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格的對峙中起舞

劉東霞　+駢文娟

電影《你好，瘋子！》是由饒曉志導演，萬茜、周一圍、王自健等主演的一部懸疑喜劇。影片改編自同名話劇，講述了性格迥異，身份懸殊且素不相識的七個人被莫名其妙的關進了一家精神病院里，為了證明自己是正常人，他們使出了渾身解數。然而當院方告訴他們，他們之中只有一個人是精神病人，只要他們能夠找出這個人，他們就可以離開醫院的時候，這幾個人為了能夠離開醫院又相互之間展開各種爭斗與傾軋。他們七個人之間到底有什么聯系，他們為什么會被困在這里，而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瘋子呢？隨著劇情的發展，真相也漸漸浮出了水面。

懸疑的噱頭，喜劇的形式，看似商業化影片的表層背后隱匿著的卻是一連串深入現實、叩擊人性的追問，在碌碌紅塵中掙扎著的人，到底誰是瘋子，誰又是正常人呢？在靈魂的孤獨與現實的圍困中，誰又能是誰的救贖者呢？而在這人格的沖突與對峙之中，誰又還能翩翩起舞呢？本文也將主要從三個角度來對《你好，瘋子！》這部電影進行解讀。

一、 喜劇表層下的荒誕現實

《你好，瘋子！》這部電影雖然披著喜劇的外衣，但是在喜劇的表現形式之下，展現的卻是荒誕的現實。荒誕是悲劇與喜劇的中介，而荒誕劇最顯著的特征便是命運性悲劇內涵與滑稽性喜劇方式的巧妙結合。而《你好，瘋子！》這部電影也正是以喜劇的方式來表現悲劇的內涵的一部黑色荒誕劇。

雖然看完電影之后，我們都知道這個幾個人都不是真實存在的，他們不過是安希分裂出來的人格，但是，在觀看電影的過程中所感受到的卻是真實的人性，真實的現實。他們七個人來自各行各業，卻因為各種意外被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了精神病院里，這就好像被困在現代生活中的人們一樣，焦慮、彷徨、卻又找不到出路。而他們幾個人在精神院里所演繹出來的那些讓人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的故事，卻也正好就是現代社會的一個縮影。記者，雖然有一顆正直勇敢的心，但是卻沒有辦法逃開現實的牢籠，他想要揭露社會的陰暗，卻連自己都難以保全，正常的新聞采訪報道，卻反而需要各種偽裝掩飾，有時還要遭到追打，而被困在精神病里之后，記者也是第一個站出來帶領大家，為大家出謀劃策的人。但是，正如在現實生活中一樣，記者的權力很快便被出租車司機的暴力所推翻了。律師，本應該是法律與正義的代表，然而卻為了金錢名利而違背自己的良心與道德，成為一個只看得見金錢的訟棍。老師，本應該是傳道受業、受人尊敬的職業，卻變成迂腐可笑、受人嘲諷的對象，即使到了精神病院里，他也是懦弱的、被欺辱的對象。美女公關，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籌碼，卻連自己簽的是什么合同都不知道，可是到了這里，她依然需要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籌碼來交換暫時的平靜與利益。還有為了救助動物而趕不上女兒生日的寵物醫生和一直被堵在路上，掙扎在底層的出租車司機。這些人來自于不同的領域，不同的階層，但是卻都掙扎于現代生活的夾縫中，困在生活的死循環里，找不到出路。

在精神病院這個狹小的空間里，他們幾個人一開始得知自己是被抓進了精神病院的時候非常氣憤，立刻結成同盟，同仇敵愾，希望能夠找到出去的辦法。而當他們得知他們之中只有一個人是有真正的瘋子，只要找出這個人，其他的人就可以離開的時候。為了能夠離開這里，他們之間的盟友關系便立刻分崩離析，人性深處的可怖、扭曲與卑劣開始暴露出來。每個人都想要離開這里，而為了離開這里，他們可以陷害任何人，可以攻擊任何人，為了離開這里，他們變得不擇手段。這不正是現代社會的縮影嗎？通過打擊別人，陷害別人來得到利益。而一旦得到權力之后，便是立刻用這些權力去滿足自己個人的欲望。當司機以暴力推翻記者的政權之后，立刻變得咄咄逼人，這與他在現實生活中的卑微形成鮮明的對比。在這個封閉的環境中，他由一個沒有任何地位的人瞬間站在了權力的頂端，他可以依靠自己的拳頭來平息一切反對他的聲音，在這個封閉的環境中建立屬于自己的王國。然而當他的政權也再次被推翻了之后，他又變得怯懦、卑微。現實社會的弱肉強食在這里重新演繹，人性的卑瑣在這里暴露無遺。

二、 十字架上的救贖

這部電影的另一個主題是關于救贖。通過電影的后半部分可以知道，這七個人之所以會被困在這座舊工廠樣式的精神病院里，是因為他們都是安希的人格，因為在安希的心里，她希望自己能夠救贖這里的每一個人。然而即使他們都是安希分裂出來的人格，即使他們曾經是她想要的模樣，善良、樂觀、幽默，可以在她孤單的時候陪伴著她，可是當這些人格逐漸成熟，成為一個一個獨立的個體之后，他們也開始暴露出人性的缺憾了。人性的自私、懦弱、貪婪，讓他們互相傷害，束縛著彼此，掙扎于原地。而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部電影也是一部關于救贖的故事。當所有謎底解開之后，當再回首來看整個故事的情節的時候，就會發現安希這個角色與上帝之間驚人的相似性。

上帝因為孤獨所以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人，而同樣的，安希也因為孤獨，因為渴望親人、愛人、朋友的關愛而創造了這些人格。但是隨著這些人的成長，隨著他們漸漸地擁有了獨立的意識之后，他們開始忘記和背叛創造自己的人，像人類忘了上帝，像大家忘了安希。他們開始暴露出人性的種種缺陷，開始互相傷害。而面對人類的貪婪與背叛，上帝選擇用洪水來終結這一切，來重新確立自己的主體地位，而安希的主治醫生也一直希望安希能夠殺了其他的人格，終結這一切，以確立她作為主人格的地位。但是安希畢竟不是上帝，她更像是上帝之子，那個讓自己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而在電影中我們也常常可以看到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畫面，聽到安希在大家瘋狂地互相傷害的時候的禱告。安希是善良的，她不忍心傷害那些陪伴她走過孤獨，走過寂寞的人。因為她深刻地意識到，“他們就是我，我就是他們”，意識到自己也是屬于他們之中的一部分，所以她寧愿犧牲自己也不愿意去傷害他們，她寧愿將自己釘在十字架上來救贖他們。最后，槍聲響起。安希的善良最終使得大家都得到救贖，也使得自己得到救贖。他們去了屬于他們的面朝大海的幸福，而安希也終于走出了精神病院的大門，走出一直將她困在原地的心魔。

所以，這部電影的另一個主題，便是關于救贖的，但是，這種救贖并非來自于上帝，來自于耶穌，來自于他人，而是來源于自我。正如無論安希在墻上寫下多少個“救我”兩個字，在混亂的現實中如何虔誠的念著圣經，祈求于上帝，都是沒有用的。真正能夠拯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真正能夠拯救人類的，也不會是上帝，而是人類自身。而如果我們始終意識不到這一點，我們始終互相傷害，那么我們也終將會把自己困在一個廢棄的工廠、一個早該被淘汰的地方，永無出路。我想這也是導演希望表達的主旨，十字架上的救贖，只能來源于自身，而非他人。

三、 多重人格下的靈魂作戰

這部電影最后的彩蛋應該說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一個令人回味的結局。隨著槍聲響起，當安希終于走出了精神病院的時候，整個故事似乎已經形成了一個圓滿的環了。然而最后的彩蛋卻打破了這個圓滿的環，將整部電影推向了另一個層次。當看到主治醫生坐在安希的身邊，幽幽地說道：“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的時候，觀眾不禁會問，醫生也是分裂出來的人格？到底安希是主人格還是醫生是主人格呢？而接下來又會發生什么呢？導演在電影最后的這個彩蛋，將電影中的七種人格變成了八種，而整部電影便是在不同的人格的對峙中翩翩起舞。原來醫生也是其中的一個人格，所有的一切，包括精神病院也只是幻想，而非真實的存在。這不僅讓這部電影的懸疑因素更加飽滿，更加充滿驚喜，同時也使得整個電影呈現出一種更加開放，更加引人入勝的格局。

人格作為一個心理學概念，本身是指個體的思維、情感和行為模式，具有跨時間和跨情景的一致性。但是在不同的人格之間，對抗也是無處不自的，沖突是生命的基本事實和普遍現象。沖突如果過于激烈就會導致人格的崩潰，使人變得瘋狂或半瘋狂；如果沖突能夠被人格所承受的話，這些沖突就可以為創造性的成就提供動力，使一個人在生活或工作中顯得精力充沛。而多重人格電影的主要特點是著力刻畫“靈魂內作戰”。封閉的空間更易探索人物幽閉、孤獨、絕望的靈魂，更易發揮影片的自覺性。所以，在電影中，導演也選取了一個封閉的空間作為主要的場景，來探索不同的人格之間的沖突與對峙。在電影《你好，瘋子！》中，人格之間的對抗也是整部電影的核心情節。八種不同的人格在同一個人，同一個困境中相互沖突著、對峙著，以及在這樣的相互對峙中所展現出來的人性的自私、怯懦、卑瑣，所展現出來的人性的善良、寬容、真誠。

結語

在筆者看來，《你好，瘋子！》這部電影應該說是一部成功的電影。作為一部懸疑電影，影片在懸疑因素的設置上，采用多重人格這樣的方式，與電影《致命ID》有異曲同工之妙，而電影最后的彩蛋也使得整部電影的結構更加自然流暢。而作為一部荒誕喜劇電影，這部電影也成功做到了喻荒誕的現實于喜劇的形式之中。而電影中的各種喜劇元素也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瘋子，困在精神病院的幾個人可謂是絞盡腦汁，他們想出各種辦法來證明自己是正常人，唱歌，跳舞，表演詞匯，但是目標與現實之間的懸隔卻造成了一種讓他們更加尷尬的錯位，明明是想用這樣的辦法證明自己不是瘋子，可這樣的形式卻讓他們看起來更加像是瘋子了。一部成功的電影不僅僅在于講述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更在于在這個故事的背后所引發地人們對于現實、人性的思考，而整部電影也在笑與淚中做到了對現實的揭露與批判，對人性的思考與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