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勇

春節返程的火車上,幾個年輕人議論假期。有的說離家太遠,來回路途就要三天,待在家里的時間其實很短;有的說一年回一趟,既要陪家人,又要走親戚,還要約朋友,根本應付不過來,每次都留下不少遺憾;有的說夫妻雙方老家不在一個地方,大過年的兩頭跑,累得夠嗆。聽來聽去就一個意思——嫌假期太短。
記得我上小學那會兒,父親在鎮上工作,離家六七公里,去看一次父親要用一整天。我和姐姐背著挎包,揣著干糧和水,一早上路,中午走到鎮上,飯后稍一停頓就得往回趕。那時候手表是一件奢侈品,路上要想知道時間只能看太陽。我們就循著日頭一路跑跑顛顛,走走歇歇,摘朵蒲公英看誰吹得遠,撿個小瓦片比著打水漂,累了躺在農家草垛根曬太陽,不知不覺一天就過去了。擱到現在半個小時就能解決的事,那時候要花上一整天。在“六天工作制”下,一整天就意味著一個周末。可即便一個周末只做這么一件事,我們依然很滿足。
剛到部隊那會兒,聯絡方式主要是寫信,有急事就發電報。不過發電報很麻煩,要請假跑到三公里外鎮上的郵電所。而且很費錢,不論條,論字收費,加急或特急的價格翻倍。所以,部隊有任務召回人員時常常就發四個字:急事速回。或者干脆兩個字:速回!對方郵電所收到后,譯出來,再派郵遞員騎車送上門。到城市還好,到農村也得隔日。
一年冬天,戰友老蔡家屬來隊。嫂子提前一個星期就從老家發來了電報。到了那天,我們裹著軍大衣,蹬著大“永久”,早早等在了路口。說好下午五點到,可我們在寒風里矗立了五個小時也沒見到人影。兩天后,當嫂子自己背著行李、領著孩子摸到部隊時,事情才搞清楚。原來那天車一出站就拋了錨,可改了行程又沒法通知到。20年后戰友相見,憶起這段經歷,我們都開心得笑出了眼淚,就像翻開了一本塵封的日記。
而今,一日千里算是慢的,一條群發信息抵上寫幾十封信。速度快了,效率高了,時間應該更寬裕啊,為什么還在整天跑著趕時間,也整天被時間趕著跑?
有一則故事,說的是一個人覺得生活很沉重,便去見哲人柏拉圖,以尋求解脫之道。柏拉圖就給他一個簍子讓他背在肩上,并指著一條砂石路說:“你每走一步就拾一塊石頭放進去。”過了一會兒,那人走到了路的盡頭,柏拉圖問他有什么感覺。那人說:“感覺越來越沉重。”柏拉圖笑著說:“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背著一個空簍子,在人生的路上他們每走一步,都要拿一樣東西放進去,所以就會有越走越累的感覺。”
即便彈性再好的簍子,容量也是有限的。我們整天埋怨時間不夠用,有沒有翻一翻你的背簍里除了工作、愛情、家庭、友誼之外,裝沒裝其他東西,比如虛榮和攀比、名利和得失、仇恨和妒忌、好高騖遠和急功近利……其實,時間長短可以度量,但夠與不夠真的沒法衡量,全在每個人的心里。我常記得戰友老蔡說的那句話:“那時候只知道干活,沒有亂七八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