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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與廢名詩學觀差異的語言學考辨

2017-04-02 16:02:38
山東社會科學 2017年11期
關鍵詞:語言

朱 恒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新聞與文化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胡適與廢名詩學觀差異的語言學考辨

朱 恒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新聞與文化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胡適和廢名都是現當代有名的詩人、詩歌評論家,但二人的詩學觀卻呈現出明顯差異,胡適選擇白話作為自己的詩歌工具,廢名選擇的卻是文字;胡適反對對仗、用典等詩歌手段,廢名卻大力贊賞律詩、典故;胡適將具體性作為詩歌理想,廢名卻在“難懂”的詩歌中流連忘返。形成這些差異的原因與漢字“形聲相宜”的特點有關,胡適選擇的是漢字的語言性,即“聲”,是所指偏向;廢名選擇的是漢字的能指偏向,即“形”。正是不同偏向形成了上述詩學觀的不同。

胡適;廢名;詩學;語言學

慣常的文學觀認為,“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王國維:《宋元戲曲考·序》),特定的時代不僅形塑了特定的文學樣式,而且還內在地規定了文學家的文學觀和審美趣味,但縱觀中國文學史,我們發現,在大的潮流和趨勢里,也總有一些“異類”,發出的是不同的聲音,成為具有對應性甚至對抗性的“非主流”。“五四”新文學運動中,胡適的新詩理論與實踐引領的正是與時代、思潮相適應的主流,而廢名則有意無意地構建了一個與此對應的非主流形象,并且長時間地被主流裹挾,湮沒其中,較少引起學界的關注。二人年齡僅有十歲之差,無論是生活中還是學術上都多有交集,又都生活在同一個急劇變動的時代,并且共同參與、見證了那場影響深遠的文學運動,但二人對詩歌的看法卻迥異其趣、相去甚遠,有著幾乎完全不同的詩學觀。為什么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并有著諸多共同點的兩個人在詩學觀上卻有著如此大的差異?既然這種差異不是由時代、思潮等這些外在因素所造就的,那我們能否從詩歌自身找尋到原因呢?詩歌是語言的藝術,最終要藉由語言來實現,語言對詩歌有著決定性的作用;而詩人的語言觀不僅決定詩歌的呈現形式,同時也對詩人或詩評家的詩學觀具有內在規定性。本文擬從語言學的角度探究造成胡適、廢名不同詩學觀的內在原因。

一、“白話詩”與“文字禪”

胡適、廢名二人詩學觀的差異首先表現在詩歌創作的工具上,這個工具不是別的,正是任何詩人都必須首先面對的語言。胡適對此是有著很強的自覺意識和極為深刻的見解的,他認為,“文字形式是文學的工具;工具不適用,如何能達意表情”;“文學的生命全靠能用一個時代的活的工具,來表現一個時代的情感與思想。工具僵化了,必須另換新的,活的,這就是‘文學革命’”。①胡適:《胡適文集》第9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82頁。因此,從本質上說,“五四”白話文運動尤其是白話詩運動就是一場文學工具的革新運動。那么,什么才是好的、恰當的文學工具呢?胡適提出:“若要造一種活的文學,必須用白話來做文學的工具。……我們認定白話實在有文學的可能,實在是新文學的唯一利器。”②胡適:《胡適文集》第9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82頁。胡適是新文學運動的發起人和領袖,毫無疑問,“白話”是這場運動最奪目的旗幟,在那個時代,胡適幾乎可以和“白話”畫上等號,胡適構擬的正是一場以“白話”為中心的文學革命,套用西方理論,我們也可以說,胡適的詩歌語言觀是“白話中心主義”的。

廢名則不相同。雖然也身處文學革命的洪流中,雖然后來也在大學里講授新詩,但短暫的激情后,廢名對胡適所倡導的新文化運動、白話文運動、白話詩運動都是頗有微詞的。在為自己老師《周作人散文鈔》所作的序言中,廢名不僅否定了“新文化”:“說實話,我總覺得新文化在中國未曾成立過”*廢名:《廢名集》第3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276頁。;而且還否定了胡適的“白話詩”:“胡適之先生最初白話詩的提倡,實在是一個白話的提倡,與‘詩’之一字可以說無關”*廢名:《廢名集》第3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278頁。。究其原因,也正在于廢名對作詩的工具有著與胡適截然不同的看法。“白話”是胡適推崇的作詩工具,而廢名推崇的卻恰恰是“文字”。同樣是在這篇序言中,廢名多次談到中國文字與詩歌的關系:“漢字既然有它的歷史,它形成中國幾千年的文學,(尤其是詩的文學,)能夠沒有一個必然性在這里頭,它的獨特性到底在哪里?如果有人從文字音韻上給我們歸納出一個定則來,則至少可以解決今日的新詩的問題”*廢名:《廢名集》第3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276-1277頁。。廢名1936年在北京大學開講新詩,但卻幾乎將新詩當作了反面教材,處處為舊詩張目。最讓廢名念念不忘、津津樂道的不是白話,而是中國傳統詩歌尤其是庾信、杜甫、李商隱一脈的“文字禪”。“文字禪”的核心當然是文字,我們可以將廢名的詩歌語言觀表述為“文字中心主義”。但是,正如廢名所言,無論是新詩舊詩、“易懂”的詩和“難懂”的詩,“都是在詩的文字之下變戲法”,“他們兩派的詩都是同一的音節”。*廢名、朱英誕:《新詩講稿》,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3頁。換言之,不管是胡適還是廢名,都首先是用漢字寫作。既然使用同一套文字體系,又何來“白話中心主義”和“文字中心主義”的不同呢?

這個差異實質上是由漢字的特性決定的。一般認為,漢字是外在于漢語的另一套符號系統,亦即晚清頗受詬病的“言文不合”。比如梁啟超就認為,“中國文字畸于形”、“外國文字畸于聲”*倪海曙:《清末漢語拼音運動編年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49頁。。胡適也說,“漢字乃是視官的文字,非聽官的文字”*胡適:《胡適古典文學研究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174頁。。但這些觀察并不完全符合漢字實際,在《說文解字序》中,許慎非常明確地指出:“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后形聲相宜,即謂之字。”上述梁、胡的觀點僅僅適用于“文”,不能推及“字”,而“依類象形”的“文”,據清代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統計,僅364字,占比不過4%。去除會意字、指事字,80%以上的漢“字”都是“形聲相宜”的“形聲字”。漢“字”是形與聲的結合,形與聲既可以“相宜”,也可以“相離”;不僅可以“畸于形”,同樣也能“畸于聲”。胡適推崇白“話”,即“畸于聲”;廢名重視“文”字,即“畸于形”。因此,胡適、廢名雖然都是用漢字寫詩,但卻各有側重,胡適偏向漢字的聲音性,所以強調“話”;廢名更偏向漢字的形式,所以玩“文字禪”。

從符號學的角度看,語言是一體兩面(two-sided)的符號系統,是由能指(signal)和所指(signification)共同構建的。但索緒爾特別指出,能指和所指并不是簡單的“結構”關系,而類似于“化學中的化合物”*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147頁。,即“化生關系”,是動態的、彈性的甚至是壓制與反壓制的變量關系,筆者將其稱為“能指、所指的雙向滑動”*朱恒:《語言的維度與翻譯的限度及標準》,《中國翻譯》2015年第2期。。在這個滑動中,能指、所指之間形成了帶有一定偏向性的動態關系,語言也就分別表現為能指偏向型語言、所指偏向型語言。在索緒爾看來,世界上“只有兩種文字的體系”:表意體系和表音體系,表音體系的目的“是要把詞中一連串連續的聲音模寫出來”*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50-51頁。,對表音體系的語言來說,由于文字(能指符號)沒有獨立存在的理由和意義,因此,我們可以將其描寫為“所指偏向型”語言,因為“后者(文字)唯一的存在理由是在于表現前者(語言)”*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47頁。。漢字卻有所不同,雖然索緒爾將其視為表意體系的“典范例子”,但如前所述,由于“字”是形聲相宜的結合體,其“畸于聲”時,類似于表音文字,帶有所指偏向的特點,如音譯外來語時的漢字,就僅僅只是“模寫”“一連串的聲音”,比如“巧克力”,與“巧”、“克”、“力”的漢字意思毫無關系,僅僅表音而已。但漢字又能“畸于形”,能指符號獲得了相對獨立性,具有了能指偏向性。正是因為漢“字”的“形”與“聲”之間的可離可合性,用漢字寫作也就有了能指偏向和所指偏向兩種可能性,中國文學史上的文學運動、文學革命不過都是在這兩種偏向中尋求平衡點。*朱恒:《曠代同調——中國詩學論爭的符號學考辨》,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版,第38頁。

表面看來,胡適選擇白話,廢名選擇文字,都只不過是工具,而工具的選擇、運用似乎并不構成終極性的決定因素。但從文化符號學的角度,“自維柯以后的語言哲學,卻覺得語文不只是工具。人必須透過語文方能論述這個世界;不同的語文傳統,所理解和敘述的世界即不相同。”*龔鵬程:《文化符號學——中國社會的肌理與文化法則》,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頁。的確,胡適、廢名用的都是漢字,但胡適的著眼點在于漢字的聲音性,即“語”傳統;而廢名看重的則是漢字的“文”傳統,因此他們“所理解和敘述的世界即不相同”。這種不同,不是細節上的差異,而是世界觀、方法論上的根本不同,是他們二人詩學觀所有差異的源頭。孟華教授也從這個角度來看待文化,他直接將文化定義為“文字看待它所表達的語言的方式”,從而也就有了兩種文字觀——言本位文字觀和文本位文字觀。言本位文字觀的核心觀點是,“文字是記錄語言的工具,是以自己的消失喚出語言在場的透明媒介,文字沒有自己獨立的價值”*孟華:《漢字:漢語和華夏文明的內在形式》,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47頁。。胡適更多的是在這個層面使用文字的,德里達將這種文字觀稱為“語音中心主義”或“邏各斯中心主義”,“白話”的“話”正好證明了這一點。文本位文字觀則剛好相反,“文字借助于語言的不在場使自己成為語言在場的必然形式,同時又將自己的結構精神和結構力量強加給了語言,讓語言按照文字的方式被編碼。”*孟華:《漢字:漢語和華夏文明的內在形式》,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0頁。廢名的“文字禪”看重的正是文字的文本位傳統。

總之,胡適、廢名在詩歌創作、鑒賞中分別選擇“白話”和“文字”作為工具和對象,從語言學的角度是所指偏向和能指偏向的區別,從文化符號學的角度是“語”傳統和“文”傳統的區別,從文明類型的角度是“言本位”文明和“文本位”文明的區別,從語言哲學的角度是“聲音中心主義”和“文字中心主義”的區別,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些區別都源自漢字的“形聲相宜”性,是本質的、終極的、具有極強闡釋能力的。

二、具體性與難懂性

胡適、廢名選擇了不同的語言作為自己詩歌創作的工具或欣賞的對象,其潛藏的語言觀自然會影響他們對詩歌理想的評判,對什么樣的詩是好詩的問題給出不同的回答。胡適的“好詩”的標準是:“凡是好詩,都是具體的;越偏向具體的,越有詩意詩味。凡是好詩,都能使我們腦子里發生一種——或許多種——明顯逼人的影像。這便是詩的具體性。”*胡適:《胡適古典文學研究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431頁。對胡適而言,詩歌顯然是越具體越好,具有具體性的詩歌就是理想的詩歌,新詩革命的目的就是要打倒言之無物的舊詩,重回詩歌的及物性。

廢名倒沒有直接宣稱難懂性是詩歌的標準,但他在《新詩講稿》里表示他個人喜歡的是難懂一派的詩歌。他說:“舊詩向來有兩個趨勢,就是元白易懂的一派同溫李難懂的一派”*廢名、朱英誕:《新詩講稿》,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3頁。,而談到李商隱,廢名掩飾不住激動地說:“要說李商隱的詩,我感著有點無從下手,這個人的詩,真是比什么人的詩還應該令我們愛惜,在中國文學史上只有庾信可以同他相提并論。”*廢名、朱英誕:《新詩講稿》,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9頁。雖然沒有說越難懂越好,但李商隱是“難懂派”的代表,廢名認為李商隱的詩“比什么人的詩還應該令我們愛惜”,這就間接表明了自己從屬“難懂派”的立場。

胡適旗幟鮮明地將“具體性”作為詩歌的標準,其深層的決定因素同樣是他的語言觀、文字觀。胡適選擇“白話”,即所指偏向型語言,作為詩歌創作工具。所指偏向型語言觀,即“言本位”語言觀認為,文字是記錄口語形態(即“話”)的工具,“是以自己的消失喚出語言在場的透明媒介”,所謂“自己的消失”,從能指、所指關系的角度看,就是在使用語言時,能指(口語形式或書面形式)仿佛并不存在,人們似乎直接面對信息、思想本身。這是日常語言的功能,也是語言工具性的體現。“白話文”是以文字形式將“話”呈現出來,但是,因為文字的參與,“話”的純潔性、原初性會因文字而改變。因為“書寫的詞常跟它所表現的口說的詞緊密地混在一起,結果篡奪了主要的作用;人們終于把聲音符號的代表看得和這符號本身一樣重要或比它更加重要”*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48頁。。因此,為了讓所指更為明確,就必須盡量清除文字與語言之間不一致的地方,以“話”為中心,盡量展現聲音形態的語言,不能將焦點、注意力放在文字上。為了做到這一點,在《建設的文學革命論》一文中,胡適將“八不主義”改為四條:“一、要有話說,方才說話。二、有什么話,說什么話;話怎么說,就怎么說。三、要說我自己的話,別說別人的話。四、是什么時代的人,說什么時代的話。”*胡適:《胡適古典文學研究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44頁。通觀這四條,其實就兩個字:“說”、“話”,這真是不折不扣的“聲音中心主義”!

為了最真實地模擬聲音,胡適不僅強調“話”,而且還強調“白”。在《答錢玄同書》中,胡適詳細解釋了白話的“白”,說這個“白”是“說白”的“白”,是“土白”的“白”,是“清白”的“白”,是“明白”的“白”,是“黑白”的“白”,總之,“白話便是干干凈凈沒有堆砌涂飾的話”*胡適:《胡適文集》第2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35頁。。胡適如此強調“話”要 “白”,正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白話文并不等于白話,而是用文字模擬白話,結果“書寫形象就專橫起來,貶低了語音的價值”*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50頁。,弄得“不像話”。“話”與思想本質之間有著同一性,“話”不“白”,思想也就會受到歪曲。因此,胡適要求“文”模擬“話”,要求“文”以“自身的消失喚出語言的出場”。

如何做到這一點呢?胡適一方面強調所指的重要性,即“言之有物”,因此,《文學改良芻議》第一條就是“須言之有物”,而第四條“不作無病之呻吟”和第五條“務去爛調套語”也是反對無所指的語言。另一方面就是要求能指“自身的消失”。我們知道,日常語言的重要特點正是能指隱匿,甚至消失。但文字不僅不希望自己“消失”,還會通過某些方式將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比如說用典、對仗,都是最能展現文字特點的,同時也最“不像話”的表達方式,胡適在《文學改良芻議》里都是堅決反對的。

廢名選取文字為作詩的工具,文字偏向型與廢名所追求的難懂性之間是有著內在聯系的。文字是用來記錄語言的,但文字的“視覺印象比音響印象更為明晰和持久”,很容易“僭奪了它無權取得的重要地位”*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50頁。,對語言構成遮蔽,即:“文字用自己的在場掩飾為語言的在場,并通過這種掩飾而把自己的結構力量強加給語言。”*孟華:《漢字:漢語和華夏文明的內在形式》,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8頁。文字本是用來記錄語言的,但由于語言具有過耳不留這個天然缺陷,文字則利用自己的明晰性、持久性優勢,建立了在一定程度上超越語言的獨立符號體系。亞里士多德說:“口語是心靈的經驗的符號,而文字則是口語的符號。”*亞里士多德:《范疇篇·解釋篇》,方書春譯,商務印書館1959年版,第55頁。文字通過改造口語,從而改造、歪曲“心靈的經驗”,由于所指變了形,變得不好理解,因而難懂。文字是能指符號,以操弄文字為樂趣的寫作,可以叫作“能指偏向型”寫作。

“文字禪”是能指偏向的必然結果。所謂“文字禪”,就是“從寫詩的字面上大逞其想象,從典故和故事上大逞其想象”*廢名:《廢名講詩》,陳建軍、馮思純編訂,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81頁。;詩歌的寫作既不是為了“言志”,也不是為了反映現實,而純粹是一種與真實世界無關的符號游戲。廢名認為“語言不是用來反映現實,而是在文字中‘別有天地非人間’”*廢名:《廢名講詩》,陳建軍、馮思純編訂,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282頁。。用語言學理論“翻譯”一下就是:能指符號(“語言”)不是用來指向所指,而是用以呈現自己或營造一個并不通向日常生活的所指(“別有天地”、“非人間”)。廢名自己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到了文字禪,它一泛濫起來,真容易把生活淹沒了,是很危險的”*廢名:《廢名集》第4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207頁。。在日常語言的能指—所指結構中,能指所導向的所指是公共經驗,因而比較好理解,但“文字禪”中的所指卻是由作為文字的能指符號生發出來的,缺少公共經驗作為基礎,常常不好理解,因而“難懂”。“文字禪”可以激發語言新鮮的表達能力,但“也正因為在此過程中廢名過分強調和使用了這一‘能指’與‘所指’的裂縫,從而導致了他對語言傳達意義(也即能指到達所指)的過程中所必需的表層邏輯與公共經驗的放逐。”*張麗華:《廢名〈橋〉與〈莫須有先生傳〉語言研究》,載夏曉虹、王風等:《文學語言與文章體式——從晚清到“五四”》,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323頁。缺少了“表層邏輯”的指引和“公共經驗”的支撐,語言的所指被文字遮蔽,自然變得難懂了。

由于兩人的“好詩”標準幾乎處于兩個極端,自然地,胡適推崇的,廢名不覺其好;廢名激賞的,胡適不以為然。在《已往的詩文學與新詩》一文中,廢名幾乎將胡適認為的“好詩”全部否定了。胡適對難懂的“溫李”評價很低,但廢名卻認為,“胡適之先生所認為反對派溫李的詩,倒有我們今日新詩的趨勢”,然后幾乎逐句否定了胡適眼中的“好詩”*廢名:《廢名集》第4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633-1635頁。。即便是同一個詩人,二人評價也不相同。比如杜甫,二人都覺得是偉大的詩人,胡適喜歡的是寫“三吏三別”的杜甫,廢名欣賞的是寫《秋興八首》的杜甫。在胡適眼里,“《秋興八首》傳誦后世,其實也都是一些難懂的詩謎。這種詩全無文學價值,只是一些失敗的詩頑藝兒”*胡適:《白話文學史》,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55頁。。可見不同文字觀決定了不同詩學觀,不同詩學觀又為自己確立了詩歌典范,在處于詩學觀兩極的人眼里,好詩的標準是不能兼容的。

三、“不用典”、“不講對仗”與“沒有典故便沒有詩”

胡適在《文學改良芻議》第六條、第七條分別提出“不用典”、“不講對仗”。胡適將對仗視為“文學末流”,說其“言之無物,乃以文勝”,文學改良的目的也是要求“不當枉廢有用之精力于微細纖巧之末”,最終目的是“廢駢廢律”*胡適:《胡適古典文學研究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25頁。。廢名雖然沒有明確提倡新詩人要寫律詩,但對律詩尤其是杜甫的律詩是大加贊賞的:“杜甫的五言律、七言律又真是偉大的創造,最顯得漢語的光彩,在中國文學史上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廢名:《廢名集》第4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152頁。在胡適那里是“全無文學價值”、“失敗的詩頑藝兒”,在廢名這里卻是“偉大的創造”、“一個奇跡”,二人的詩歌評價標準真是天壤之別。

在對仗、用律方面,二人都從語言、文字的角度予以了說明。胡適倡導言偏向,他認為對仗要“近于語言之自然”,應該反對的是“定其字之多寡,聲之平仄,詞之虛實”帶有“牽強刻削之跡”的對仗。胡適非常清楚地指出,對仗問題是“字”的問題。非常有意思的是,廢名在其他方面都很強調“漢字”的重要性,但談到最具漢字性的律詩時,廢名卻只說“漢語”,說“漢語根據它的語法的規律,它最宜于作對偶”*廢名:《廢名集》第4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152頁。,廢名顯然知道如果過于強調“字”,是很容易被人理解為“文字游戲”的。

正如胡適所言,對仗、駢文確實主要是因文字而生的手段。郭紹虞先生對此有明確論述:“后來進到駢文時代,這才是充分發揮文字特點的時代。利用字形之無語尾變化,于是可講對偶;利用字音之一形一音,有時一音一義,于是可講聲律。對偶是形的駢儷,聲律是音的駢儷。”*郭紹虞:《照隅室古典文學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494-495頁。從語言學的觀點看,對偶是利用漢字的“形”,聲律是利用漢字的“聲”,但這里要特別注意,漢字的“聲”和胡適自然語言的語音是不同的,因為漢字的“聲”“主要指一種超越實際口語的文本語言和文學語言的發聲”,“相對于表音文字的‘聲’,漢字實際是‘無聲’的”*孟華:《漢字:漢語和華夏文明的內在形式》,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79-281頁。。對偶利用漢字的文字性,構建了一套與語言迥乎不同的言說模式。徐通鏘教授認為漢字的思維方式是“A借助于B,從A與B的相互關系中去把握、體悟A和B的性質與特點”*徐通鏘:《漢語結構的基本原理——字本位和語言研究》,中國海洋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30頁。。對偶往往就需要從上下句的相互關系中去把握,胡適倡導的“白話”,是希望通過文字再現語言,但對偶卻主要是因漢字的文字性而生的手段,“偶值性對仗單位之間互相指涉,互為能指所指”*孟華:《漢字:漢語和華夏文明的內在形式》,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11頁。,基本上懸置了自然語言,因此胡適必定要堅決反對“對仗”;而選擇能指偏向的廢名也必定對杜甫的五律、七律贊嘆不已了。

至于典故,胡適在《文學改良芻議》里進行了非常細致的分析,明確了究竟何種典故應該摒棄。“吾所謂用‘典’者,謂文人詞客不能自己鑄詞造句以寫眼前之景、胸中之意,故借用或不全切,或全不切之故事陳言以代之,以圖含混過去:是所謂‘用典’。”*胡適:《胡適古典文學研究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22頁。在胡適看來,用典要么是不愿,要么是沒有能力說自己的話;反之,如果想清楚地表達自己,就必須“不用典”。用典是“文人之下下工夫,一受其毒,便不可救”,在胡適眼里,用典簡直成了天下最不可容忍的事。

廢名在這一點上與胡適的分歧最大,態度也最堅決。廢名不僅在論詩時講到典故的重要性,而且還專門寫了兩篇談典故的文章,語氣極為斬截:“中國的好文章,要有典故才有文章”;“在中國文章里,有開門見山的話,其妙處全在典故”;“換一句話說,沒有典故便沒有詩”;典故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作文敘事抒情有時有很難寫的地方,每每借助于典故”;“有時有一種偉大的意思而很難表現,用典故有時又很容易表現”。在廢名心中,典故簡直成了天下最好最重要的事情,“我來贊典故乃是典故真可贊了”*廢名:《廢名集》第3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459-1466頁。。

二人如此大的分歧,仍然源自漢字,源自如何看待言與文的關系問題。同樣地,典故也是將漢字的文字性發揮到極致的手段。文字有一個重要特點是離境性,即語言描述不以真實情境為依托,將“對語境的依賴轉向對上下文即文字與文字關系的依賴”*孟華:《漢字:漢語和華夏文明的內在形式》,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38頁。,文字可以呼喚、再現完整的場景,構造新的語義網絡,典故正是基于文字的這個特點出現的。胡適的語言觀是所指偏向,以“話”為核心,因而不主張甚至強烈反對用典;而以“字”為核心的能指偏向則偏好典故。廢名推崇的杜甫、李商隱都是如此。如李商隱寫詩作文常常是“多簡閱書史,鱗次堆積左右,時謂為獺祭魚”(吳炯:《五總志》)。廢名贊賞杜甫、李商隱的詩,是因為廢名對中國文字有著高度自覺:“我個人承認中國的詩的文學(除了新詩)是中國文學發達上一個最光明的產物,充分發展了中國文字之長。……而我們做新詩的人最好是能夠懂得舊詩的變遷,以及漢字對于中國詩的一個必然性,庶幾我們也可有我們的成就,不致于牛頭不對馬嘴。”*廢名:《廢名集》第3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279頁。

正是因為他們的語言觀不同、詩學觀不同,二人對律詩和典故的態度也不同,對一些詩句的評價也不相同。比如杜甫的《詠懷古跡》中有一聯,“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胡適認為“是律詩中極壞的句子”,說它“上句無意思,下句是湊的”,并且譏笑“青冢向黃昏”,“難道不向白日嗎”?*胡適:《胡適古典文學研究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65-66頁。同樣是這一聯,廢名卻認為“很見功夫見想像”,認為“一去紫臺連朔漠”句,“仿佛是對對子,讀之覺其自然,事實卻很不自然”;而“獨留青冢向黃昏”句,廢名認為“是天生的,非常之自然”。“向黃昏”遭到了胡適的揶揄,而廢名則認為:“‘向黃昏’是詩人的想像,是文生情,也正是情生文,于是這兩句真是活的了,而是從典故里死灰復燃的。換一句話說,沒有典故便沒有詩。”*廢名:《廢名集》第3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465頁。二人并非故意抬杠,語言觀使然也!

總之,胡適、廢名二人的不同詩學觀源自他們不同的語言觀,對漢字“形聲相宜”性作了帶有偏向性的選擇,或“畸于聲”,或“畸于形”,分別代表的是中國傳統詩歌的言傳統和文傳統。有了偏向,自然會選擇具有偏向性的手段,也就會讓詩歌呈現出相應的詩學特征,但同時各自的優缺點也是很明顯的。中國新詩要發展,詩人應該努力錘煉自己的語言、文字,調諧文字“形”與“聲”的矛盾,寫出“兼善型”的好詩來。

2017-08-10

朱 恒,文學博士,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新聞與文化傳播學院中文系副教授、碩導,主要研究方向為文學語言學、符號學。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媒介、符號與中國文學流變研究”(項目編號:13BZW005)、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文學視野中中國近現代時期漢語發展的資料整理與研究”(項目編號:16ZDA185)的子項目“中國近現代文學與現代漢語詩學”的階段性成果。

I206.6

A

1003-4145[2017]11-0054-06

(責任編輯:陸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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