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永梅
一
我叫彭茂,電子科技大學計算機專業畢業,現供職于一家軟件技術公司,大前年經朋友介紹,認識了妻子姚小瑤。姚小瑤在事業單位工作,工資不高,但很穩定。去年我們買了房,雖說首付有爸媽支援,但每月房貸就得好幾千,接著又有了孩子,花銷成倍增加,我們的小康之家逐漸不堪重負。姚小瑤和我商量,讓我上交工資卡,每月留五百元零用錢。
交完工資卡,苦日子便接踵而來。比如,抽煙沒錢了問姚小瑤要,直接被回絕了,還美其名曰為身體健康著想,該戒就戒了。最氣人的一次,久未謀面的大學同學出差順道過來看我,我訂了本地最好的火鍋,姚小瑤竟然自作主張給我改成了自助火鍋。可我只敢嘴上悄悄嘀咕幾句,心里盤算著該如何應對以后的日子。
一日,和公司兩個要好的哥們兒馮威、杜苗在外面喝酒。酒過三巡,馮威亮出了他豪氣的PRADA錢包,里面一沓百元新鈔,杜苗直呼土豪,又問馮威咋發了大財。馮威得意地揚著頭,故作神秘地招呼我和杜苗湊過去,私房錢知道不?老婆有政策,咱們得有對策。
二
存私房錢真是一門技術活兒。姚小瑤知道我的一切經濟來源,工資、津貼、補助,統統在她的掌握之中,就連出差補助都計入了家庭財政。有次出差姚小瑤打電話問我在哪里,我突然靈機一動,私房錢不是可以在差旅費上想辦法嗎,省內出差和省外出差的補助標準是不一樣的,而姚小瑤根本無從得知我到底去了哪里。于是,本來在省外出差的,我隨口就說在鄰近的某個城市,輕易騙過了姚小瑤。后來我干脆給姚小瑤說,公司讓我負責省內的項目,以后的出差都在省內,她也沒有懷疑,于是每個月我就有了名正言順的一筆私房錢。
拿到私房錢,第一件事當然是要請哥們兒海喝一頓,順便交流下私房錢掙錢心得。馮威依然是最豪氣的,叼著中華煙給我和杜苗傳道授業解惑。在交流中,我們又摸索出了掙私房錢的小道道,比如網游代練、賣號、賣裝備、寫補丁程序、翻譯文稿等等。于是,工作之余,我開始悄悄掙錢。
說來也背,私房錢的暴露完全是我自己粗心。有天,我和馮威、杜苗去吃火鍋,結果吃壞了肚子。我捂著肚子大喊:“老婆,麻煩你下樓去幫我買點藥。”姚小瑤頂著面膜幸災樂禍地調侃我:“還在外面偷嘴不?”我說:“不敢了不敢了,好老婆,求你快點幫我買點藥。”姚小瑤這才到衛生間洗了面膜出來,走到我面前手一伸:“醫保卡拿來。”我勉強支撐著走進房間,打開包包摸了張卡遞給姚小瑤,姚小瑤接過卡一溜煙飛奔下了樓。
姚小瑤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廁所痛苦地蹲著。電話接起來,姚小瑤在電話那頭大叫:“你給的什么卡……”我肚子痛得厲害,懶得聽姚小瑤嘰歪,就說:“不知道密碼是吧,你這個笨蛋,我說多少次了,我的卡密碼都是你的生日。”然后,果斷掛了電話,繼續蹲廁所。
十分鐘后,姚小瑤開門進屋,竟出人意料地一臉諂媚。“老公,你的藥買回來了,我給你倒水好不好?”姚小瑤邊說邊進了廚房倒水,一反常態的溫柔讓我一下子摸不著頭腦。我斜眼看著她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姚小瑤,說吧,你是不是犯什么錯了?”姚小瑤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拽了一番,說:“我可沒犯什么錯,犯錯的可是你。來,先把藥吃了,乖。”“我?君子做事,正大光明……”我話音還沒落,姚小瑤拿出一張在我面前揚了揚,說:“你看仔細了,這是什么?”我使勁揉了揉眼睛,沒錯,我拿錯卡了,這張卡是我存私房錢的,里面有好幾千呢。姚小瑤揚著頭,更加得意。
男子漢大丈夫面子第一,我急中生智,說:“這張卡是公司才發的,本來我就是要交給你的,這不是還沒來得及交嗎?”姚小瑤倒是聰明,順著臺階就下來了:“那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
三
馮威對我卡被繳的事表示同情,約我周末晚上喝酒。酒桌上,馮威又開始指導我,說,彭茂,你怎么那么笨?誰讓你把所有錢都放一起的?狡兔三窟你不知道啊……是啊,還是我的好哥們兒實誠,總是在關鍵時刻給我指點迷津。所以,我決定卷土重來。
朋友的公司需要做技術維護,請我幫了個忙。我想到公司這段時間事情不是太多,也允許技術人員在外面兼職,就答應下來。所以下班后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朋友的公司幫忙,沒成想越做越起勁,做了技術維護,寫了補丁程序,又跟著技術組寫軟件,生活一下子豐富起來。當然,朋友也沒虧待我,除了給我大筆酬勞以外,又給我介紹了其他公司的活兒。姚小瑤問我每天怎么那么忙,干嘛去了,我說加班啊。就這樣,我的私房錢口袋迅速鼓漲起來。
我發現,現在每天過得特別充實,煙抽得少了,酒喝得少了,有點累,但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其實是很幸福的。當然了,因為私房錢和姚小瑤斗智斗勇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彭茂,爸爸,爸爸,他……”電話里,姚小瑤泣不成聲,說話斷斷續續。
“什么事,老婆,好好說,不要哭嘛。”
“爸爸出車禍了,現在在醫院里,肇事司機跑了……”
“老婆你別急,在哪家醫院,我馬上到。”
“西南醫大附屬醫院。”
“我馬上就過來。”
掛斷電話,我向領導請了假直奔醫院。姚小瑤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旁邊是岳母,母女倆已經哭成了淚人兒。看到我,姚小瑤像見到久別的親人,撲到我懷里大聲哭起來。我輕輕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寶寶不哭了,老公在呢。”我轉頭去問岳母:“爸爸的情況到底是有多嚴重?”“很嚴重,需要馬上手術,醫生說,右腿可能保不住……”岳母掩面而泣。我定定地站了半分鐘,迅速回過神來,輕輕拍姚小瑤:“寶寶堅強些,沒事的,有我呢。”姚小瑤止住哭聲,說:“醫院交了兩萬了,這已經是我們的全部積蓄,爸爸這么嚴重,我們到哪里去借錢……”姚小瑤焦急地望著我。我想都沒想就說:“不怕,我有錢,走,我們回家取錢去!媽媽您在醫院等一會兒,我們速去速回。”我拉著姚小瑤就往家里趕。
一進家門,我就從結婚照背后、燈罩上面、舊衣服的口袋里、衣柜頂上、櫥柜頂上搜出兩摞百元大鈔,一數竟有將近三萬元。姚小瑤嘴巴張得老大,愣在原地看著我,我把錢推到她面前,姚小瑤又給我推了回來,說:“老公,你哪里來這么多錢,你是不是做什么壞事,或者犯了什么錯,不干凈的錢我們絕對不能要。”“我能犯什么錯?我一個技術人員……”“不,你必須要說清楚,這些錢是哪里來的。老公,再窮我們都不能犯糊涂。”突然內心生出一絲感動,姚小瑤到底還是最關心我,在她最需要錢的時候首先想到的還是我。我輕輕擁過姚小瑤,說:“老婆,你放心吧,這些錢都是我平時在外面做兼職掙的。公司其實是沒有安排加班的,我是自己想掙些私房錢。現在,這些錢,我都給你。”姚小瑤感動得抱緊了我,輕聲說:“老公,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四
我的私房錢再次清零。這讓馮威、杜苗大跌眼鏡。不過,這次我不后悔,因為面對困難面對家庭大事的時候我和姚小瑤必須齊心協力。
岳父經過醫生的全力搶救,右腿保住了,現在正在康復期。我雖然貢獻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錢,卻換來了很多用金錢買不到的東西。岳父岳母對我大加贊賞,逢人便說找了個好女婿。姚小瑤居然給我道歉,說之前不該把錢管那么緊,逼得我在外面兼職,又說以后不要我這么累。這一點,我駁回去了,我說我是男人對家庭就有責任,必須要挑起大梁。姚小瑤拗不過我,同意我兼職,但是要求我每天晚上十點前必須休息,又給我買了保護眼睛的葉黃素,還專門弄了一個大大的錢罐把每個月的家庭零用錢放進去,我可以隨時取用。
家和萬事興。因為家庭和睦,我們家被公司評為了模范家庭,又因為平時兼職,積累了更多專業知識,半年后我升任了公司技術部副主任。
有關私房錢的這段往事讓我明白,和睦的家庭需要夫妻共同經營,有愛才有幸福的家。
責編/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