氈笠記

宋晶晶

時間：明代正德年間

地點：蘇州、南京等地

人物：岳 尚（小生）

季春蘭（閨門旦，青衣）

岳 赫（老生）

章 氏（青衣）

季豐實（丑）

嚴 氏（老旦）

媒 婆（彩旦）

家 院（丑）

和 尚

道 士

儐 相

劇情簡介：

《氈笠記》主要描述岳赫之子岳尚因家道中落，受到船家季豐實的收留，戴著一頂破氈笠在季家幫忙寫算記賬，后與船家之女季春蘭結為夫妻，因岳尚沾染癆瘵，季豐實夫婦設計把岳尚拋棄至岸邊深林，道士幸好路過，收留岳尚并把他的疾病治愈。岳尚偶然發了意外之財，到異地發跡。季春蘭得知丈夫被棄，痛苦不堪，因長時間沒有音信，以為丈夫已不在人世，戴孝守節不肯再嫁。岳尚不愿另尋新歡，悄悄尋找分別多年的妻子季春蘭，假扮成莊員外先是租用季豐實的船只，探聽到妻子守志之堅，借機上船后拿起季春蘭縫補的破氈笠，提起往事，季春蘭在旁偷窺這位員外，看他極像亡夫，于是脫掉孝服，二人相認，抱頭痛哭，丈人丈母知道真相后羞愧難當，此后闔家團圓。

第一場 求 子

地點：蘇州府昆山縣岳家廳堂

【岳赫神情失落，緩慢上

岳 赫 鄙人岳赫，蘇州府昆山縣人士，今年已過四十，我本是官宦之后，家中有祖遺田地，收些租課為活，只是膝下無有子女，可悲可嘆啊！哎！

（唱）敝人我名岳赫官宦之后，

祖遺田課地租未把人求。

辭官罷享清閑無有煩憂，

居家中賢良妻陪伴左右。

夫與婦都已過四十不惑，

嘆只嘆無子女膝下逗留。

盼只盼童與叟兒孫滿堂，

揚岳門耀宗祖善終不朽。

岳 赫 夫人可否更衣？請夫人堂上來。

丫 環 是。

【丫環退下，岳赫坐下，章氏上

章 氏 （唱）無奈何歲無情人老漸衰，

誰料想百年后無有人埋。

唯恐奴白了頭只身感嘆，

做善事燒香火虔心參拜。

【章氏坐下

岳 赫 夫人，想你我年過四旬，尚無子嗣，光陰似箭，眨眼白頭，百年之事，靠著何人？

【岳赫淚下

章 氏 是啊，常言道：“養兒待老，積谷防饑”，岳門積祖善良，未曾作惡造業，愿老天不絕我祖宗之嗣，想招子也有早晚，還是虔心祭拜才是。

【岳赫拭淚，船家季豐實上

季豐實 本人季豐實，和老伴嚴氏打漁為生，今年都四十七啦，還是沒有一兒半女，哎，想來鄰家岳老先生也是無兒無女，真是同病相憐那，前幾天說好了一起乘船去祭拜陳州的娘娘廟，這不，我來接他一起去碰碰運氣！岳先生在家嗎？

丫 環 門外何人？

季豐實 鄰家季豐實來見你家老爺，煩勞您通稟一聲。

丫 環 原來是季翁來了，待我回稟。

【丫環進廳堂

丫 環 鄰家季豐實在門外等候。

岳 赫 哦，原來是季翁來了，快快有請！

【丫環出廳堂

丫 環 季翁，我家老爺有請！

【季豐實隨家院進廳堂

季豐實 見過岳先生，見過夫人。

【岳赫和章氏還禮

岳 赫 少禮，看坐！

季豐實 謝坐！岳先生，前日約定一起去陳州的娘娘廟進一炷香，現在可否動身嗎？

岳 赫 啊，季翁，想來你我兩家都無有子女，這次祭拜不知上天能否知曉你我的誠心啊？

季豐實 所謂“養兒防老”是人之常情，上天知曉不知曉咱們的誠心還得拜了才知道啊，咱們還是快點動身吧，那娘娘廟離這兒還遠著呢！

岳 赫 正是，啊，賢內，你且住家守候，我們去去就回！

【岳赫和章氏站起

章 氏 路上保重！

【岳赫和季豐實起身出門，章氏擺手示意，二道幕落，二人乘船前行，季豐實劃船，岳赫看天。

季豐實 岳先生，趕快進倉來吧，天要下雨嘍！

岳 赫 哦，哦，看天色不好，勞煩季翁開快些才是。

季豐實 好嘞！季先生，坐好了！

【下船后，二道幕開，岳赫打傘下船，季豐實舉著斗笠下船，二人來到娘娘廟，前后打量一番

岳 赫 來此已是廟門！

【二人對著娘娘廟牌位跪下

岳 赫 鄙人岳赫，今年四十有二，依仗祖上遺留田地過活，本分善良，但至今無有子嗣，望上天念我積善成德，賜我一子，待我一家人涌泉相報！

季豐實 小人季豐實，比季先生大五歲，也是沒有傳宗接代的人那，還請仙人顯靈，給我個一男半女的，我在這先謝謝您啦！

【二人祭拜后起身，出寺廟，岳赫發現了一個和尚在側幕

岳 赫 啊，季翁，你看那蘆席棚下躺著一人，看他懨懨欲死，你我一同將他攙扶過來。

季豐實 是有個和尚，咱們一塊兒架著他過來。

【岳赫和季豐實攙著和尚上

岳 赫 他是何方人也？怎么落得如此境地？

季豐實 啊，是這個和尚啊？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這和尚是從山東來的，今年七十八了，三年前在此募化建廟，沒有施主，搭建了這個蘆席棚住下，整日誦經，有人瞧著他可憐，給他施舍些錢米，但是他這里也沒個親戚朋友照應著，哎，但看樣子他也沒有兩日啦！如果遇上好心人送口棺材就好了！

【季豐實說罷搖搖頭，下場

岳 赫 啊，實在是可憐之人。

（唱）今日見那僧人無人問津，

使得我心中顫頓生憐心。

求子愿早實現還需誠心，

薄棺材送予他早聽佛音。

【上前去詢問和尚

岳 赫 這位僧人，你這般光景，無人依靠，我有心送你一副薄棺，也好有個安身之所！

和 尚 這位施主，萍水相逢，貧僧怎好勞煩客人？

岳 赫 哪里哪里，我也是來祭拜求子，還愿成全我這一片赤誠之心啊。

和 尚 既然如此，多謝施主，施主既來求子，貧僧結交一位東方先生可還你心愿……

【和尚和岳赫耳語

岳 赫 哦哦，多謝師父！

【和尚斷氣

岳 赫 啊，歸西了！師傅走好！【岳赫起身】想來身上有些散碎銀兩，【掏衣兜】啊，這里有銀簪一副，可當些錢兩，這位師傅的棺材有了著落。

【二幕落，岳赫戴孝上

岳 赫 （唱）娘娘廟恰逢那僧人圓寂，

薄棺材贈與他手施以禮。

倘若能尋高人指點津迷，

臨行前賜子恩切莫忘記。

【岳赫下，季豐實上

季豐實 說來這岳先生給這和尚買了副棺材，和尚死前指點了一位高人說有賜子的醫術，真是做好事得了好報，這不，我也去瞧瞧，和岳先生訪訪這位高人，沒準我也得好報呢，哈哈！

【季豐實下，媒婆上

媒 婆 話說岳家老爺去年到娘娘廟祭拜，給一個和尚買棺材送葬做了好事，今年老來得子，名叫岳尚，聰明伶俐。聽說船家季豐實不久也生下了個閨女，取名季春蘭，兩家成了對親，真是喜上加喜！只是那季老爺看著不太高興，人家是官宦之后，哪瞧得起打漁的呢？但有我這個大媒人在中間牽線搭橋，保管這事能成！哈哈！

【媒婆下，幕落

第二場 落 難

地點：陳州大街

【十六年后，岳赫和章氏相繼歸西，房產田地變賣，家道中落，岳尚被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

【岳尚破衣爛衫上

岳 尚 （內白）苦啊！【岳尚上】想來小生岳尚時運不濟，家道中落，身無分文，白天在外乞討，夜半在這寺廟棲身，何時才有出頭之日啊！

（唱）上天甚是不公啊！

岳尚我本出自名門舊族，

研習了棋書畫算善歸除。

垂髫年父見背一命嗚呼，

束發年母孤露故去同赴。

田糧房漸變賣風餐露宿，

無奈何赤雙手沿街邊住。

憶戰國在吳門伍相吹簫，

想當年韓信王寄食漂母。

竟要我官宦后低頭屈俯，

狠心的老天爺懲善忠仆。

【岳尚有氣無力地走，此時季豐實上

季豐實 走著！今天天氣不錯，來到街上買東西，這大街小巷琳瑯滿目的小玩意兒還挺多的，看看哪個好，給老婆子、閨女帶回去。

【岳尚駐足看季豐實，一驚

岳 尚 呀，看這位船家打扮的老翁在哪里見過呢？哦哦哦，這位豈不是我那老爹爹的鄰家友人，船家季翁嗎？

【季豐實掃了岳尚一眼，岳尚回避

岳 尚 呀，這便如何是好？

（唱）想當年踏平川風光甚好，

有誰想衣襤褸沿街乞討。

只見那好花逢雨紅俱糟，

禁不住芳草經霜綠盡凋。

若他知我這般痛苦嚎啕，

真叫我無顏見江東父老。

【季豐實轉頭往岳尚這邊看，漸漸靠近岳尚

季豐實 咦，看著個乞丐怎么這么像舊家鄰居岳先生的兒子岳小官呢？待我仔細瞧瞧！

【季豐實仔細看岳尚的臉，岳尚極力遮擋

季豐實 呀，可不是嗎，看他雖然穿著不怎么樣，可是這臉嗎也看著白凈，哦，這就是岳先生的獨子岳尚岳小官啊！【轉向岳尚】這位不是岳小官么？為何如此模樣啊？

【岳尚眼淚橫流

岳 尚 啊，這是家父至交季翁嗎？小侄衣衫不齊，不敢為禮了，只因父母雙亡，家道中落，被新來的房主趕出家門，無處謀生，才落得如此境地啊！

【季豐實搖頭

季豐實 哎呀，看來這岳家遭難，也怪可憐的，俗話說得好：“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我也發發善心。看他也曾經是個讀書人，寫寫算算應該不是問題，我有心收留他，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呢？【轉而問岳尚】我的侄兒，你肯來我的船上幫忙嗎？管教你飽暖過日，怎么樣啊？

岳 尚 啊，果真如此嗎？若得叔父收留，便是重生父母！如此受小侄一拜！

【岳尚單膝跪地，季豐實忙扶起

季豐實 哎呀，這孩子，快起來，快起來，我可受不了這個，來吧，咱們一起回船上吧。

【二人下，幕落

第三場 氈笠情

地點：季家船上

【暮開，嚴氏和季春蘭在船上收漁網

嚴 氏 春蘭，快著點呢，你扯著那頭，咱一起使勁往上拉啊！

季春蘭 母親，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二人一起把網拉上來，

嚴 氏 可累死我了，來，春蘭，給娘捶捶背！

季春蘭 來了！【捶背】小女季春蘭，今年二八，自幼長在船上，隨爹娘江邊打漁為生，無憂無慮，快活自在，今日爹爹上岸去尋些家用，只是到了這般時辰，不見回轉，心中有些憂慮啊！

（唱）漁家女季春蘭碧玉年華，

自幼兒隨爹娘打漁渡劃。

今日里天朗清喜鵲叫喳，

盼爹爹早回還細品香茶。

【季豐實領著岳尚上

季春蘭 呀，爹爹回來了，爹爹回來了！

嚴 氏 叫老頭子上街買東西，怎么什么也沒買，倒是帶回一個大活人呢？

季豐實 老婆子，春蘭，我回來啦！

季春蘭 爹爹，您身后是何人？

季豐實 哦，這位是咱們老鄰居岳先生的公子岳尚岳小官。

嚴 氏 哦，啊，原來是岳小官。

岳 尚 啊，叔母，小生這廂有禮了！

嚴 氏 老身這廂還禮了！

季春蘭 見過岳公子！【行禮，偷看岳尚】

岳 尚 啊，大姐，小生還禮了！【偷看季春蘭】

季豐實 這不是岳小官落難了，六歲時父親下世，十六歲時母親歸西，家中田產變賣，無有生計，孤苦伶仃，我看著他在街邊乞討，怪可憐的，以后他留在咱家幫忙，給他口飯吃，添些衣穿。

嚴 氏 啊，原來是這樣，你都會什么呀？

岳 尚 小生學過寫算記賬。

嚴 氏 啊，原來是這樣，就留下吧，咱們家正好缺個會記賬的人。春蘭啊，還有剩飯嗎？給岳小官盛一碗。

季春蘭 鍋中剩飯俱是冰涼，僅剩下熱茶。

季豐實 那就給岳小官熱熱飯菜，先端來熱茶吧，岳小官，這里有新衣一件，換了你這破衣爛衫。

季春蘭 岳相公請少待，我去去就來！

岳 尚 多謝大姐！

【季春蘭下，岳尚換衣服

嚴 氏 老頭子，你看看剛打上來的魚怎么樣了？

季豐實 待我來看！嗯，這幾條怎么都快死了呢？

嚴 氏 呀，可不是嗎？還是老頭子你的眼神好，我老眼昏花，不中用了。

季豐實 老婆子，趕快把這幾條死魚挑出來，別讓一只耗子攪了一鍋湯。

【季豐實和嚴氏下，季春蘭拿茶壺飯碗上，岳尚換好衣服上，季春蘭把碗遞給岳尚，二人忙回避，岳尚把碗和茶壺放到桌子上，岳尚和季春蘭互相偷看

季春蘭 （唱）君雖無才高八斗比子建，

細看他眉清目秀似潘安。

岳 尚 （唱）端詳這漁家女閉月羞花，

她頭上戴氈笠沉魚落雁。

季春蘭 （唱）人言他一表人才會寫算，

聽聞他父母雙亡無人憐。

岳 尚 （唱）襁褓中有紅娘塔橋牽線，

身處于矮檐下有苦難言。

季春蘭 （唱）轉眼間竟是一翩翩少年，

羞答答怎開口表明心愿。

岳 尚 （唱）待何日嶄頭角再起東山，

待何時再續此美好姻緣。

【天下雨，所有人都用水袖或者手臂擋雨

季豐實 哎呀呀，這天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里的，怎么這會子下雨了呢？我說老婆子，趕快戴上氈笠吧！

【說罷季豐實和嚴氏戴上氈笠，只剩下岳尚縮手縮腳

季豐實 春蘭，后艄有頂舊氈笠，拿來給岳小官戴，別淋壞了身子，岳小官，你吃我家飯，穿我家衣，閑時搓些繩，打些索，也有用處，不可空坐！吃完飯趕快來干活啊！

嚴 氏 老頭子，你還不趕快再去上街買家用去！

【季豐實和嚴氏下

季春蘭 是！

【說完，從后艄拿來舊氈笠，見一邊綻開口

季春蘭 （唱）方才爹爹一聲喚，

取來氈笠與他穿。

年久竹篾漸綻開，

待我穿針引線來。

【季春蘭很快把氈笠的裂縫縫上，遞給岳尚，又有些不敢，害羞，岳尚接過氈笠后

岳 尚 （唱）陳舊氈笠轉眼變，

一雙妙手巧裁剪。

天宮月老紅線牽，

只羨鴛鴦不羨仙。

【二道幕落，季豐實和嚴氏邊走路邊說

季豐實 老婆子，這岳小官也來咱們家幫忙一年了，看他聰明能干，會寫會算，是個好孩子，你覺著呢？

嚴 氏 是啊，咱家這里里外外的賬目算的門清，而且人人都夸他勤快能干，真是找對了幫手呢！想來咱們閨女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找個好人家嫁了，我看這岳小官不錯，你覺得呢？

季豐實 老婆子說哪里話？他無依無靠，只是在咱們家里幫幫忙，況且身無分文，怎么好把咱閨女許配給他？

嚴 氏 岳小官是咱家老朋友岳赫之子，當時岳先生在世之時，想來還有媒人來提過親，你怎么忘了？

季豐實 哦，是啊，可不，我都給忘了，還定了娃娃親呢！

嚴 氏 是啊，

（唱）官宦之后地位高，

人人夸他學問好。

有心嫁女閨婿招，

上門姑爺有依靠。

季豐實 啊，我也是這個意思啊，就是怕你不愿意啊，就這么辦吧，選一個良辰吉日，咱們就把婚事定下來！你去和閨女說說，我去和岳小官聊聊，再把兩家的親戚朋友都請來，讓岳小官入贅船上，做咱們的姑爺如何啊？

嚴 氏 好啊！咱們趕緊去操辦操辦！想來這給姑爺的新衣、新鞋、新帽、新襪一樣都不能少，還要給閨女做新衣服首飾，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季豐實 這……啊，我想起來了，上次去上街逛，看見了一家新開的裁縫店，聽說新郎新娘的衣服一套下來，花不了二十兩銀子。

嚴 氏 是嗎？真是便宜啊！那咱們哪天一塊兒去瞧瞧。

【后幕開，岳尚和季春蘭穿上紅衣上

岳 尚 （唱）喜聞舊貌換新顏，

牛郎織女鵲橋姻。

天成佳偶是知音，

共苦同甘不變心。

【季豐實，嚴氏上坐，儐相站

儐 相 新人行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同入洞房！

【幕落

第四場 岸上劫

地點：季家船上

【季豐實和嚴氏駕船，季春蘭煎藥，岳尚記賬

季春蘭 相公，湯藥已煎好，快些服用！

岳 尚 我這里還要計算進貨的銀兩，娘子，還請少待！咳咳咳……

季春蘭 岳郎，記賬焉有早晚，還是治病要緊，趁熱飲下才是！

岳 尚 咳咳咳……此話有理，待我先服下就是。

季春蘭 （唱）新婚后夫唱婦隨桃花簇，

誰想他辛苦勞作漸露骨。

爹娘曾四處求醫遵叮囑，

盼岳郎吉人天相多福祿。

【岳尚放下碗，繼續拿起筆記賬

岳 尚 （唱）忙寫算卻落得身漸萎靡，

衣帶寬只因染癆瘵之疾。

似聞聽老丈人常把我譏，

七尺男無奈何卑躬屈膝。

【停靠船只，嚴氏和季豐實使眼色湊到一邊

嚴 氏 哎呀，我說老頭子，他小兩口才婚后一年，姑爺就得了癆瘵之疾，這是哪輩子做了缺德事啊？【岳尚咳嗽】哎呀呀，【季豐實和嚴氏忙捂住口鼻】我的老天哪！

（唱）東床害病把愁添，

四處求醫犯了難。

夫婦二人把他嫌，

想來我兒多悲慘。

季豐實 這才多長時間那？哪天再給咱們傳染上就壞了呦！這船上的貨物他都搬不動了，哎，真是養了個白吃飯的！

嚴 氏 都是你的錯，當初是你把他帶到船上當伙計，還招了入贅的，結果呢？真是好心沒好報，得了要命的病還要咱們老兩口子受罪，閨女這輩子給耽誤了，這呀，都是你這個糟老頭子出的主意！

季豐實 哼！怎么是我的主意，當初不是你說讓他做咱們家的上門女婿的嗎？還說什么官宦之后，會寫會算，這不都是你說的嗎？

嚴 氏 是我說的怎么了？你不是也有這個意思嗎？

季豐實 我哪有這個意思？是你先說的！

嚴 氏 你先說的！

季豐實 你先說的！

嚴 氏 你先說的！

季豐實 你先說的！

嚴 氏 你先說的！你先說的！你先說的！

季豐實 哎呀呀！噓……【偷看岳尚和季春蘭】別吵啦！老婆子，你消停消停！別讓閨女聽見了！還不埋怨咱們老兩口！

嚴 氏 我不管，不能讓咱們家閨女跟著這個病根子過一輩子，【偷看岳尚和季春蘭，轉眼】要不咱們找個機會甩掉這個入贅的，再給咱們閨女找個更好的人家？

季豐實 哼！你說得輕松，他一個大活人，有咱閨女天天守著他，天天待在船上也不上岸邊，怎么把他甩了？【轉眼】

（唱）假借船中缺火源，

讓他上岸把柴砍。

趁機開船不返還，

攜女棄他憂愁免。

嚴 氏 對呀！老頭子你這個主意不錯，就趁著他上岸的時候把船劃得遠遠的，讓他再也找不到春蘭，也好給咱們閨女找個更好的人家！

季豐實 對對對，咱們說辦就辦！

【季豐實和嚴氏走近岳尚

季豐實 我說姑爺啊，家里的柴火沒剩下幾根了，我看這岸上樹木茂盛，你去上岸砍柴吧！

嚴 氏 是啊！姑爺趕緊去吧，天快黑了，還等著燒火呢！

【岳尚咳嗽不止，季春蘭捶背

季春蘭 啊，爹爹，岳郎無力砍柴，還是女兒前去吧！

季豐實 那你去不如為父的去！

嚴 氏 老頭子，你去砍柴誰掌船那？

季豐實 啊，也是啊！

岳 尚 還是小生前去吧！

季春蘭 相公，你身體尚未痊愈，不可上岸勞作，還是為妻的去吧！

岳 尚 哪有女子砍柴之理？還是小生前去吧！

【岳尚慢慢起身，慢慢從船里走到岸邊，季豐實兩口盼望著趕緊下船，季春蘭拿著鐮刀跟上，叫住岳尚

季春蘭 啊，相公，回來！

【岳尚轉身上船，季豐實兩口失望

岳 尚 娘子何事？

季春蘭 你砟刀可帶？

岳 尚 哦，呀，小生忘記了！

季春蘭 （唱）囑托岳郎聽我言，

岸邊山高天氣寒，

打柴莫要慢拖延。

船中待君早回還。

岳 尚 （唱）聽得賢妻一句勸，

心中慰藉暖意綿。

深山林中多風險，

早去早回莫惦念。

【岳尚拿著鐮刀慢慢從船邊走到岸邊，季豐實兩口盼望著趕緊下船，季春蘭拿著氈笠跟上，叫住岳尚

季春蘭 啊，相公，回來！

【岳尚轉身上船，季豐實兩口失望

岳 尚 娘子何事？

【此時嚴氏走到季春蘭和岳尚的中間

季春蘭 看這烏云密布，想來天要下雨，你還是戴上氈笠，有備無患！

岳 尚 哦，還是娘子想得周到，多謝娘子！

【季春蘭遞過氈笠，此時嚴氏搶過氈笠

嚴 氏 還不快著點！拿個破氈笠還婆婆媽媽的，哼！

【嚴氏把氈笠往岸上一撇，轉身回船，岳尚下船上岸撿起氈笠，搖搖頭，撣撣上面的土，戴上氈笠拿著鐮刀往岸上走，岳尚下，此時嚴氏給季豐實使眼色，二人一個船前一個船后，把船開走了

季春蘭 船怎么開起來了？岳郎！

【船家三口下，岳郎上

岳 尚 咳咳咳……這山林茂密，不知砍哪棵才好？待我看來！恩，就是這棵！

【岳尚砍樹，拾些殘柴，抽取枯藤，有氣無力，咳嗽

岳 尚 啊，這就好了，待我將柴用藤條捆綁好，下山去尋娘子。【走到岸邊，見岸邊船只皆無，頓時驚訝失望】怎么無有船只？難道說？難道說船已走了嗎？【砟刀柴火拋下】

（唱）只說是上岸砍柴燒火爐，

拾殘柴纏繞枯藤回船屋。

不由得放下氈笠用目睹，

誰料到船去江空蘆葦浮。

原來是船家三口將我逐，

誰料想別有用心如狡狐。

觀天相蟲燕低飛云密布，

來至在大樹蔭下滿躊躇。

患癆瘵孤身一人多險阻，

流落到荒山野嶺心酸楚。

岳 尚 啊，苦啊……咳咳咳……想我岳尚二次遭難，好狠心的丈人丈母！還有那無情無義的娘子！將我拋在這深山之中，棄之不顧，真真可恨啊！哎，這便如何是好？咳咳咳……

【岳尚坐到地上咳嗽不止，此時一個道士上

道 士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人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行宇宙之氣，吐故納新，走五行之法，平衡身心。貧道宏遠，來到深山采藥，路過江邊，忽聽有人咳喘，前來尋找。【看到岳尚駐足】原來是這位施主，待我問上一問。【對岳尚說】啊，這位施主，看你這般虛弱，為何在此停留？

【岳尚回頭看道士，慢慢站起，道士攙扶起

岳 尚 啊，這位道長，小生名岳尚，與丈人一家乘船到此岸邊，正在深山砍柴，不想回到岸邊，船去江空，落得小生只身一人，咳咳咳……

道 士 原來如此啊！

（唱）山中采藥遇施主，

打柴被棄落山谷。

苦命之人多痛楚，

慈悲為懷留他宿。

岳 尚 想我在這深林之中孤苦伶仃，還望道長幫我找個安身之所，咳咳咳……

道 士 貧道家住不遠處，看你似患癆瘵之疾，我這里方才采草藥，恰好醫治癆瘵，不如與我同去寒舍，再做定奪。

岳 尚 如此多謝道長收留之恩！

道 士 施主言重了，呀，這烏云密布，天要下雨，請快隨我來！

【二道幕落，岳尚上

岳 尚 宏遠道長真乃神人也！他妙手回春治愈了我這癆瘵之疾，感謝道長救命之恩， 如今，他遠走他鄉，云游四海去了，我只身一人無處可去，這深山野嶺甚是陰冷啊！

（唱）活神仙宏遠道長真厲害，

他那里妙手回春去病災。

如今他遠走他鄉云游四海，

我只能孤苦伶仃空徘徊。

【幕開，岳尚來到深山野嶺，一個山洞在不遠處，駐足，仔細觀察山洞

岳 尚 到此乃是山洞！洞口有槍刀戈戟，不知里面有什么稀奇？怎么隱隱約約閃閃發光，待我點火把一根，進去看看便知！【岳尚進入山洞，打開箱子】待我看來！哎呀！這真是整整八大箱的金銀珠寶啊！

（唱）山洞中慢步輕聲踩青苔，

原來是閃閃發光金磚塊。

只見那槍刀戈戟立洞外，

暗思量八箱珠玉大盜財，

天不亡我千恩萬謝命運改，

攜銀錢異地發跡來變賣。

哈哈哈！真乃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時常可見往來漁船停靠岸邊，待我租來船只也好離開這荒涼之地，到異地發跡啊！哈哈哈……

第五場 悼亡夫

地點：季家船上

【季豐實和嚴氏駕船，季春蘭煎藥

季春蘭 爹娘真真無理，為何叫他上岸打柴？欲叫岳郎莫去，又恐違拗父母之意，【看周圍】船怎么開起來了？岳郎呢？啊，爹爹，岳郎還在岸上，如何開得船來？

季豐實 誰是你那岳郎？那個癆病鬼，你還想著他干嗎？

季春蘭 爹，娘，這怎么說？

嚴 氏 你爹看他病得不輕，再傳染給咱們，想出這個主意，斷送了這個癆病骷髏！

季春蘭 哎呀，這么說岳郎還在岸上？岳郎啊！岳郎啊！讓我隨岳郎同去！

【季春蘭欲跳河，被嚴氏攔住，季豐實過來

季豐實 閨女，聽爹一句勸，婦道人家嫁不了好人家，這輩子都受苦。那個害了癆病的，早晚都得死，遲早要陰陽兩隔，還不如早分開，別耽誤了你的青春！當爹的再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讓你終身有靠，別再想那個癆病鬼啦！

季春蘭 爹爹這是做的什么？俱是不仁不義，傷天害理的勾當！岳郎這門親事，俱是二老主張，既做夫妻，同生同死，豈可反悔？就是他癆病而死，也應待其善終，為何棄之于無人之地？今日岳郎為奴而死，奴決不獨生！

【季春蘭說罷痛哭

季豐實 哎呀，閨女呦，別哭別哭啊！那害了癆病的不見船，可能早已到了別村找生計去了，何況這下水順風，已經過了百里之遙，勸你死了這個心吧！

季春蘭 如此說來，奴與岳郎同去！

【季春蘭想要跳河，季豐實和嚴氏攔住

嚴 氏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你可千萬別跳河啊！咱們這就回去找他，這就回去找！

季豐實 對，這就撐船回去找！

【季豐實和嚴氏駕船回到拋棄岳尚的岸邊，季春蘭下船上岸，繞場轉

季春蘭 岳郎在哪里？岳郎在哪里？【發現氈笠和砟刀，拾起氈笠一驚】這不是那頂舊氈笠嗎？

季春蘭 （唱）可看那陳舊氈笠埋草泥，

嚇得我魂飛魄散好慘凄。

岳郎他染病在身無有力，

誰料想隨手摘笠把它棄。

岸上邊深山密林人煙稀，

山腳下寒風凜凜猿聲啼。

莫非你路遇猛虎已命斃，

莫非你投身入江魂歸西。

對氈笠天地難容空悲泣，

隨君去替親贖罪萬恨熄。

【季春蘭要跳江，季豐實和嚴氏忙阻攔

季豐實 閨女，你可別跳啊！我們老兩口就你一個閨女啊！

嚴 氏 是啊，你要是跳，我們老兩口滅了念想，也跟著你跳！

【季春蘭猶豫了，轉身哭泣，季豐實和嚴氏嘆氣

季春蘭 奴要為岳郎戴孝守節一生一世！

季豐實 閨女，你要怎么樣都隨你，只要你不輕生就行啊！

嚴 氏 是啊，老頭子，都是咱們一時糊涂了，再到處找找岳姑爺！

季豐實 對啊，都是我們兩口子出的餿主意，老婆子，趕緊去找啊！

【幕落

第六場 拾氈笠

地點：南京城

【公園內，岳尚上，輕快腳步，家院跟上，

岳 尚 真真時來運轉那！哈哈哈……

（唱）三年前砍柴遇難遭人害，

感嘆這世態炎涼實無奈。

多虧那道長憐我多擔待，

神藥方病體痊愈免禍災。

康健后道長一別拱手拜，

空叩頭感恩戴德莫忘懷。

一日里閑來無事自徘徊，

福星照山洞巧得萬金財。

攜寶藏遠走他鄉亨運泰，

路逢盡柳暗花明耀光彩。

小生自從來到南京，變賣金銀，于儀豐門買下大宅一所，門前開張典鋪，置買田莊數處，南京城內稱我“莊員外”，真乃是“人逢運至精神爽，容采光澤盡歡暢”！啊哈哈哈……

家 院 老爺，您今兒個真是高興，您說您什么金銀珠寶樣樣不少，就是少了一樣。

岳 尚 少了什么呀？

家 院 待我念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岳 尚 啊，家院，你在哪里學的這個詩句？

家 院 還不是跟您學的嗎？晚上做夢您都喃喃自語這句詩呢！看樣子您這不是少了枕邊人嗎？

岳 尚 真乃多嘴！哎，想來小生雖家纏萬貫，到如今也無有女子稱心如意。

【劃船女子過場，岳尚眼神跟隨女子

家 院 老爺您看那，那劃船女子可真是長相標志啊！

岳 尚 是啊……家院，我曾與你提起那漁家娘子之事？

家 院 您提起過，您那丈人丈母和前妻把您拋棄在荒郊野嶺，您幸虧得到道長相助才幸免于難，您不是怨恨他們嗎？

岳 尚 （唱）一日夫妻百日恩，

娘子待我情誼深。

想起當年人兩分，

豈會薄情亦不仁？

家 院 這……要不這樣吧，您親自去找找當年的丈人丈母，問問清楚。

岳 尚 是呀！這個主意甚好，且慢……我只身前去只恐左右推辭，不肯道出實情……嗯，你且前去打探究竟，就說“莊員外”租用他的船只。

家 院 好了，我準備下，這就起身！

岳 尚 快去準備，你我隨后即刻起身！

家 院 好嘞！家院告退！

【二道幕落，季豐實和嚴氏駕船，季春蘭在中間

季豐實 老婆子，加把勁，頂風上啊！

嚴 氏 老頭子，快些劃，天色不好啊！

【季豐實和嚴氏停船收拾貨物，季春蘭拿著氈笠出神

季春蘭 （唱）三年來懷抱氈笠守空房，

夫妻情歷歷在目不相忘。

想當年氈笠傳情春心蕩，

兩廂愿洞房花燭比鴛鴦。

豈不知遭遇不測人兩茫。

到如今陰陽兩隔面滄桑。

為亡夫守節戴孝自彷徨，

思岳郎以淚洗面寸斷腸。

【季春蘭哭，季豐實和嚴氏嘆氣

季豐實 哎，又哭了，這都三年了，整天哭哭啼啼，也不敢說什么。

嚴 氏 可不是嗎，要給那前女婿帶終身的孝，可不敢提改嫁的事。

季豐實 她之前還說什么“誓死不移金石志”，可不能讓咱們閨女尋短見那！她愛怎么就怎么著吧！哎！老婆子，烏云散去，咱們接著劃吧！

嚴 氏 哎，好，老頭子，聽你的，走啊！

【三人劃船，二道幕開，三人劃船進入，停船后季豐實和嚴氏休息，季春蘭站在船尾向遠處望，岳尚和家院上

家 院 老爺您看，這就是季豐實的船那！

岳 尚 還是那條船，這船尾站著一名女子，似曾相識，待我仔細看來……這、這、這不是我那結發妻子春蘭嗎？怎么她這一身麻衣素裝，果真是在守節未嫁嗎？她難道不知我當年被棄之事嗎？啊，家院，你過來！【季尚和家院耳語】你且去問，我在那家客棧少待！

家 院 好嘞！

【岳尚下，季豐實和嚴氏坐在橋頭

家 院 哎！這不到了？船上有人嗎？

季豐實 何人在外喊話？

家 院 我是南京來的客商，可有人來搭話？

季豐實 來了，你是哪里人士？到我這小船上有何貴干？

家 院 我們老爺是南京財主“莊員外”！這兩日在此處做生意，欲租用您家的船只，您意下如何呀？

季豐實 哦哦哦，原來是南京財主“莊員外”的伙計啊，快快快，請進艙敘話！

【二人同進船，季豐實和嚴氏陪笑臉

季豐實 小爺請坐！

家 院 謝坐！

嚴 氏 小爺口渴不？我給您倒杯茶？

家 院 不必勞煩船家！除此租船之事，我們莊員外還有一事相求。

季豐實 哪兒還有相求的事情啊！真是，小爺請講！

家 院 我們老爺喪偶已有三年，未曾續娶，欲求令女為繼室，可出千金聘禮，特央我來做媒，望勿見拒！

季豐實 哎呀，聘姑娘啊？【和嚴氏對眼色，先喜后悲】小爺有所不知，

（唱）好事一樁配東床，

想起小女心又慌。

誓死守節悲惆悵。

不敢應允望見諒。

【嚴氏踩了季豐實一腳

嚴 氏 小爺，我們再問問閨女啊，我們再問問！

【嚴氏點頭，季豐實搖頭

家 院 員外相求，出于至誠，那勞煩二位船家從容商議，不日我們莊員外將親臨此船，告辭！

【家院下船，下場

季豐實 小爺慢走，恕不遠送！

嚴 氏 你這糟老頭子，到手肥鴨子差點讓你給弄飛了，人家員外是萬貫家財，咱們要是和他攀上親戚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呀！

季豐實 什么萬貫家財，榮華富貴？小心閨女再尋短見，到時候你就傻眼啦！

嚴 氏 啊？哼！

【季豐實和嚴氏回到船內，季春蘭從船尾回到船內，放下氈笠

季春蘭 爹爹，方才與何人敘話？

季豐實 是南京莊員外來租用咱們的船只。

嚴 氏 哎呦，還有呢，那莊員外要來娶你……【季豐實一把拉回嚴氏】

季豐實 來敘話，那莊員外要上船來敘話！【季豐實和嚴氏使眼色】

季春蘭 啊，原來如此。

【岳尚穿絨衣和家院上

岳 尚 （唱）客棧中家院回稟解心焦，

探聽到春蘭守節不知曉。

雖說是丈人當年把我拋，

遇難時給我飯食送我襖。

我有心親自登船把話挑，

家 院 季船家在船上嗎？我們老爺莊員外到了！

岳 尚 （唱）隨家院舊船家中走一遭。

【季豐實和嚴氏出船迎接

季豐實 哎呀，是莊員外到我這小船上做客，有失遠迎，實在是失敬，失敬！

嚴 氏 啊，原來是莊員外大駕光臨光臨，快請入艙！

【岳尚和家院拱手，入艙，坐下，季春蘭在船尾偷看

季豐實 老婆子，快外拿咱們家上好的龍井茶，給莊員外沏一壺！

嚴 氏 好嘞！莊員外您少待！

【嚴氏去船尾找茶葉，季春蘭上前

季春蘭 娘啊，這是哪位啊？

嚴 氏 這位就是莊員外，租咱們家船的那個大財主！

季春蘭 看他樣兒怎么像我那亡夫呢？

嚴 氏 你說什么呢？傻閨女，怎么會是你那癆病鬼呢？骨瘦如柴，他呀，早死了！人家可是家財萬貫，滿面紅光呢！得，這不是咱們家上好的龍井嗎？我得趕緊拿走給莊員外沏茶去！

【嚴氏沏茶，季豐實親自端茶給岳尚，嚴氏端茶給家院，賠笑臉

岳 尚 多謝！家院，你食我家飯，穿我家衣，閑時搓些繩，打些索，也有用處，不可空坐！

家 院 是，老爺！

【季豐實和嚴氏沒有什么變化，季春蘭一驚，繼續偷聽

季豐實 啊，請問莊員外，您來租我們家的船可是來對啦，這陳州一帶，就數我們家的船最結實耐用，許多的貨物都不在話下！保準您……

岳 尚 好了，好了，不少你的銀兩就是了！【看到舊氈笠，拾起端詳】

季豐實 莊員外，你看這舊氈笠做什么呀？

岳 尚 看這縫補之處針針細密，甚是好看，出自妙手！

（唱）氈笠雖舊巧手縫，

戴笠打索搓纜繩。

仙凡換骨命運更，

錦衣回還日高升。

【季豐實和嚴氏不懂其中含義，季春蘭聽出一二

季春蘭 （唱）聽他此言心一顫，

旁人怎知舊笠緣？

待我仔細來觀看，

好似岳郎生又還。

季豐實 此氈笠是小女所縫，有何妙處？前日您家家院來說，您喪了妻已有三年，未曾續娶，想與小女成婚，我們老兩口都求之不得，可小女守節甚堅，誓不再嫁，所以不敢答應這門親事啊！

岳 尚 令婿為何而死？

季豐實 小婿不幸得了個癆瘵之疾，我們老兩口想讓他自謀生路，那年借口上岸讓他打柴，開船走了，后來上岸找過，以為投江死了。

岳 尚 令婿不曾死去，他遇上了高人，治愈疾病，反倒發了萬貫家財，船翁若會令婿，可請令愛出來！

季春蘭 （唱）岳郎！你這薄幸兒郎啊……

【季春蘭從船尾沖到岳尚面前

季春蘭 （唱）見岳郎未實言心中懊惱，

今日里回家轉喜在心梢。

你可知為妻我三年吊孝，

每日里苦思量心如刀絞。

岳 尚 （唱）三載后你依舊仙姿佚貌，

見賢妻不由得涕淚雙掉。

非是我冒員外艙內閑聊，

尋真相認親人共飲瓊瑤。

季春蘭 岳郎，你害我等待多年，真真可惱！啊，岳郎，你一向可好？

岳 尚 倒也安好！你看我柳暗花明，去到南京發跡，如今可是南京城赫赫有名的莊員外了！哈哈哈……

【季春蘭脫掉孝服

岳 尚 啊，家院，見過你家夫人！

家 院 見過夫人！恭喜老爺夫人闔家團圓！

【季豐實和嚴氏上前賠禮

季豐實 莊員外真是賢婿？啊！如此我們老兩口在這兒給您賠不是啦！是不是啊，老婆子？

嚴 氏 是啊是啊！還請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老兩口吧！

【岳尚扶起二人，二人羞愧難當

岳 尚 丈人丈母請起，只是小婿他日有病痛時，莫再脫嫌！

季豐實 那是那是！哦，那肯定不嫌棄，不嫌棄啊！

嚴 氏 是啊是啊！不嫌棄，不嫌棄！

季春蘭 岳郎啊！

（唱）逢兇化吉遇難祥，

絕處逢生貴人幫。

一朝榮耀把名顯，

飲水思源多思量。

莫把怨恨記心上，

舊日恩情常念想。

岳 尚 娘子此話甚是有理！

（唱）賢妻勸君多積善，

感恩懷德來報償。

南京發跡成富商，

家財萬貫金滿堂。

丈人丈母同來往，

闔家歡樂富貴享。

季豐實 哎呀，這是真的嗎？同去南京，共享富貴，闔家歡樂？我的耳朵沒有聽錯嗎？【岳尚點頭】哎呦，甚好甚好！多謝賢婿！多謝賢婿！老婆子，快快準備酒菜，給咱們的賢婿接風那！

嚴 氏 好啊！好啊！老頭子，把咱們今天剛打上來的魚呀蝦呀拿出來做幾個下酒菜！

【季豐實和嚴氏下，季春蘭拿起氈笠

岳 尚 啊，娘子，這里有紅花一朵，且由為夫與你戴在頭上！

季春蘭 哎呀，岳郎啊！

（唱）弄羅衫破涕為笑戴紅花，

岳 尚 （唱）漁船上一頂舊笠緣分搭。

季春蘭 （唱）莫忘恩因禍得福興旺達，

岳 尚 （唱）棄前嫌夫妻團圓共佳話。

【幕落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