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維《人間詞話》中的文藝理論觀初探

文/楊嘉毅

王國維《人間詞話》在20世紀初期于《國粹學報》連載，歷經一個世紀后，這部詞學著作的光芒愈加燦爛奪目。文藝理論界對它的解讀，遠遠超出了詞學的范圍。這部著作中提出的一些觀點對中國學術界產生了重大的影響。本文選取其文藝理論觀的兩個方面做了論述，并簡要地探討了《人間詞話》對于中國文藝理論發展的意義。

一、《人間詞話》中的文藝理論觀概述

(一)“境界”說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詞以境界為最上?！笨梢?，王國維將“境界”視為衡量詞作水平的最高標準。因中國文論自古有“意境”之說，王國維在《人間詞話》發表之前也曾撰文談論“意境”，故歷來學界中有將“境界”與“意境”等同的趨向。筆者認為，“境界”在《人間詞話》中是一個復雜的概念，王國維談論境界，主要側重三對關系。

3.“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

王國維又將境界分為“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他在《人間詞話》中舉例，“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是有我之境，“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是無我之境。何謂無我之境？文學創作中必有“我”，要是完全無“我”是不可能的。筆者認為，要理解無我之境，需從作品風格和作者心態入手。與“無我之境”對應的是一種清新自然的文學風格和淡泊悠然的作者情懷?！翱煽肮吗^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情緒濃郁凄涼，與淡泊悠然的感情迥然不同?？梢哉f，這里的“無我”，指的是一種哲學上的無我。

1.“真”與“境界”

在《人間詞話》中，王國維對“境界”概念做了解釋：“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睆闹锌梢钥闯觯罢妗迸c“境界”具有不可分割的關系[1]。“真”的概念又與“自然”息息相關，凡能描寫生活真實、傳達真實情感的，即為“自然”。從“真”與“自然”的近似之中，我們可以看出“真”指的不僅是內容上的真，也是藝術表達效果上的“真”，文學作品給人自然流露之感，方稱得上“真”?！罢妗钡姆疵媸恰案簟?，不能自然地傳情達意，即為“隔”。我們就可以這樣理解“境界”理論：內容真實，而且具有自然流露效果的文學，才是有境界的文學。

2.“造境”與“寫境”

《人間詞話》中提出了“造境”與“寫境”的觀念，從中可以看到西方藝術論對于王國維的鮮明影響，王國維提到“理想派”與“寫實派”，這個概念的生成同西方繪畫有莫大的關系?！霸炀场迸c“寫境”的說法，可以視為對“真”與“境界”之關系的進一步說明。王國維注意到，在文藝創作上存在現實派與理想派的區別，虛構作品表達的是真實的理想，所以虛構作品也可以有境界，屬于“造境”而非“寫境”。但是，王國維又進一步表示，“造境”與“寫境”也并非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而是具有深刻聯系的。“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必鄰于理想故也?！边@是辯證的文藝理論觀的體現。

(二)一代有一代之文學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提出了“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的說法，這是他在文學上的進化觀的表現。他寫道：“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中國古代文論中歷來便有復古論調，文學諸種形態中以詩為尊，戲曲等為末。但是王國維的文學史觀與此完全不同，他看到了新興文學的價值[2]。另外，從“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的論斷中，還可以看出，他認為文學是時代的產物，這就是將文學與現實聯系起來，有現實主義文論的影子。

二、《人間詞話》對中國文藝理論發展的影響

(一)促進中西方文藝理論的融合

《人間詞話》的創作年代是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發生激烈碰撞的年代。王國維是我國最早用西方美學概念研究文學的學者，他繼承了中國古代文論中的寶貴遺產，同時敢于創新，吸收西方文論精華，提出自己的文學觀點[3]。從《人間詞話》的內容中，可以找到我國點評式文學理論傳統的明顯印記。王國維既是中國傳統文藝理論的集大成者，又是運用西方文論的先行者。雖然王國維在政治上反對新文化運動，但是其以《人間詞話》為代表的文藝理論創作對于新文化運動起到實際上的推動作用。中國后來的文藝理論家如朱光潛等人都深受王國維思想的影響，晚年朱光潛曾說《人間詞話》是其美學的基礎?！度碎g詞話》不僅在當時促進了中西方文化的融合，還確立了運用西方文論闡釋中國古代文學的最早范式。

(二)術語創新

術語的使用對于文學理論研究至關重要，現今文學理論界中的一個突出弊病是使用了過多西方術語，具有中國傳統意蘊的術語嚴重缺失。王國維在短短64則人間詞話中，就提出了大量術語，這些術語至今仍受到學界的熱烈探討。其中以“境界”一詞的影響力最為深遠。此外，還提出了“隔與不隔”“造境與寫境”等術語，這些術語完全是作者本人基于對中國文學的深刻理解提出的。這些術語的提出完善了傳統文論體系，其背后的創新精神也值得學界借鑒。

三、結束語

王國維在中國新舊文化的轉換時期創作了《人間詞話》，其作品融理論高度與對文學價值的深刻洞見于一體，對于當代的文藝理論研究與文學創作都具有重大的價值。

[1]曾大興.王國維《人間詞話》的核心價值——紀念《人間詞話》問世一百周年[J].文藝研究，2009(10)：59.

[2]施雪瓊，程元，岳浩然.《人間詞話》中的王國維的文學批評思想[J].時代文學月刊，2009(5)：174.

[3]童慶炳.略論王國維的文藝思想體系及其現代意義[J].中國文化研究，1995(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