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炮打金門”

楊康康

上世紀50年代，年輕的共和國剛剛經歷朝鮮戰爭，又面臨著美蔣敵對勢力的恣意挑釁和威脅。盤踞臺灣的蔣介石叫囂“反攻大陸”，金門馬祖島上的敵軍蠢蠢欲動。當時從朝鮮戰場歸來的我，在空軍48團擔任領航參謀，親歷了“炮打金門”，至今憶起，猶歷歷在目。

毛主席作出戰略決策

我人民空軍強勢制空

1954年，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和臺灣蔣介石簽訂了所謂的《共同防御條約》，使美軍在臺灣和臺灣海峽的存在有了符合美國利益的“依據”，其目的是將臺灣變成美國在西太平洋上的一艘“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

1958年7月，國際形勢風云突變。美軍與英軍分別在黎巴嫩、約旦登陸，悍然干涉中東國家的內政，鎮壓民族解放運動；他們還向蔣介石施加壓力，策動臺灣獨立，企圖分裂中國。

1958年7月下旬，我當時所在的空軍48團政委許映泉在向全團飛行人員和團直機關干部作形勢報告時，傳達了毛主席關于國際形勢的講話。大意是：世界上有個叫中東的地方，最近那里很熱鬧，搞得我們周邊也不太平。人家唱大戲，我們不能只做看客，中央政治局已作出炮打金門的決定。團長鮑俊枝宣讀了空軍司令部下達的“入閩作戰”命令。

臺方得知我空軍入福建，時常派機騷擾。1958年7月29日與8月14日，我空軍先后擊落擊傷9架敵機，取得了福建沿海的制空權。

四百門大炮萬彈齊發

金門島頓成一片火海

遵照中央軍委的部署，陸軍炮兵部隊在前線實施了修筑工事、炮身隱蔽掩體等一系列緊張的備戰措施。一切準備就緒，8月20日，總參作戰部向毛主席報告了戰備情況，建議開炮的時間定在8月23日。毛主席聽了匯報后，果斷地下達命令：8月23日17時30分向金門開炮！

1958年8月23日傍晚，當時針指到17時30分，我福建前線陸軍炮兵部隊的400多門大炮準時開炮。剎那間，數以萬計的炮彈飛向金門島敵陣。島北敵軍防衛司令胡璉指揮部所在的太武山翠谷，頓時成了一片火海。戰后，我軍偵察情報部門通報：炮擊金門當晚共擊斃蔣軍600多人，正在金門巡視的國民黨軍“國防部長”俞大維被擊傷，3個副司令被擊斃。

次日，我人民海軍乘勝出擊，6艘魚雷快艇一舉擊沉敵艦“臺生”號、重創敵運輸艦“中海”號。9月1日再次出擊，擊潰敵軍“江”字號炮艦。從此，敵艦不能靠岸，軍機不敢著落，金門島處于癱瘓狀態。

孤島斷供給陷入絕境

我戰鷹奇襲空投敵機

敵軍運輸船無法停靠軍港，守島部隊急需的物資補給只剩下空投一招了。我軍以一個飛行大隊的兵力隱蔽在某機場，隨時準備執行打擊空投敵機的任務。按照空軍司令部命令，師長孫景華率空軍48團于9月轉場至二線機場待命。

9月25日下午，我團參謀長姚子明命令我立即出發，負責組織迎接飛行大隊空中轉場至一線機場，準備執行任務。作為領航參謀，我帶了一名圖標員連夜乘坐軍車前往一線機場。次日上午，我與二線機場團指揮所聯系，問清空轉梯隊序列和預定起飛時間后，即以48團司令部的名義向場站司令部和機務隊下達了迎接空中梯隊轉場的通知，并要求戰機落地后立即疏散、隱蔽，做好戰斗準備。

福州軍區空軍指揮所設在羅裳山的坑道里，為了便于指揮，在能看清機場全貌的山坡上設立前進指揮所。前進指揮所領航員陳中和是我在朝鮮戰場上的戰友，我在機場塔臺向他報告了飛行大隊的戰備情況后，他告訴我，福州軍區空軍司令員聶鳳智指示我們：“一定要嚴懲敵空軍！打空投飛機，切斷臺灣對金門的空中補給！”

一連幾天，飛行員們摩拳擦掌待命起飛。陳領航告訴我，敵機是貼著海面超低空飛行的，且保持無線電靜默，當我們的雷達發現它們時，往往己飛抵金門上空。因此，我們必須準確預測空投敵機到達金門上空的時間，才能指揮我機及時起飛攔擊。這是個難題。他問我：“楊參謀，你有什么辦法嗎？”我建議，在距離臺灣最近的圍頭角山上設立兩個對空監視哨，配備遠距離高倍望遠鏡，可以密切監視空投敵機。我已與飛行員們一起做過精確計算，如果監視哨發現空投敵機時，它飛抵金門上空還需10分鐘，而我戰機起飛抵達目標區空域只需9分半鐘，這樣就可以保證我戰機攔擊敵機。結果，我的建議被上級采納了。

10月3日上午8時，前進指揮所通知戰機飛行員入艙待命。9時許，根據監視哨發現臺灣敵機的情報，空軍指揮所下令4架戰機立即起飛執行預定方案。當4架戰機進入料羅灣時，發現兩架空投敵機正飛向金門機場。1號機當即向指揮所報告，請求攻擊，指揮所回答：“01號，敲打它一下！”1號機指揮僚機組攻擊左前方那架，長機組攻擊右前方那架，各抓住一架敵機，數炮齊發，命中兩架空投敵機。

抓住時機再次炮擊金門

美國政府陰謀宣告破產

我軍擊落蔣軍空投飛機后，10月6日，國防部長彭德懷發布了《告臺灣同胞書》，最后宣布：為了人道主義，決定暫時停止炮擊7天，蔣軍可以自由運輸供應品，但以沒有美國人護航為條件。

10月13日，我國防部發布命令：金門炮擊再停兩個星期。這時，中美華沙談判桌上擺著美方提出的一份“永久停火案”。美方企圖以中方接受此條件作為勸說蔣介石撤出金門馬祖兩島駐軍或減少駐軍的條件。

10月19日，美軍軍艦公然進入金門海域為蔣軍護航，這既是對臺灣表示安撫，又借此試探我方是否“永久停火”。20日，我國防部發布命令：臺灣當局從19日夜到20日晨，在金門海域引進美軍護航，我軍停止炮擊命令宣布無效。此命令于當天下午15時向全世界發布。16時整，我軍400多門大炮再次發出怒吼，炮彈狂風暴雨般傾瀉敵陣，一舉摧毀敵軍炮兵陣地和觀察所10處，擊毀大型貨船1艘，C-46運輸機1架，重創運輸艦3艘。

這次炮擊的時機，選擇在美國國務卿杜勒斯訪臺的飛行途中。我軍恢復炮擊，看似懲罰臺灣，實為幫助臺灣。杜勒斯在與蔣介石的會談中勸說蔣撤出在金、馬的駐軍，收起“反攻大陸”的幻想，妄圖制造“一中一臺”，變臺灣為其附庸國或所謂的“托管地”。蔣介石回答說：“毛澤東現在正在炮擊，我宣布撤退，等于助長了共黨陣營的氣焰……”杜勒斯無言以對。

10月25日，國防部長彭德懷發布《再告臺灣同胞書》，揭露美國政府的新陰謀，并重申：“中國人的事只能由我們中國人自己解決，一時難解決，可以從長商議。”奉勸臺灣當局以“皇姑屯事件”為鑒，當心美國人的毒計，并宣布：今后“逢雙日不打金門機場、料羅灣碼頭、海灘和船只……以利你們長期固守”，但仍以不引進美國人護航為條件。

此后一段時間，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成為常態。打，是為了懲罰；停，是為了促和談。此后，毛主席以特殊的方式逐步結束對金門的炮擊。他把金門留給蔣介石，是為了促蔣談判，爭取和平統一中國，這對兩岸的中國人都有利。

（張源薦自2016年12月7日《黨史信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