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臺冰箱

竺吉捷

炎炎夏日，王局長的夫人正在家中打掃衛(wèi)生，門鈴?fù)蝗豁懥耍煞虻拿貢钫驹陂T外，他的身邊放著一臺包裝完好的電冰箱。沒等局長夫人開口，小楊先說道：“我聽局長說家里缺冰箱，我有個親戚，是開電器商店的，我怕您家沒的用，就趕緊給您送一臺過來。”

局長夫人奇怪地說：“小楊啊，你沒聽錯吧？家里冰箱好好的呀！”小楊搖著頭說：“應(yīng)該不會聽錯，局長打電話的時候聲音很大，辦公室好幾個人都聽見了。”局長夫人心里雖奇怪，但大熱天讓人家在門口站著總不合適，便讓小楊把冰箱背進屋，歇歇腳再走。

小楊剛在沙發(fā)落座，門鈴又響了，這次來的是局長辦公室的老趙，他身邊同樣也放著一臺帶包裝的電冰箱。

局長夫人心里更疑惑了，不過她還是同樣邀請老趙進屋歇歇腳再走。老趙吃力地背著冰箱進屋，與坐在沙發(fā)上的小楊四目相對，兩個人同時尷尬一笑。

局長夫人去給他們倒水，老趙便將背上的冰箱擺放在小楊送來的冰箱旁邊，也在沙發(fā)上坐了下去。

老趙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到底是年輕人，手腳利索，這么快就把冰箱給局長大人送來了。”小楊不甘示弱地回道：“老趙同志您也不慢啊。去年年底單位搬運年貨，您說您年紀(jì)大，腰不好，我們?yōu)槟眢w著想，都不舍得讓您動手。今天那么大個冰箱您老都背得動，看來您的腰病好了！”

老趙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過他盯了一眼小楊帶來的冰箱外殼，立即找到反擊點，冷笑一聲。“小楊啊，冰箱的容積和品牌不錯嘛。”

小楊這才發(fā)現(xiàn)，老趙送上來的冰箱不光大，還是國際知名品牌，頓時就如一只斗敗的公雞，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局長夫人將茶端來放到桌子上，問道：“小楊、老趙，我家冰箱是壞過，不過今年年初剛買了一臺新的，還用得好好的。你們確定老王電話里跟人說冰箱壞了嗎？”

老趙回道：“局長早上通電話時說的，我還當(dāng)什么大事，不就一個冰箱，下班到家就給你搞定。”

局長夫人臉色有點不好看了，沉吟了片刻問道：“對了，最近老王總是在單位加班加到很晚才回家，你們告訴我，你們局最近真那么忙嗎？”

老趙回道：“千真萬確，最近事情多，加班加點很正常。”小楊也在一邊連聲附和。

局長夫人點點頭又問道：“這次老王除了說缺冰箱，還有沒有說缺其他東西？”

此言一出，老趙和小楊似乎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門鈴又響了，局長夫人起身開門，這次門外站著的是丈夫辦公室的大李，身邊同樣放著一臺電冰箱。小楊和老趙頓時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趕緊對局長夫人說：“你們聊，我們有事先走了。”

在大李和局長夫人驚訝的目光中，兩人飛一般跑遠(yuǎn)了。

大李和局長夫人是老鄉(xiāng)，比較熟。局長夫人沉著臉問大李，“大李，你和我說實話，老王是不是外頭……有啥事了？”

大李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道：“這，這不可能……”

“那為什么我家里冰箱好好的，老王會說家里缺冰箱呢？他說的是不是……別的什么家啊？”

“您家里冰箱沒壞？哎呀，是我聽錯了，抱歉抱歉！”大李猛地一拍大腿，背起冰箱，下樓跑了。

看著大李的背影和放在家中的兩臺冰箱，局長夫人越想越不對勁，不由得坐在沙發(fā)上哭泣起來。

半小時后，王局長忙完回到家，夫人一見他便劈頭蓋臉地質(zhì)問道：“你在外面是不是還有一個家？”王局長一愣，急忙解釋。夫人卻壓根不聽，“你裝，你繼續(xù)給我裝！人家把冰箱都送家里來了，你怎么解釋？”

王局長頓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仔細(xì)一想，平時自己潔身自好，就算女下屬也都保持一定距離，哪來的情人？不過自己最近贊助了本市一個名叫芳芳的貧困大學(xué)生。難道妻子說的家外有家與這事有關(guān)？

看著夫人，王局長連連擺手：“即便我家外有家，但人家也不至于一送就送倆啊！”

夫人冷笑著說道：“還不止一送就送倆，是一送就送仨。”

王局長這下徹底搞糊涂了，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一看，發(fā)現(xiàn)是他贊助的那名女大學(xué)生芳芳打過來的，他心里有點慌，按鍵的時候不準(zhǔn)確，沒按到接聽鍵，按到了拒絕鍵，手機掛斷了。這一幕沒能逃過夫人的眼睛，夫人大聲質(zhì)問道：“你手機為啥不接，是不是心里有鬼？”

王局長贊助大學(xué)生的事一直瞞著夫人。因為在做慈善這件事上，夫人被傷過。他們夫妻以前資助過的一個大學(xué)生，不懂感恩不說，還得寸進尺，不斷巧立名目要求他們多資助，被拒絕后還找報社記者說王局長夫妻沽名釣譽，是假慈善。從那以后，夫人就堅決反對他做慈善了。可現(xiàn)在妻子懷疑自己家外有家，到底要不要實話實說，王局長真有些猶豫不決了。

夫人見丈夫若有所思，更覺得他可疑，厲聲問道：“王晨，你不會真的是外頭有家了吧？怎么不回答我？”

眼下妻子正在氣頭上，自己的解釋她一定聽不進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局長便急中生智地回道：“這個啊，夫人啊，你多心了，剛剛是一個廣告電話，我就給掛了。”

局長夫人見丈夫閃爍其詞，便要求查看手機號碼。王局長將手機遞過去，夫人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似乎消除了一點疑心，把手機遞了回來。

偏偏這個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大李打過來的，王局長松了一口氣。

王局長發(fā)現(xiàn)夫人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看，為打消她的疑惑，特意開啟免提模式。卻聽到大李在電話里焦急地問道：“王局，您上午接電話說缺冰箱的事，我就把冰箱送到您家來了。結(jié)果您夫人說冰箱沒壞，我現(xiàn)在送到芳芳這兒，她說家里的確沒冰箱。不過她疑惑你是怎么知道這事的？對了，剛剛芳芳打你手機，你怎么沒接啊？”

王局長一拍腦門，他想起來了，侄子快結(jié)婚了，上午打來電話說結(jié)婚時缺一名男儐相，自己當(dāng)時一口拍板：“我還當(dāng)什么大事，不就一個儐相，下班到家就給你搞定！”

王局長趕緊回道：“哎呦，我說的是男儐相不是電冰箱。哎，你這個胡亂猜測領(lǐng)導(dǎo)心思的家伙……算了，明天再找你算賬。”

掛斷電話，沒等王局長開口，夫人已搶先問道：“那個芳芳是誰？”

王局長遲疑了一下，正決定長痛不如短痛，將自己贊助女大學(xué)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可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侄子打過來的。

王局長接起電話，連忙說道：“侄子啊，為了儐相的事，你可把伯伯害慘了，你快跟你嬸嬸解釋解釋。”

夫人拿過電話，與侄子聊了幾句，終于了解到丈夫的屬下誤把儐相聽成冰箱才導(dǎo)致了這場鬧劇，便愧疚地說道：“哎，老王，我心急，錯怪你了。”

見夫人臉色變得緩和了，王局長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夫人繼續(xù)說道：“老王，有些事我還得提醒你，你身居高位，從下屬爭先恐后給你送冰箱來看，你要抵擋得住糖衣炮彈才行。我寧可你把正當(dāng)?shù)腻X用到正道上，也不愿你去收取不義之財。”

王局長聽夫人這么一說，趕緊表明心跡，將贊助女大學(xué)生的事情告訴給了夫人。今晚這場小小的風(fēng)波看來是因禍得福了，因為夫人聽到做慈善的事以后，覺得這點做善事的錢比起丈夫“有情況”的結(jié)果好多了，所以，不但沒生氣，還很支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