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理工大學法學院 云南 昆明 650000)
運輸毒品罪的死刑問題
張瑜峽
(昆明理工大學法學院云南昆明650000)
毒品犯罪是當今世界各國共同面臨的一個嚴峻問題,近年來,毒品消費市場的需求量不斷增大,毒品犯罪被推向了一個新的歷史高度。毒品犯罪中的運輸毒品罪,是我國刑事犯罪中發案較多、涉及范圍較廣的一種犯罪,也是目前我國司法實踐中緝毒工作重點打擊的犯罪之一。犯罪分子運輸毒品的方式越來越多樣化,新型運輸毒品的方式不斷出現,給偵查機關破案帶來了極大的難度。我國現行刑法是將運輸毒品罪以選擇罪狀的方式規定在走私、販賣、制造毒品罪中,并沒有將其單獨定罪,并且規定本罪的最高法定刑為死刑,而在司法實踐中,運輸毒品罪本身存在著很多有爭議的問題。從社會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發,重新審視運輸毒品罪的價值,有利于更準確的理解和適用刑法對運輸毒品罪的規定,使毒品犯罪分子得到應有的懲罰,同時為了豐富和發展毒品犯罪理論,使毒品犯罪的立法規定能夠適應新形勢下打擊毒品犯罪的需要,有必要對運輸毒品罪的基本理論、司法實踐中的疑難問題和本罪的死刑存廢問題進行深入研究。
運輸毒品罪;死刑;廢除;建議
在眾多刑種當中,死刑是最為嚴苛的一種,其巨大的威懾力對預防和打擊犯罪有著重要的作用,然而近年來隨著人權理念的深入人心,死刑適用的合理性遭到了嚴重的質疑。目前我國對運輸毒品罪規定的最高法定刑是死刑,關于運輸毒品罪死刑的存廢問題一直是一個爭議不斷的問題①。
(一)運輸毒品罪的死刑適用問題
鑒于運輸毒品犯罪自身的特殊性以及司法實踐中行為人運輸毒品的客觀環境和主觀故意的不同,對于運輸毒品罪的死刑適用問題,在司法實踐中應當結合所運輸毒品的數量、純度、行為人的主觀惡性、社會危害性等各種條件來綜合判斷②,具體而言,嚴格適用運輸毒品罪的死刑應當著重把握以下幾個標準:
首先,行為人必須滿足我國刑法規定可以判處死刑的主體要件,這是最基本的前提。我國刑法的總則部分對適用死刑的年齡、心理、生理等條件都做出了明確的說明,比如我國刑法規定對審判時懷孕的婦女和犯罪時已滿75周歲的老人均不應當適用死刑,這些規定都是運輸毒品罪適用死刑的必要前提,行為人只要不符合其中的一個條件,就不能對其適用死刑。
其次,行為人的主觀惡性和在共同犯罪中的作用是適用死刑的重要條件。在司法實踐中,雖然有時候行為人運輸毒品的數量達到了可適用死刑的標準,或者行為人具備了適用死刑的加重情節,但由于行為人的主觀惡性較小,或者在共同犯罪中僅起到輔助作用,此時司法機關在量刑時就應當考慮慎用死刑。比如在司法實踐中,張某因為身患重病為了賺取4萬元報酬而被人雇傭運輸毒品,其對毒品的來源、去向和用途完全不知情,在這種情況下,司法機關在量刑時就應該考慮慎重適用死刑。
最后,寬嚴相濟的形勢政策是運輸毒品罪適用死刑的重要指導。如前所述,寬嚴相濟的形勢政策要求司法機關在適用死刑時應當綜合考慮各種主觀客觀因素,對于犯罪情節較輕、主觀惡性較小的,可以從輕或者減輕適用刑罰;對于犯罪情節嚴重、主觀惡性較大的,可以從重或者加重處罰。所以在確定了運輸毒品行為人符合我國死刑適用的基本條件,確定了行為人的主觀惡性和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之后,寬嚴相濟的形勢政策就應當成為量刑把握上的關鍵。對于符合死刑適用條件的、主觀惡性較大的、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的行為人應依法適用死刑,反之,不符合死刑適用條件、主觀惡性較小、在共同犯罪中僅起輔助作用的行為人,則可以考慮不適用死刑③。
(二)運輸毒品罪的死刑廢除問題
目前,理論界對運輸毒品罪的死刑存廢問題一直沒有達成統一的觀點④,概括起來主要有死刑限制說和死刑廢除說兩種觀點。
第一種觀點是死刑限制說。有些學者不反對對運輸毒品罪適用死刑,但認為司法機關應當嚴格限制死刑的適用。刑法學家馬克昌教授認為,被大毒梟雇傭而進行毒品運輸的行為人一般都是毒品犯罪的走卒而已,對于進行毒品運輸的這類人也應當判處刑罰,只是不適宜判處死刑。⑤也有學者認為,司法實踐中因毒品犯罪而被判處死刑的犯罪人中,因為運輸毒品而被判處死刑的人所占比例最大。如果刑法能對這些運輸毒品的犯罪人適用死刑,那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減少死刑的使用。在實際的毒品運輸中,行為人往往都是一些“馬仔”,而“馬仔”往往都是一些社會弱勢群體,大多沒有固定收入,有的還是無業人員,對這類人適用死刑,不僅起不到威懾真正大毒梟的作用,也達不到我國刑法關于毒品犯罪的立法初衷。
第二種觀點是死刑廢除說。有學者主張應當逐步對刑法條文進行修改,從而禁止死刑在運輸毒品罪中的適用⑥。筆者認同此種觀點,理由主要表現在以下兩方面:(1)與其他毒品犯罪環節相比,單純的運輸毒品行為其社會危害程度較小。我國刑法中規定了罪責刑相適應原則,這一原則要求在考慮量刑的輕重時要與其社會危害程度相適應。在毒品犯罪中,制造、走私、運輸、販賣各個單獨的行為共同構成了毒品犯罪的鏈條,其中,起主要作用的是毒品的制造和走私,這兩種行為是后續行為開展的前提條件,可以說制造和走私是原因行為,運輸和販賣是后續行為,沒有原因行為就沒有后續行為,也就沒有毒品產生危害社會的后果。同樣,沒有販賣毒品,毒品就不可能流入社會進而產生嚴重危害。與制造、走私、販賣毒品相比,運輸毒品僅僅起著輔助作用,雖然運輸毒品也有社會危害性,但與其他三種毒品犯罪相比危害要小得多,在司法實踐中,運輸毒品往往是在運輸過程中就被查處,產生的社會危害性就更小。如果對運輸毒品罪和其他三種毒品犯罪處以相同的刑罰,違背了罪責刑相適應原則。(2)從共犯的角度而言,運輸毒品行為人往往只是從犯。通常情況下,毒品犯罪的各個環節相互聯系,不同毒品犯罪行為之間往往屬于共同犯罪⑦。在這些環節中,運輸毒品行為人一般都是被職業毒販誘拐、利用來的失業人員、農民等,他們運輸毒品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賺取生活來源,對這些人處以死刑,一方面達不到刑罰的效果,因為依然會有人像他們一樣為了生活而被迫參與毒品運輸;另一方面對毒品犯罪的主謀也起不到威懾作用,因為真正的大毒梟是不會親自參與運輸毒品的,他們只是在背后起策劃作用,刑罰的嚴厲與否對他們并無多大威脅。與對運輸毒品的“搬運工”施以死刑相比,我們更應該做的是引導這類群體參與其他合法的工作,對他們進行毒品宣傳教育。
從司法實踐中看,運輸毒品行為是制造、販賣、走私毒品的補充行為或必要輔助行為,其與制造、販賣、走私毒品的行為性質、社會危害性、發生階段等完全不同。從選擇性罪名的角度看,把運輸毒品罪和制造、販賣、走私毒品罪規定在一起并處以相同的法定刑,突出不了運輸毒品罪的特點,對打擊毒品犯罪不利。根據我國毒品犯罪日益猖狂的現實,并且基于運輸毒品罪的現實特點,應當逐步廢除運輸毒品罪的死刑適用,并將本罪從走私、販賣、運輸、制造毒品罪這一選擇性罪名中分離出來,作為單獨的罪名加以規定,并單獨設定法定刑及量刑標準。
(一)廢除運輸毒品罪死刑適用的必要性
我國刑法將運輸毒品罪與走私、販賣、制造毒品罪規定在一個選擇性罪名中,最高法定刑都是死刑。但從實踐來看,運輸毒品行為與其他三種毒品犯罪的性質、社會危害性并不相同,運輸只是起到一個紐帶的作用,具有從屬性,真正的大毒梟都是制造、販賣毒品的人而不是運輸毒品行為人。隨著我國司法的不斷進步,應當逐步廢除運輸毒品罪的死刑適用,與其他毒品犯罪區別對待。
從實踐中運輸毒品罪的主體來看多數是受雇的“馬仔”,以未成年人、殘疾人、老人、婦女居多,這些人往往都是受人欺騙、利用、教唆,而其運輸毒品的目的一般是為了賺取報酬,主觀惡性小,社會危害程度不大⑧。實踐中的大部分落網的犯罪分子,其只是被人雇傭去運輸毒品,并不是毒品所有者,真正的大毒梟人貨分離,只是在背后起策劃控制作用,并不會真正參與毒品運輸,最后被判處刑罰的通常也只是這些“馬仔”,真正要打擊的職業毒販、累犯、慣犯卻沒有受到懲罰。因此對于大多數運輸毒品的行為人來說,處以死刑違背了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并不能從源頭上真正打擊毒品犯罪。
從犯罪的客觀方面來看,運輸毒品罪與其他三種毒品犯罪在社會危害程度、人身危險性、實際客觀方面還是有明顯區別⑨。毒品犯罪最大的危害在于使毒品從無到有甚至直接流入社會,但運輸毒品行為只處于毒品犯罪的次要地位。毒品犯罪的重點打擊對象應該放在為牟取暴利制造、販賣毒品的犯罪分子身上,對于被利用的毒品運輸分子應當區別對待。我國刑法將運輸毒品罪與走私、販賣、制造毒品罪的法定刑一同規定為死刑不加以區別對待是不合理的,在運輸毒品罪中適用死刑并不能打擊毒品犯罪的根源。
(二)單獨設置運輸毒品罪罪名
1、不宜廢除運輸毒品罪
在刑法理論界,有學者認為運輸毒品罪沒有必要作為獨立罪名加以規定,應當從刑法罪名中予以廢除。筆者認為,此種觀點值得商榷,在實踐中,大多數運輸毒品行為人是受人雇傭或者被利用而運輸毒品,目的只是單純的賺取運費,其對毒品的來源、去向、用途完全不知情,只是單純的運輸毒品行為,和走私、制造、販賣毒品是相互獨立的行為,并不能將其視為走私、制造、販賣毒品罪的共犯。我國地理位置特殊,毗鄰“金三角”,吸毒人數與日俱增,運輸毒品就更能成為販毒分子獲取高額利潤,吸毒人員獲得毒品的重要手段。因此,保留運輸毒品罪就顯得更加重要和必要。
2、單獨設置本罪的原因
將運輸毒品罪從現行刑法規定的選擇性罪名中分離出來單獨設置的原因有以下兩方面:(1)運輸毒品罪的行為性質和行為主體與走私、制造、販賣毒品有很大不同,這說明該罪的社會危害性較小。如前所述,運輸毒品行為只是整個毒品運輸過程中的次要、輔助環節,而且其主體大多是主觀惡性較小的未成年人、婦女、老人,他們參與運輸毒品活動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賺取報酬。所以在司法實踐中,在確定具體量刑程度時應當與其他三種毒品犯罪區別開來。(2)將運輸毒品罪設置在選擇性罪名中,不利于毒品犯罪的準確定罪⑩。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司法機關查獲的有些運輸毒品案,行為人實則是走私、販賣毒品,但偵查機關缺乏相關證據并且沒有進一步查清案件事實,就將其列為運輸毒品罪,處以相同的刑罰。這就使得像走私、販賣毒品這樣主觀惡性更大社會危害程度更高的毒品犯罪沒有得到其應有的懲罰,這與我國嚴厲打擊毒品犯罪的立法宗旨不相符。所以未將運輸毒品罪從選擇性罪名中分離出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可能放縱毒品犯罪。
3、單獨罪名法定刑和量刑標準的合理設置
將運輸毒品罪從選擇性罪名中單獨分離出來,需要設置單獨的法定刑和量刑標準。在運輸毒品罪的法定刑方面,應當逐步廢除死刑,將其最高法定刑改為無期徒刑,具體的刑罰應當是在具有相同犯罪情節和毒品數量的情況下略低于走私、制造、販賣毒品罪,但又略高于非法持有毒品罪。我國《刑法》第347條對于毒品犯罪的量刑是以毒品犯罪的數量和犯罪情節為依據的,改革后可以比照此條將獨立后的運輸毒品罪的量刑標準依據毒品數量、純度、是否為販毒集團首要分子、是否以暴力抗拒檢查、拘留、逮捕等具體情況分為不同的檔次,這才是合理科學的。對多次運輸毒品的慣犯和常犯、職業犯予以堅實有效的打擊才是打擊毒品犯罪應該做的事情。
【注釋】
①何榮功.毒品犯罪的形勢政策與死刑適用研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12:62.
②蔣滌非.毒品犯罪若干問題新解.貴州警官職業學院學報,2008,6.
③馬巖.毒品特殊案件的認定與處罰.庭審研究,2009,2:70.
④何榮功.毒品犯罪的形勢政策與死刑適用研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12:62.
⑤樂欣.四位刑法學家視野中的死刑改革.檢察日報,2005年12月27日.
⑥彭旭輝,李坤.論毒品犯罪的死刑適用.中南大學學報,2006,2.
⑦趙長青主編.中國毒品問題研究.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10:292.
⑧吳濤澤.毒品犯罪死刑若干問題研究.廣西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7,11:68.
⑨楊鴻.毒品犯罪研究.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2:64.
⑩王軍.論運輸毒品罪.鄭州大學碩士論文,2003,6:31.
[1]何榮功.毒品犯罪的形勢政策與死刑適用研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12:62.
[2]蔣滌非.毒品犯罪若干問題新解.貴州警官職業學院學報,2008,6.
[3]馬巖.毒品特殊案件的認定與處罰.庭審研究,2009,2:70.
[4]樂欣.四位刑法學家視野中的死刑改革.檢察日報,2005年12月27日.
[5]彭旭輝,李坤.論毒品犯罪的死刑適用.中南大學學報,2006,2.
[6]趙長青主編.中國毒品問題研究.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10:292.
[7]吳濤澤.毒品犯罪死刑若干問題研究.廣西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7,11:68.
[8]楊鴻.毒品犯罪研究.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2:64.
[9]王軍.論運輸毒品罪.鄭州大學碩士論文,2003,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