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最愛的你和最矛盾的你

簡墨綠

我一個人走在路上，沒有戴圍巾和帽子，冷風從我的領口灌進去，像是喝了一杯加了冰的水，從喉嚨一直冷到心底。

東北的冬天很冷，今天天氣稍暖，不過早上依舊沒有太陽。風很冷，刮在臉上很疼很疼。一大早出門補課的我，感到滿滿的疲累。其實我只是從昨天晚上心情不好，然后延續到今早，然后我的情緒引發了媽媽的不滿，最后我沉默地離開家里，關上了那扇冰冷的門。

我不常和媽媽吵架的，可是我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生活總是把我排好序的東西一件件地打亂重分。原定的計劃沒有完成，說好天不亮就出門，因為飯太燙，頭發太亂，鞋帶系得太松或太緊而拖到天已經變成藍色。在這些時候，我的負能量就會滿溢而出，學過的幾何題怎么也證不出，寫好的文章怎么也找不到，最愛的摩卡怎么也喝不出香醇的味道。生活被打亂，我的心一下子變得好渙散。

于是這種時候，我總會不自主地遷怒到周圍的人，明明他們沒有做錯什么。每次看到親人落寞的離開，即使我的心里一再挽留，可還是抵不住我如同火山爆發的情緒。

我一直想做一個優秀強大的人，可以為周圍的人遮風擋雨，但是后來我發現，為他們帶來風雨的人，好像一直以來都是我。

我很愛你們，愛這些比愛自己更愛我的人們。可是我也很矛盾，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去愛你們。

有那么一個冬天的早晨，我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用胳膊支起頭，看到媽媽穿著灰色毛衣，站在客廳里，隔著一條過道，看著熟睡的我。

她好像在看著我，可又不止看著我。那種眼神好像穿越了很多，直達我的心底。

我突然覺得她一切都懂，懂我的言不由衷，懂我的心口不一，懂我的喜怒哀樂。知道我的憤怒是出于無奈，知道我的情緒背后隱藏著不安，她看著我長大，看著我越變越好，看過我最燦爛的笑容，也知道我曾在深夜里哭泣。她理解我的悲傷沮喪，包容我那些過失和缺點，即使有時她不能理解我的舉動，但是她選擇默默支持。至少當我撞得頭破血流，當我被傷得體無完膚，當我流離失所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她可以給我一個避風港。

在那里沒有煩惱和沮喪，每一分每一秒都洋溢著幸福的味道。因為那個地方的一磚一瓦都是她親手筑成的，用愛筑成的。

前幾天在小詩的公眾號看到這樣一句話：我不支持你，但我依舊會陪你。用這句話來詮釋愛和陪伴，最好不過。

我在一座北方城市里一條寂靜無人的街道上慢慢走著，然后又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說久其實也不算久，只不過它在我的記憶里漫無目的地飄蕩了很久。一個冬天的正午，我窩在姥姥家看書，沙發又軟又大，窩在里面剛剛好，坐在一邊戴著老花鏡看電視的姥姥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然后模模糊糊地聽見姥姥和大舅在聊天。那邊的大舅一個人在家，突然想起姥姥這邊已是冬天，遂打來電話來問候。聽話筒那邊的大舅說要給姥姥匯款，姥姥忙說不要不要，照顧好自己就好。又聊了一會兒，姥姥掛斷電話。還不由自主地和一旁的我說起大舅的事，一面說大舅關心她，要給她匯款；一面說大舅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好好吃飯。我一邊看書一邊聽著，突然發現姥姥眼睛微瞇，笑得很幸福。手邊的核桃露散發著香甜濃郁的氣息，我放下手里的書，拄起頭呆呆地望著窗外。我想，有一天，我的媽媽也會變成這樣。為了兒女的一個電話而欣喜不已，記得他們很久以前的喜好，為了他們偶爾一次的回家而把家里收拾得窗明幾凈。那時她頭發花白耳朵也聽不清，但是心依舊澄澈明凈，裝著她最愛的我。

媽媽一直陪在我的身旁，為我做了很多很多。有一段時間我學習壓力很大，每天放學路過美食街總對著各種小吃垂涎三尺。在一個下著雨的傍晚，我在家寫作業，媽媽出了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過了一會兒，媽媽回到家，鞋也沒換就走進我的房間，遞給我一杯滿滿的關東煮。關東煮冒著熱氣，媽媽的頭發還在滴著水。我連忙低下頭狼吞虎咽，讓熱氣擋住我即將流下的眼淚。媽媽不喜歡這類小吃，也從來不吃。但是只要我喜歡，就算被雨淋濕，她也心甘情愿。

我們都是孩子，即使沉重的現實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 。每走一步耳膜都在振動。可是有那么一個人，她就默默地跟在你身后，不遠不近的距離。可能她帶給你的感動不是最溫暖的，但一定是最長遠的。

這篇文章敲敲打打到這里，我突然有些后悔。為我無法控制的情緒，為我給她帶來的那些傷害，現在親愛的她正在廚房忙碌，包著我最愛吃的餃子。當然還會為我盛上一碗餃子湯。雖然我可能依舊脾氣不好，依舊毛毛躁躁，但親愛的你，你會陪我慢慢長大。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這是多么美麗又深情的承諾。

周圍的人都說我是個溫暖感性的人，能給他們安心的感覺。其實我知道，我并沒有那么美好，我還不懂愛的真諦。學會如何去愛，不讓自己的愛為別人帶來傷害，大概是一生都要努力去做的事。不過我愿意用很多的時間去彌補，努力變成一個更好的我。我會用心去愛那些愛我的人，雖然我還是會有些矛盾，但是人總會長大的。

時光回到那年寒冬，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媽媽在我身旁牽著我的手，向遠方走去。天色很暗，可是她就在我身旁，像是一束光，溫暖我全部靈魂。

她是我的依靠，是我這輩子的肩膀。

希望當我學會如何去愛的時候，陽光與你同在。你可以撒潑耍賴發脾氣，這一次，換我來包容你。牽起你的手，我們一起，慢慢走。

走到那個繁花盛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