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與歐盟正式啟動“離婚”程序

●本報駐英國、德國特派特約記者　黃培昭 孫微 青木 ●陳一

在公投決定“脫歐”9個月之后，英國于29日正式向歐盟遞交“脫歐”信函，英國廣播公司說，這預示著英國和歐盟長達44年的“婚姻”正式進入“離婚”程序。無論是對英國，還是對歐盟，這都是史無前例的大事件。雙方是好聚好散、友好分手，還是談判破裂，不歡而散？即使是用頭版歡呼“自由了”的英國《每日郵報》也為未來的不確定性憂心忡忡。《衛報》稱，英國步入未知境地。與此同時，幾十年來不斷開疆拓土的歐盟首次失去了一個成員，而且是歐盟的第二大經濟體。歐盟塑造了二戰之后的西方世界，如今遭到嚴重打擊，它的沖擊超出歐盟的邊界。美國《紐約時報》29日說，“一個更加凸顯民族主義和利己主義的新全球時代拉開了序幕”。

“沒有任何理由佯裝這是愉快的一天”

29日中午，俗稱“歐盟總統”的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出現在歐盟總部的新聞發布會現場。他右手舉著剛收到的信說：“這就是英國首相特雷莎·梅通知我們英國要離開歐盟的信函，有6頁”，“沒有任何理由佯裝這是愉快的一天，無論歐盟還是英國，都是這樣。我也不會裝做我今天很高興……但英國的離去使我們這個擁有27個成員國的團體比以前更加有決心，更加團結了。對此，我完全有信心，尤其是在這個錯誤的宣示之后。今天，我能夠說，未來，在前面艱難的談判過程中，我們將會更加有決心，更加團結一致”。

信函是由英國駐歐盟大使巴羅遞交給圖斯克的。英國《太陽報》稱，特雷莎·梅28日簽署了這份歷史性的文件，隨后該信函由一名高級公職人員在嚴格的安保措施下乘坐歐洲之星列車送往布魯塞爾，并由巴羅交到圖斯克手中。在信中，英國政府引用《里斯本條約》第50條，正式啟動脫歐程序，與歐盟展開為期兩年的談判。《里斯本條約》是歐盟法律的基礎。英國政府官員稱，在啟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后，英國再無回頭路可走。

“我們最好的日子在前面”，特雷莎·梅用樂觀的態度在下議院宣布。據《倫敦標準晚報》報道，梅稱29日是“我們國家歷史上的重大轉折點”，英國將重新掌控本國的決策及法律。英方“脫歐”后，會與歐盟建立特殊伙伴關系，彼此依然會是最緊密的朋友、鄰居及伙伴。

按照“脫歐”程序，在收到英國政府的信函后，歐盟會在48小時之內給出一份“脫歐”談判指導方針。英國“脫歐”的整個過程最快也要在2019年3月才能全部完成。英國路透社說，特雷莎·梅要與歐盟其他27個國家就金融、貿易和安全等一系列復雜問題進行棘手的談判。談判的結果將塑造規模達2.6萬億美元的英國經濟的未來。歐盟領導人說他們不想懲罰英國。但是隨著整個歐盟地區民族主義和反歐盟政黨日益興起，他們難以給予倫敦慷慨的條件，因為這可能會鼓勵其他成員國如法炮制，相繼“脫歐”。

雖然英國財政大臣哈蒙德聲稱有信心英歐建立雙贏關系，不認為英國會陷入黑暗。但英國《衛報》取得一份歐洲議會回復英國的決議草案文本，顯示歐盟態度強硬，不會與英國在兩年內簽訂自由貿易協議。

德國電視一臺表示，英國“脫歐”涉及的歐盟法律達2.1萬項，如果以18個月計算，每天須談判50項。但專家認為，可能需要200個星期。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已經要求英國支付600億歐元的“分手費”。容克表示，“這是失敗，是一場悲劇”，歐盟和英國的談判會“很友善”“很公平”，但歐盟不會過于“天真”。容克說，英國得付出一筆“分手費”，這不是“懲罰”，不是“制裁”，而是用來補償英國先前的承諾。

“世紀離婚開始”，德國《明星》周刊29日評論說，一場轟轟烈烈的“玫瑰戰爭”不可避免，這關系到數百億歐元的金錢，也關系到雙方的權利。盡管雙方強調務實，但可以預見談判將極其艱苦。尤其是移民問題和歐盟單一市場的權限，是最大的障礙。目前英國有300萬歐盟公民，住在歐盟27個成員國的英國人則有100萬。

美國《紐約時報》評論稱，在具有重大歷史意義和沉悶儀式的一天，英國正式開始離開歐盟。英國踏入未知領域，很有可能跌落懸崖。兩年的“離婚談判”正式開始，結果不明朗，但可以肯定的是談判將充滿爭議和艱難，唯一的贏家是律師和貿易談判代表。

英國受到兩面夾擊

29日，倫敦的天空陰沉沉的，空氣潮濕，隨時都可能會下一場大雨的樣子。一大早，一些上班的通勤族從報攤匆匆選購幾份報紙，然后離開。整體上的氣氛與以往沒有太大變化，仿佛依然故我，人們按部就班地工作和生活，但所有報紙的頭版都會告訴他們，今天是個重大的日子。

“自由了”，這是《每日郵報》頭版大標題。《衛報》頭版是一幅歐盟拼圖，但其中沒有英國，在空白處標題寫道：今天英國邁入未知境地。《每日鏡報》頭版標題是“親愛的歐盟，離開的時間到了！” 該報稱， 每個人，不管支持“脫歐”還是“留歐”，都與首相達成最好的“脫歐”協議利益攸關。

自從去年6月公投之后，投票反對“脫歐”的民眾似乎也接受了“ 脫歐” 的結果。南安普敦某大學的一名講師亞歷克斯·福克斯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他當時對“脫歐”結果感到非常失望，但現在已接受這一結果，“脫歐”可能為英國迎來一個機會。“很多投票脫歐的人覺得當時英國政府的政策對自己沒有好處，生活變得越來越難，成功越來越遙遠。對于那些人而言，離開能帶來改變，值得一試。”

薩里郡地方議員王鑫剛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他所在的地區大部分人反對“脫歐”。去年公投之后至今，他能感受到的轉變是，大家從看到公投結果的驚訝，慢慢地轉變為接受，“目前大家希望的是看到政府把工作做好，因為脫歐是史無前例的大事，會有很多不確定因素。”

俄羅斯衛星通訊社稱，英國民調機構29日發布數據顯示，69%的英國居民認為，英國“脫歐”是正確的決定，只有21%的英國人認為，政府應該忽略人民的意見，保留歐盟的席位。

在英國呼吁全國團結之際，蘇格蘭傳出不和諧的聲音。蘇格蘭議會28日就是否舉行第二次獨立公投進行了表決，結果以69票對59票通過了蘇格蘭首席部長斯特金遞交的新一輪獨立公投申請。斯特金的計劃是在2018 年秋天和2019年春天之間舉行公投。

路透社說，特雷莎·梅的聯合王國——一個在聯合國安理會擁有永久席位的核心大國——已出現裂痕，并且面臨著可能導致其分裂的壓力。蘇格蘭民族主義者要求舉行獨立公投，但已被特雷莎·梅拒絕，稱還不是時候。在北愛爾蘭，各黨派未能終結兩個多月的重大政治危機，新芬黨民族主義者要求舉行脫英投票，加入愛爾蘭共和國。一位匿名的高級外交人員表示：“特雷莎·梅的工作真是太難了——在英國脫歐的時候保持英國完整——我不確定會有人想要這份工作。”

歐盟：挫折還是機遇？

與很多英國媒體決絕地說“再見了，歐盟”相比，其他歐盟國家的媒體還在想著能否與英國重溫舊夢。

“愛還會回來嗎？”德國《圖片報》29日表示，希望仍是存在的。上周六，英國各地有8萬人上街游行，要求留在歐盟。蘇格蘭也在施壓。然而特雷莎·梅已經有了新的愛情，至少她有一個仰慕者：美國總統特朗普！

法國《解放報》報道英國“脫歐”文章的標題是“我們已經在想你了！要不然我們……”，配圖是一個傳統象征英國的頭戴熊皮帽的警衛。

類似的話出現在歐盟官員的口中。“圖斯克現在就懷念英國人”，德國《商報》29日報道說，對于英國離開歐盟，圖斯克充滿感情地表示，“我能說什么？我們現在想念你了。”

路透社稱，英國啟動“脫歐”程序，這可能會改變英國，但也將改變歐盟。歐盟的“權力格局改變”：法國將成為歐盟中唯一擁有核武器、且在聯合國安理會擁有否決權的成員國，該國一直想在美國領導的北約之外加強歐盟防衛合作，現在防衛問題已經回歸歐盟日程表。另外，英國傳統擁有的外交和軍事力量，失去英國的歐盟在世界的影響力將縮小。

“從歷史意義上來說，周三的‘脫歐信件不亞于1952年成立歐洲煤鋼共同體，以及1989年冷戰結束。”芬蘭前總理亞歷山大·斯圖布在英國《金融時報》撰文說，英國“脫歐”將迫使歐洲考慮自己的未來。首先，此前從來沒有一個成員國離開歐盟。歐盟一直保持著強大的吸引力，一些國家想加入進來，而不是離開。在很多方面，成員國增多一直是歐盟最成功的政策，從最初的6個國家擴大到了28個。在很多國家，加入歐盟意味著會帶來民主轉型和經濟改革。英國的離開會使歐盟的吸引力下降嗎？或許會，但不會阻止巴爾干國家和其他國家試圖加入進來。英國離開也不會帶領其它國家離開歐盟，因為成本太高了。第二，英國“脫歐”會使歐盟成員國更加深度融合——如果他們的確這樣想的話。第三，英國“脫歐”將迫使歐盟思考自己的未來。在慶祝歐盟成立60周年發表的聲明是朝著正確方向邁出的一步。在歐盟失去一個核大國和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之后，它將不得不深化在防務方面的合作，在移民和避難政策上也將會堅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