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生花

付桂豪

8月2日 晴

人只有將寂寞坐斷，才可以重拾喧鬧；把悲傷過盡，才可以重見歡顏；把苦澀嘗遍，就會自然回甘。

——林徽因

暗峭幽蘭。將希望的種子托付于風，落入峭崖絕壁的罅隙中。覓得一隅，得以安生。陽光稀缺，雨露綿薄。朝下是萬丈深淵，朝上也只有一方逼仄灰暗的天。兀自生長著，干癟贏弱的身軀在冷風中瑟瑟發抖。但仍倔強地想要探出頭去，瞥見日頭升起，濕潤的光灌注全身，開出一朵不夠豐腴，不夠芬芳的花朵。而這也正是世人眼中的孤絕之美，遺世之芳。

未生·滄蘭·自持

沒有人能阻止自己的出世。還未來得及決定是否與這個世界見面，便已手足無措地降生了。因為這樣的被動，所以生命才會扭捏不安，不順從。涉足世事，驚恐地發現自己生而有缺憾。個子不夠高，長得不夠好看，記憶力差。我們開始抗拒這個世界，用堅硬鎧甲武裝自己，用故作清高粉飾自己。生于淺灘的魚總想去更深的海。違逆世界預先給我們安排好的一切，心底深埋夢想的種子，萌芽、綻放、沖破桎梏的塵土，這樣的勇氣是我們都有的叛逆。

她很古怪，一出生便有了兩顆大大的門牙，笑起來的聲音嬉笑尖銳，劃得人的耳膜疼，比哭聲還難聽。頭發稀稀拉拉，如同未曾開墾的荒地，所以沒有人愛她，父母嫌棄她，老師不待見她，沒有朋友，連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她就在忽略中悄然長大，想不到得到自由，她愛上了看書，別人的故事里總能看到自己的悲傷，她開始將心情寫成文字，和自己筆下的人物相互依偎著取暖，他們有相似的孤獨，也有相似的落拓清冽。

她如同一朵末世蒼蘭，開在荒蕪的沙丘，承載著整個世界最豐盛的孤單。這樣寫了十年，被伯樂發掘，曾經只有自己能讀懂的文字擊中越來越多的人的內心，他們的孤獨有了共鳴，故事被集結出版，她成了靈魂作家。

她說，開在峭壁的花從一開始便曉得人世如同深淵，自身的缺憾并不能換來他人的憐惜，唯有自顧自地生長，堅定以及堅強，才能在未來某一天驚艷世人和時光。

未已·木蘭·清醒

有的人不甘平靜，活得轟烈，如同夜空乍響的一簇煙火，逼躥至高空，痛楚綻放，隨即化為灰塵，無聲落入海洋，成為一個個冷漠的泡沫。這并非穩妥的生活，因為內心空虛，所以向外需索溫度，營造激情的表象，未曾認真地感受人生中每一個細小的感動，那些嵌在掌紋里德欲望還在隱隱作痛。唯有清醒自覺地度過晴天，不懼怕雨天，做自己喜歡的事，對每一天都充滿期待，日子才能過的綿長悠遠，馨香芬芳。真正不凡的人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不凡，不動聲色，不卑不亢，溫柔地存在著，被世界溫暖相擁。

他很普通，普通得沒有人記住他，話不多，脾氣也不大，無棱無角，干凈清爽的寸頭，整潔的襯衣以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他沒有特殊愛好，有三兩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沒有復雜的感情，平和對待生命中的每一個人。他愛數學，他覺得那是最清醒的學科，沒有多余的糾葛，直來直往。每一個數字都有他它自己的位置，不逾矩半分，有著幾分恭敬從容的意味。所以只要閑下來，便在自己的房間里與數學博弈。一絲不茍地對付每一個難纏的問題。所有的數學競賽都會去，從沒有空手回來。自學高級課程，清簡純粹地生活。五年后，在數學研究中取得巨大成就。他如同一株遺世木蘭，開在高山上，開在泉水旁。清冷的風吹撫，異常平靜。摒棄欲望，自在安詳，他成了最年輕也是最神秘的數學家。

他說，開在峭壁的話從一開始便明白自己不凡，但吹著冷風所以清醒自知。熱鬧都是別人的。唯有自顧自的生長，堅持以及堅硬，才能在紛擾的世界里守住自己的安穩和清香。

暗峭幽蘭，生而未生，已卻未已。開在高出，看煙霞暮靄，賞冷月孤傷。任耳畔北風呼嘯，只當它是奏響的絕唱。任頭頂大雪紛擾，只當它是散落的星光。它從未忘記自己一顆種子的來處和自己一株花的花期。在夜色中自在開合，肆意吞吐著涼薄的空氣。完成一場生命的儀式，記得所有的風景。讓自己的種子帶著這些微茫希冀，去往下一個遠方。

暗峭幽蘭，世間唯一，美而不自知。

湖南隆回二中默深文學社

指導老師：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