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說

言秋/編譯

大象說

言秋/編譯

●如果你是生活在西方城市的野生大象，你就會矛盾惆悵、憤世不公。

你必須有一條長在臉上的長手，它很敏感，既能擊倒一面墻，又能撿起一顆櫻桃。絕對不要小看它！這手能增進你和其他大象之間的友誼、能嗅到幾英里以外的水源和路邊的野花。依靠這只手可以進行信息分類。類別1：緊急危險；類別2：潛在威脅；類別3：食物和水；類別4：天氣預報；類別5：快樂。

當車輛的隆隆聲穿過大地時，你那厚厚的腳底板就會發癢，你身體里的骨頭就會輕微震動。你會用腳來傾聽，你的股骨相當于麥克風。當你步行10英里去吃早飯時，你和你的同伴要用10個八度音階進行交談。而附近的人會像鼓一樣震動，就好像胸口附近有次聲波。

即使城市滿是綠草而不是混凝土和狗屎，對你來說城市還是太小了。你感到環形路就像緊身衣。你會聞到外部有滋有味的曠野并感到向往和渴望，但是，你需要充分利用所擁有的。你需要遵循舊的傳統，依靠死去很久的大象的智慧。現在，智慧傳到你的女族長。你會有最幸福的政治體系，有智慧的老年女性管理。她們因為知識和判斷而獲得任命，她們對等級制度不感興趣，信奉為絕大多數個體謀福利。

你會用腳來傾聽，你的股骨相當于麥克風

在這里，摧殘現代人類文化的以男性中心的尼采主義（嬰兒菲勒斯中心主義，指男性優于女性，弗洛伊德用菲勒斯中心主義形容嬰兒的力比多）是不存在的。如果你是個男孩，你處于邊緣地帶。你要么在大象家庭間游蕩，但絕對不允許打擾人家；要么就和其他的單身象一起。你的功能只有授精而已，因為在這里，政治是女人的事情。

你會是共產主義的成員，關系就是一切。并不是說你不能獨自存活，但在群體中，存活更加容易；就像人類，如果生活在教堂、清真寺或保齡球俱樂部等組織中，壽命會更長。當然，在一定意義上，利他主義對你來說是相互的，我幫你撓背，你也會幫我撓背。你也會面臨親緣選擇，當家族基因需要保存時，你會被說服做出個人犧牲。在更明顯和更重要意義上，你會是有組織的，你會欣然肩負集體的責任，你會從中獲得快樂。為什么大象常常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不完全是因為性需要，也不是因為要合力抵御外敵，更不是因為對方有好吃的食物；只是因為彼此喜歡。

這應該很正常，但很多人類會詫異，這說明人們已完全落入人類中心主義的思想，堅信只有人類自己才會有思維和真情實感。這純屬科學上的原教旨主義（是對教義的一種保守的信仰，反對現代主義）雖然其已不再流行，但確實耽誤了動物行為的研究。

作為大象，你會有思維和意識，這一點無須懷疑，所有證據都能證明，絕對沒有疑義。你有明確的自我認知。當你用鄙視的目光觀察人類，好奇他們為什么會吃有毒的食物，為什么選擇孤單和痛苦，為什么要在無用的憤怒和不安上花費精力。這是你的鄙視，是作為大象的鄙視，是你在觀察。

美國生態學家卡爾·薩菲納（Carl Safina）說過，大象X能夠理解大象Y和大象Z的關系，無論它們是親戚還是朋友。所以需要思考，思考大象是靠什么認清自己，認清其他大象，認清其他大象間的關系。也許大象通過形成、評價和選擇觀點來解釋世界，而我們傾向于認為：觀點是人類獨有的。

事實上，如下假設是錯誤的，即必須擁有和人類思維相同的思維。有證據表明：人類把自己想象成大象并非非常滑稽。對于離奇、感傷等文學手法，其背后存在某些生物學的根據。大象和人類都具有思維，由相同的材料形成，使用相同的方法思考世界。唯一不同在于我們神經的敏感度。我們和大象要是踩到釘子，鈉和鉀照樣會通過相同分子通道、以相同方式激增。相同的激素調節開心、憤怒和壓力。

能嗅到幾英里以外的水源和路邊的野花

你會有思維和意識，這一點無須懷疑

當大象眼睛附近的顳腺體充滿淚水時，說明大象在哭。當失去孩子的象媽媽用長牙抱著自己的孩子，或是連續幾周追隨象群，象媽媽低著頭，她在悲傷。當其他大象圍坐在死的大象旁邊好幾個小時，它們在默哀。當它們把土和植物蓋在大象尸體上，它們在祈禱。當它們以同樣的方式對待死人，或在受傷人的周圍搭建木棍做的柵欄，它們在表示對我們相同命運的同情。

如果大象有思維，而思維可以擴展到大腦之外，我們期望：思維可以進入遠處的大象，也許可以進入其他物種。一位肯尼亞的大象飼養員曾經告訴薩菲納，當地的大象能夠在超出正常范圍的情況下，感知其他大象正在來的路上，就像在喀拉哈里沙漠的布須曼人能知道：50英里以外的獵人捕到了什么，什么時候回來。當象語者勞倫斯·安東尼（Lawrence Anthony）死后，曾經被他救過的兩組大象連續兩天去過他的家，而它們在過去的一年從未去過。

或許我們否認非人類思維的原因之一是：如果動物有思維，它們可能比人類聰明。它們有很好的集體，相互之間相處融洽，不歧視其他物種。它們比我們更了解自然。

所以，如果你是一只生活在城市里的大象，你會比大多數人類居民更加熱情和滿意。你會充分使用所有的感知器官，而不會單憑眼睛來看待世界的各種關系。盡管非洲是你的家鄉，但你會比當地人更加適應當地。你會比任何地理學家、歷史學家、動物學家、植物學家、警察等更加了解所在的城市。通過試圖變成一只大象，你可能會比人類更加興旺。但是，要警惕，你可能最終死去，因有人想要你的一對長牙。

[資料來源：The Guardian][責任編輯：岳峰]

本文作者查爾斯·福斯特（Charles Foster）是英國牛津大學格林坦普頓學院的研究員，著有《化身野獸》；本文的部分推斷來自于卡爾·薩菲納的《更勝言語：動物如何思考、如何感受》一書中有關大象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