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產業(yè)視角下的國家形象建構
——以不同時期中國紀錄片為例

文/鄒凱欣

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于1990年3月在論文《衰落的誤導性隱喻》中最早提出“軟實力”概念，他認為“軟實力”應涵蓋六個方面：文化吸引力和感染力、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價值觀的吸引力、外交政策的道義和正當性、處理國家間關系的親和力、發(fā)展道路和制度模式的吸引力以及對國際規(guī)范的影響力。國家形象正是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要標志。

“國家形象”在不同層面的定義為：從國家整體實力的角度，“國家形象是一個綜合體，它是國家的外部公眾和內部公眾對國家本身、國家行為、國家的各項活動及其成果所給予的總的評價和認定”；從國際關系的角度，“國家形象其實就是有關一種異己的、涉外的對象(國家、群體或個人)的文化印象”；從新聞傳播學的角度，“國家形象是一個國家在國際新聞流動中形成的形象，或者說是一個國家在他國新聞媒介的新輿論報道中所呈現(xiàn)的形象”。綜合以上觀點，可以歸納出國家形象是國家在社會交往和互動的過程中形成的自我認知和國際認知的結合。

近幾十年來，中國作為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以自信堅定的面貌邁向世界舞臺。2016年8月，中國外文局對外傳播研究中心發(fā)布《中國國家形象全球調查報告2015》，報告首次覆蓋G20中19個成員(歐盟除外)，訪問樣本9500個，議題涵蓋中國整體形象與影響力、政治、外交、經濟、文化和科技的國際形象與傳播[1]。

報告顯示，中國整體形象得分相比2014年提升了0.3分；在國際事務影響力的排序中，中國位居第二，僅次于美國；中醫(yī)、武術、飲食是最具代表性的中國文化元素；中國最突出的國家形象是“歷史悠久、充滿魅力的東方大國”，最突出的國民形象是“勤勞敬業(yè)”，最突出的科技成就是“高鐵”；海外18-35歲的年輕人對中國了解程度更高，對中國未來發(fā)展形勢持更樂觀的態(tài)度。報告中的數據表明在全球化背景下，中國國際傳播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中國改革創(chuàng)新、和諧穩(wěn)定、繁榮發(fā)展的國家形象愈發(fā)受到國際認可。

二、紀錄片對國家形象建構的影響

紀錄片是一種借助攝像或錄像等技術手段，以真人真事為創(chuàng)作素材，引發(fā)人們思考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具有真實性、紀實性的特點。紀錄片在忠實拍攝個人生活的基礎上，客觀反映整個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層面的嬗變，描述更為廣闊的社會圖景。智利紀錄片導演顧茲曼在闡述紀錄片價值時曾說“一個國家沒有紀錄片，就像一個家庭沒有相冊”。紀錄片在刻畫時代精神、保存群體畫像等方面的作用，有利于實現(xiàn)國家形象的合理建構與有效傳播。盡管紀錄片會對拍攝的素材進行藝術性的加工和處理，但其首要原則就是真實，不允許虛假、表演等成分，因而紀錄片的可信度更高。

紀錄片以影像語言為傳播媒介，可以在出現(xiàn)語言障礙的情況下，借助畫面，生動形象地傳遞信息，打破文化隔閡，吸引外國觀眾的視線，喚起情感共鳴。2012年央視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聚焦民間美食，通過介紹各地特色食材，表現(xiàn)中國人對食物質樸的熱愛，表達對打造美食的勞動人民的感激與尊重。既為觀眾提供豐富的文化體驗，又將中國的飲食文化發(fā)揚光大。

為推動我國紀錄片發(fā)展，廣電總局在2011年出臺《關于加快紀錄片產業(yè)發(fā)展的若干意見》，強調應大力繁榮創(chuàng)作生產，建立健全市場體系，積極推進改革創(chuàng)新[2]，在全球信息化、網絡化、融合化的趨勢下，打造國產紀錄片品牌?！吨袊o錄片發(fā)展研究報告2016》總結紀錄片行業(yè)發(fā)展新現(xiàn)象：紀實真人秀節(jié)目異軍突起，新媒體紀錄片井噴，生態(tài)紀錄片、反法西斯紀錄片成為年度焦點，中國故事引發(fā)國際關注[3]。這些變化體現(xiàn)紀錄片在新媒體時代更為廣闊的市場前景，也證明紀錄片對于建構國家形象的積極作用。

三、不同時期紀錄片塑造國家形象的變遷

紀錄片是時代的縮影，不同時期的紀錄片受創(chuàng)作時社會條件和人文環(huán)境的影響，表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建構的國家形象各具特色。

(一)改革開放前的紀錄片：以宣傳政治思想為主

建國初期，紀錄片主要以報道國家領導人的重大外事活動，介紹特定年代模范英雄人物的先進事跡為主。

紀錄片《在人民公社的大道上》以五公人民公社為代表，表現(xiàn)了廣大農民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展望；《大慶鐵人》介紹大慶油田鉆井隊長鐵人王進喜的先進事跡，倡導吃苦奉獻的精神；《祖國頌》為慶祝建國八周年而作，敘事磅礴大氣，激發(fā)群眾對祖國的熱愛和民族自豪感。

這一時期的紀錄片雖然取材較單一，風格趨于雷同，過于強調集體主義和責任意識，忽視了個體發(fā)展的需要，但堅持塑造堅韌勤勞的國民形象，在與國外進行交流互動，宣傳和展示國家形象等方面做出了初步的嘗試。

(二)80年代的紀錄片：以歌頌祖國壯麗江山，抒發(fā)人文關懷為主

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實行改革開放的新決策，中國紀錄片行業(yè)迎來了創(chuàng)作的春天，涌現(xiàn)出《話說長江》《絲綢之路》等優(yōu)秀作品。

《話說長江》是一部描述長江及長江兩岸人民生活的紀錄片，自1983年起采取“邊播邊拍”的形式，引起觀眾的強烈共鳴，曾創(chuàng)下40%的收視記錄。《話說長江》的第一篇是“源遠流長”，從長江的起源說起，依次介紹長江流經的地區(qū)，如“四川盆地”“岷江秀色”“成都漫步”“廬山獨秀”“古城南京”等，勾勒出長江孕育滋養(yǎng)兩岸人民，奔流至海的壯麗場景，借自然景象敘述長江沿岸的風土人情。為了豐富藝術表現(xiàn)形式，《話說長江》設置兩名主持人，向觀眾征集提問、歌詞等，增加與受眾的互動，并實施每周一集，每集20分鐘的播出方式，培養(yǎng)了觀眾定時觀看紀錄片的習慣。

《絲綢之路》通過17集的篇幅，串聯(lián)起絲綢之路的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紀錄片從“古都長安”出發(fā)，探尋“祁連山下”“莫高窟的生命”“流沙古道”“美麗的和田”“天馬的故鄉(xiāng)”，最終目的地是“蔥嶺古道”。鏡頭以航拍展現(xiàn)沙漠遼闊的圖景，為觀眾再現(xiàn)昔日絲綢之路的繁榮景象。

《望長城》自1988年開始拍攝，共分為四個部分：《萬里長城萬里長》、《長城兩邊是故鄉(xiāng)》、《千年干戈化玉帛》、《風煙散盡說滄桑》，采用紀實的手法，記錄歷史上長城的修建與變遷，系統(tǒng)地介紹長城在中國歷史上的防衛(wèi)作用，長城與當今社會人口遷徙的關系等?！锻L城》并不是一部自然景觀紀錄片，它的視角更多地聚焦于長城遺址沿途人民的生活狀態(tài)，從這個層面理解，《望長城》開創(chuàng)了中國紀錄片的一個新時代，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80年代的紀錄片“通過文化地理打撈失落的歷史記憶，激活了中國人的文化自信與民族向心力[4]”。改革開放促使中國重新回到了世界的舞臺，中國人民迫切希望接受新思想、新知識的熏陶，因而這一時期的紀錄片以描繪中國的人文地理為主題，在激發(fā)國人愛國熱情的同時，不斷向外界傳播“中國是一個地大物博、歷史悠久的泱泱大國，中國人民在共產黨和政府的帶領下踏上新征程”的國家形象。

(三)90年代的紀錄片：著眼小處，關注平凡老百姓的生活

90年代的中國正處于轉型期，政治經濟結構、社會價值理念等日新月異，這一時期的紀錄片從宏觀轉向微觀，以平民化的角度講述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并通過典型的人物和事例來反映一個個特定的社會群體，折射出更深層次的社會背景。

以1990年的紀錄片《流浪北京——最后的夢想者》為例，影片講述五個自由藝術家的“北漂”故事，他們離開家鄉(xiāng)來到北京，卻面對著更嚴峻的現(xiàn)實，他們中有的趁著“出國潮”去國外追求人生價值，有的留守在北京找回藝術家的尊嚴，最終有的抓住機遇展現(xiàn)才華，有的落得精神分裂的結局。他們道路不同人生迥異，卻代表著90年代為夢想而奮斗的草根階層?！读骼吮本酚袆e于以往的官方紀錄片，它表達了個人的選擇，民間的聲音。

(四)21世紀的紀錄片：樹立“復興中國”的國家形象

1.報道國家重大事件，凝聚“強國夢”

21世紀的紀錄片強調“責任”和“影響力”，見證與記錄了一系列國家的重大事件。

紀錄片《奧運檔案》以“北京奧運會背后的故事”為主題，通過奧運會開閉幕式、火炬?zhèn)鬟f、場館建設、奧運經濟等多個維度，突出中國奧運健兒們自強進取的精神；央視新聞頻道紀錄片《震撼——汶川大地震紀實》以“強國”“大愛”為主題，重現(xiàn)汶川大地震時的場景，突出中國人民在災難面前眾志成城、團結抗災的形象；《勝利日——大閱兵2015》詳細地記錄下“九三大閱兵”的全過程，影片用方陣和戰(zhàn)鼓來代表中國軍隊撼人心魄的力量；《信仰的力量》是為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的獻禮，回顧從1921年到2016年近一個世紀的時間段內，中國共產黨“從血雨腥風、戰(zhàn)火紛飛的革命時期到意氣風發(fā)、激情燃燒的建設時期再到波瀾壯闊、生機勃勃的改革時期”的艱辛歷程；《長征》為紀念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而拍，表達“長征永遠在路上，每一代人都要走好自己的長征路”的思想。

2.創(chuàng)作題材多元，傳播平臺多樣

21世紀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題材更為豐富?！豆蕦m》《大國崛起》追溯歷史，詮釋中國的大國夢想；《森林之歌》《水問》關注生態(tài)問題，呼吁增強環(huán)保意識；《我在故宮修文物》呈現(xiàn)中國文物修復的過程和技術，展現(xiàn)文物修復專家的信仰與變革……在媒體融合的背景下，紀錄片能夠借助電視、電影、網絡等渠道進行全方位地傳播，除此外，制作組還利用微博、微信公眾號等新媒體平臺與觀眾進行交流互動，從中挖掘有價值的意見，對影片做進一步的完善，從而提高紀錄片的質量，吸引更大范圍的受眾群。

國家形象是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紀錄片運用真實生動的影像語言，以獨特深入的視角觀察和詮釋中國國情，留影偉大時代，存像真實中國，在國家形象的建構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中國紀錄片因創(chuàng)作時間的推移，經歷了政治化紀錄片時期、人文化紀錄片時期、平民化紀錄片時期、社會化紀錄片時期四個階段，塑造的國家形象發(fā)生了變遷，但它作為一種媒介，始終如一地向國際傳播著中華民族優(yōu)秀的文化傳統(tǒng)，建構著改革創(chuàng)新、繁榮進步、和諧負責的中國國家形象！

[1]中國外文局對外傳播研究中心.中國國家形象全球調查報告2015，2016年8月29日.

[2]廣電總局.關于加快紀錄片產業(yè)發(fā)展的若干意見，2010年10月.

[3]中國紀錄片發(fā)展研究報告2016[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年4月17日.

[4]張同道.歷史輝煌與當下轉型——中國紀錄片30年，改革開放與中國電影30年[M].中國電影出版社，2008年，第114-11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