。

從技術角度看，打撈確實有難度：珍島孟骨水道水流湍急，且從水中通過串聯吊運這一新方式整體打撈重達數千噸的客輪在世界打撈史上尚屬首例。

不過，在前總統樸槿惠被罷免，韓國將于5月9日進行新總統大選，且即將迎來“世越”號沉船三周年紀念日之際，打撈迅速完成。

是純屬巧合，還是有意為之的結果？

保守派慶尚南道知事洪準杓說：“以三年前的沉船事故作為話題，成為彈劾總統的起點，為何偏偏在這個時期打撈呢？”他的說法被認為代表了一部分韓國右翼的觀點。

對于“故意拖延”的陰謀論，韓國打撈會長柳燦列表示，不可能存在故意拖延的情況。每拖延一天，單人工費就多投入3億韓元。據悉，隨著打撈時間延長，上海打撈局幾乎無法從中獲利。

事故的直接原因

“世越”號沉船事故發生5個月后，共對399人立案，其中154人被捕。當年10月6日，韓國大檢察廳公布事故調查結果：事故的直接原因是船務公司過度擴大載重能力、超載、船員操作不熟練等。

輿論焦點一時間指向 “世越”號船主俞炳彥。他擔任清海鎮海運公司會長，早知“世越”號為超載而作了改造。檢方對清海鎮船務公司的實際所有人展開了調查，發現俞一家人非法取得了約1836億韓元（約合人民幣10.6億元）的資金。

2014年6月12日，韓國警方在全羅南道順天發現一具男尸，沒有委托法醫機構進行精密鑒定，直到40天后才發現死者正是“世越”號船主俞炳彥，死因無法確定。俞炳彥此前拒絕法院傳喚，處于逃逸狀態。

8月5日，韓國警察廳長李晟漢因警方延誤俞炳彥遺體確認引咎辭職。

造成事故的另一個直接原因是船員操作不熟練，以及船員的棄船保命。“世越”號原船長是名姓申的一級航海師，事故發生時正在休假，由二級航海師李俊錫臨時代船長。客輪遇險后，代船長發出錯誤命令，要求乘客“待在原地別動”，不但沒有及時疏散，反而率先棄船逃跑。

船員最先逃生的視頻畫面上：船員們脫去制服換上便裝后，顧不上打開就在身旁的46個救生筏，慌忙登上最先抵達的救生艇，逃離現場。逃跑船長倉皇中甚至未穿外褲。

2015年11月12日，韓國大法院維持該案的二審裁定，認定代船長李俊錫殺人罪名成立，判處無期徒刑。

“真正的兇手不在船里”

對責任人繩之以法后，事故原因看似已經水落石出。

但是，這起災難中，船舶安全管理和監督不力、海警救援不力等問題，讓韓國民眾怒火中燒，他們質問，“國家都在做些什么？”

檢方調查發現，海警消極救援，事后造假。

事故初期，海警和海軍救援不力，犯下了“七宗罪”，包括批準超載，僅派出一艘警備艇，由與俞炳彥有關的人士負責調查，海警情報調查局長曾與在俞炳彥公司工作的“官手黨”勾結，海警忙著拍攝向總統匯報的視頻而錯過救援黃金時機等。

檢方認為，海警應對不力導致遇難者增多。

事故發生后，海警方面出動海警123號警備艇，抵達現場后并未采取營救乘客的措施。檢方調查期間，海警制作虛假文件，隱瞞自身工作不到位的事實。

更重要的是，事故船只超載兩倍背后疑點重重，甚至還牽出了韓國國家情報院。

盡管各方調查數據不一致，但“世越”號超載無疑。

韓國檢方、警方聯合調查本部認為，“世越”號裝載了286噸鋼筋等貨物，總重達到2142噸，達到準載量987噸的兩倍還多。

“世越”號特別調查委員會認為共裝載了410噸鋼筋，其中有278噸用于濟州海軍基地建設，總載重量達到2215噸。

韓國媒體評論說，“真正的兇手不在船里，而是藏在陸地上”。

更值得注意的是，事故發生當晚，其他船只因氣象惡化未出航，只有“世越”號獨自離開仁川港。特別調查委員會在聽證會上表示，清海鎮海運公司將“世越”號從日本引入國內時，疑與韓國國家情報院有密切關系。“世越”號被指定為“國家保護裝備”，2013年2月，國情院一直在對其進行安保測定。輿論質疑，其冒險出港背后，或是國情院為配合濟州海軍基地工期而下令超載。

比徹查真相更為重要的事

“世越”號打撈上岸，才是真正開啟徹查真相，化解不信任，重建“安全國家”的開始。

3月21日，“‘世越號船體調查委員會特別法”正式生效。此外，由國會和犧牲者家屬推薦組成的船體調查委員會正式組建，他們將在未來6個月解開沉船疑惑，以期治愈社會創傷。

三年前的海難，暴露出韓國在航海安全、運輸管理、災難救援、危機管理機制等方面的諸多問題。面對這一“人間慘禍”，樸槿惠政府曾打出“國家改造”的口號，并宣布解散海洋警察廳，將原本分散到安全行政部、海洋水產部和海警的災難救助職能，統合到新設立的國家安全處，實現一元化救災領導。

然而，這一直屬國務總理室的“國民安全處”，究竟多大程度上發揮了“安全指揮塔”作用，依然備受質疑。三年來，鐵路、火災、船舶等大型人禍依然接連不斷，在面臨地震、禽流感、口蹄疫、中東呼吸綜合征等災害時，“指揮中心”看起來分崩離析，韓國人不禁慨嘆“何謂國家”。

如今，韓國新政府組建在即。然而，對國家信任的再造，卻可能是比新舊政府更迭更為艱巨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