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掌榮光

在姚明的職業生涯里，產生過交集并留下了深刻印記的人并不在少數。在這些人里，有兩個超人氣的隊友，也有像奧尼爾這樣的對手，而其中最為特別的一個群體，就是曾經執教過姚明的那些主帥們。姚明的職業生涯經歷了三位正式的主帥，湯姆賈諾維奇算是他的啟蒙恩師，教會了他很多生活在這個聯盟里的訣竅；阿德爾曼引領了姚明生涯最輝煌的一段時光，他們一同走過了22連勝，也攜手突破了季后賽次輪。然而，對于姚明來說，在三位主帥里，最特別的人卻是杰夫·范甘迪。他是執教姚明時間最長的NBA教練，他也是讓姚明改變了打法過度增重的始作俑者。

伴隨著姚明在進入名人堂之后又得到了退役球衣的殊榮，曾經的是非對錯已經沒有再考量的必要。而這位如今在解說席過得很快樂，曾經與姚明并肩作戰的主帥，也更希望回憶曾經的美好。于是，在姚明球衣退役儀式前夕，范甘迪親筆寫下長文，回憶了那段被其成為是一生光榮的執教時光。

1

姚明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人。只是，他的幽默總是在你察覺不到的時候冷不丁地冒出來。

其實，觀察一個籃球運動員訓練的方式，就能了解到他是個怎樣的人。而姚明，則是我執教過的球員里最勤奮刻苦的一個。

除此之外，去觀察一名球員與隊友相處的方式，同樣能讓你知道他的很多特質。如果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座總統山之外還存在一座“出色球員之山”的話，那么姚明的形象一定會被鑿刻在那座山上最顯著的位置。

這么多年，我也開始明白了如何通過一個人展現其幽默的方式來觀察出他這個人本身的特質——這不僅僅是指這個人會開哪種類型的玩笑，或者是他的笑點屬于哪種類型。在這里面存在一些難以言表的事物。那就是你在他身邊時所能感受到的氛圍，那是一種氣場。那不代表你們之間交談的內容，而是你在他身邊時所切身感受到的東西。

姚明經常和我開一個同樣的玩笑。他有一只耳朵聽力不太理想，那是他從孩提時代就落下的毛病，而我卻總是記不住他到底哪只耳朵有問題。而最關鍵的是，姚明卻很清楚我對這事兒的糟糕記性。因此，每當我讓球員們跑一跑擋拆防守的訓練時——這需要姚明站住低位，他并不喜歡這個——姚明就會一邊指著自己的一只耳朵，一邊朝我招手，就好像是在說“教練，我聽不見啊，我是這只耳朵不好使。”

然后我就會跑到另一邊對著那側的耳朵不停地咆哮：“去低位！去搶個位置啊！”

這時，姚明總會微笑著說：“教練，其實這只才是我那個失聰的耳朵。”（就像《哈利波特》中韋斯萊家的雙胞胎兄弟喬治和弗雷德一樣，他們總是調皮地刻意讓自己的母親認錯自己。值得一提的是，喬治也失去了一只耳朵。）

這樣的玩笑總會讓我想起一部1 9 7 1年上映的電影——《布萊恩之歌》。這是一部關于芝加哥橄欖球隊隊員皮科洛和塞耶斯之間友誼的電影。在這部電影里的其中一幕戲里，皮科洛成功地讓當時還是新秀的塞耶斯相信他們的教練喬治·哈拉斯有一只耳朵是聾的。塞耶斯把這個錯誤的信息牢牢地記在心中，他會大步走進哈拉斯的辦公室，并用怪異的肢體語言和大聲的喊叫和哈拉斯交流，因為他以為哈拉斯沒法聽清他的話。

2

人們會習慣性傾向于用獲得的總冠軍數量來衡量一名N B A球員。當然，獲得冠軍會是其中的一個巨大因素，但我總是堅信，在自身的品行上成為冠軍要更為重要。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特質，是在帕特里克·尤因的身上，那個時候我正在紐約執教他。而我在姚明的身上也很快發現了這樣的特質。

在姚明的職業生涯里，他一直處于與另外兩位名人堂級別的中鋒競爭之中：那時的奧尼爾三十多歲，卻仍然是聯盟里最好的中鋒；而霍華德則是聯盟里最出色的年輕中鋒。那個時候姚明差不多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比奧尼爾年輕，比霍華德年長。姚明比霍華德更優秀，而奧尼爾與姚明的直接差距，則是遠遠小于姚明與霍華德之間的差距。

我能講出上百個關于姚明打球的故事。然而，我還是覺得我們沒有真正體會到他的技術到底有多么高超。不過對于我來說，真正能體現姚明偉大之處的地方——也就是他的籃球特質，是他在板凳席上，或是球場之外的時段之中。

我非常欣賞麥迪和姚明作為隊友相處的方式。他們展現給大家的其中一件事就是，籃球不應該是一項自私的運動。他們兩個可以在精神上親如兄弟。他們從來不會為“這是誰的球隊”這種愚蠢的話題做爭論；相反，他們深切地懂得每個人從幼兒園時就在學習的道理：分享——交換信任，分擔指責，共擔責任。

就像鄧肯和納什一樣，姚明是一個能將球隊團結起來的領導者。我相信一個優秀的球員一定還會是一個滿懷熱情、關心和無私的隊友，只有這樣他的球隊才會產生極為出色的化學反應。而姚明，每一天、在每個方面都是這樣做的。

如果你愿意回過頭去看看那段時間火箭隊的比賽，并不需要太多關注姚明在場上的表現，反倒是你應該多看看姚明坐在板凳上的那1 5分鐘。在每一個漂亮的進球之后，他都會站起身來像球場里的球迷那樣大聲歡呼。而每當暫停的時候，姚明都會是第一個站起來離開替補席去和自己隊友擊掌的人。作為一名教練，你當然希望大家能為他人的成功而喝彩，但事實上，這卻是體育界里十分稀少的現象。但是姚明，從他進入N B A的第一天起就一直這樣發自內心地為他的隊友的成功而高興，仿佛那就是他自己的成功一樣。

當某些時候我們遭遇了一些不順利時，姚明也會和其他人一樣感到難過。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正是他對待這些失望時刻的方式。不管輸掉的是一場普通的常規賽，還是在季后賽里丟掉了領先優勢，姚明從來都不會輕易放過那些失利。他也同樣不會為失利找任何借口。他不會將失敗歸結到他的傷病上，他只是回去繼續訓練。如果說我在執教姚明的那些日子里留下了什么遺憾的話，那就是我們曾兩次在系列賽中2比0領先最后卻輸掉了整個系列賽。我們從來沒有一起闖出過季后賽首輪，而N B A的球迷們也沒辦法在更為關鍵的比賽中欣賞到姚明的偉大之處。

我一直很欣賞那句名言，“行勝于言”。姚明一直在貫徹著這句話。我可以給你舉個例子，在每次訓練之前，姚明的常規流程是這樣的：首先，他會在力量房里和安東尼·法爾松一對一地訓練，以保證他的身體盡可能地松弛和靈活起來。然后，他會跑到樓上和錫伯杜一起看比賽錄像，那個時候，錫伯杜還是我的首席助教。在那之后，他們倆會去場地里進行單獨的訓練。而當球隊訓練正式開始時，姚明已經在場館里待了好幾個小時了。他持之以恒的訓練方式讓我堅信，他擁有的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職業道德。

3

當然，即便是像他這樣如此專注的人，也總能找到生活里的快樂點。他也同樣樂于給他的隊友制造閃光的機會。我認為，我從沒見過他比在穆托姆博身邊時笑得更大聲。他和穆大叔大概是不同之處最多的兩種人了，可他們之間卻形成了一種無比緊密的聯系。他們都喜歡與他人相處，而在球隊的大巴上，他們也總是坐在一起。

有一年，在球隊的大巴上，穆托姆博正在談論著他飼養的寵物猴子“奇奇”，整個大巴里的人都在認真地聽著。可穆托姆博那喋喋不休、沒完沒了又沙啞低沉的聲音卻沒辦法讓人完整地聽明白他在講著什么。其實，只是穆托姆博談論奇奇的方式就足以讓整輛車的人大笑不止了。此時，我轉過頭看向了姚明，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大笑著，并散發著快樂的氣息。

這些都是我無比懷念的時刻。我也同樣懷念那些打完的比賽和經歷過的賽季。但這些歡笑的瞬間才是我會珍藏一輩子的東西。

火箭隊是一支擁有優秀大個子傳統的球隊，比如摩西·馬龍、“大夢”奧拉朱旺。我一直覺得姚明也很好地契合了這些前輩巨星所流傳下來的傳統，他不僅為火箭隊，也為籃球比賽本身帶來了榮耀。現在，他的球衣將會在豐田中心上空，與那些傳奇巨星的球衣并列飄揚。我相信，所有參加她球衣退役儀式的隊員們都會認同，他是一個如此杰出而又優秀的人。

今天，作為他的教練以及朋友，讓我感到最為激動的并不是他的球衣退役儀式，而是姚明今后的生活。姚明的偉大將在他的N B A生涯之外得到延續——從他參與的事業，到他重返校園，再到他目前在中國聯賽里所擁有的球隊。我非常確信，姚明今后的3 6年將會比他先前的3 6年更為重要、更富有影響力。因為，在籃球技巧之外，他還擁有很多使他如此偉大的美德。

我還可以一刻不停地寫下去，但此時我只想說一句話：執教姚明是我一生的光榮，他是個真正的巨星——一個優秀的男人，優秀的球員，優秀的隊友，以及一個優秀的人道主義者。

恭喜你，姚明，感謝你，姚明。為你在籃球事業中所付出的一切，以及我確信在你的未來里將會達成的那些成就。

眾說紛“明”

ESPN專家馬克·斯皮爾斯：記得有一次我在姚明養傷的期間對他進行了一次有意思的采訪。當時火箭隊正在比賽。我被帶進了一個私密的房間，那里只有姚明自己。當時他的雙眼正緊盯著進行中的比賽，雙手卻拿著手柄玩著游戲。采訪當然進行得很順利，我也終于知道姚明的游戲水平有多高了。

如果評價姚明只用一個詞的話，我會用“巨人”。無論身材還是場上的表現，乃至場下的為人，姚明都是當之無愧的巨人。

姚明去年入選了名人堂，他的影響力毋庸置疑。即便拋開“中國球員”的標簽，只是憑借他在場上的統治級表現，也足以讓他享受球衣退役的待遇。

如果要給姚明設定一個NBA歷史球員排行榜的位置的話，我無法給出確切的排名，畢竟他的整個生涯都在與傷病對抗。健康的他實力無需多言，但時間太短了，沒有代表性。

ESPN專家凱文·佩爾頓：我本人并沒有采訪過姚明太多次。不過去年全明星周末期間的發布會還是讓我記憶猶新的。那天，姚明成為名人堂的最終候選人，并最終順利入選。同往常一樣，姚明一直在和到場的媒體有說有笑，完全忘記了自己和奧尼爾、艾弗森一樣，是當時分量最重的三個人。姚明從來都不會以自我為中心，而總是嘗試著與大家打成一片。

我想用“泰然自若”來形容他。從中國來到NBA，姚明經歷了艱難的轉型，作為狀元秀，頂住壓力，成為最成功的中國球員。姚明的成功，改變了NBA對于中國球員的看法，對于中國球員潛力的預估。姚明在場上的成功無需多言，但在場下，他對待媒體和善，成為了美國，尤其是休斯敦的偶像。

去年入選名人堂時，我就曾寫過，姚明的職業生涯非比尋常。盡管飽受傷病困擾，但他仍然頑強地應對困難。只要他走上球場，那么毫無疑問，他的確打出了名人堂級別的表現，是NBA最好的中鋒之一。職業生涯走向也的確向著名人堂發展，球衣也理應得到退役的待遇。姚明的短暫職業生涯與球技無關，而是因為右腳無法支撐下去。所以無論姚明是不是中國球員，他的球衣都會被火箭隊退役。

去年，ESPN推出了一個“NBA球員歷史排名”的投票，姚明位列NBA歷史的第89位，我認為這個排名很公正。如果從貢獻值考量的話，姚明的排名可能還不到89位，畢竟他打的時間不夠長。但如果從場上表現考量的話，他的排名可能比89位要高。

火箭老板亞歷山大：姚明是個偉大的球員，可惜由于傷病，他的職業生涯過于短暫，否則我們將會一起贏得更多的勝利。

史蒂夫·弗朗西斯：很榮幸見證了姚明來到NBA之后的一切，見證他的每一場比賽，見證他的每次采訪。姚明對待家庭和對待籃球的態度，就像是一個冠軍。

NBA總裁亞當·席爾瓦：在中國，姚明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從進入NBA的那一刻起，姚明已經不只是一名運動員，他也是中美兩國文化交流的傳播者。姚明的名字永遠不會被忘記。我們永遠不會忘記姚明為中國籃球的杰出貢獻，他肩負著整個國家的期待，為中國男籃付出的一切。姚明是杰出的榜樣，一名偉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