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商業秘密保護的區域協調

摘 要 隨著經濟全球化和信息化發展，商業秘密由于自身的獨特性具有重要價值。歐盟委員會于2016年7月通過《商業秘密保護指令》，通過統一商業秘密的定義和違法行為的界定，旨在最大程度上協調歐盟商業秘密保護立法。歐盟商業秘密保護立法對于國際社會形成統一的商業秘密保護體系也產生重大影響，對世界其他國家提升商業秘密保護水平、對我國商業秘密保護立法也有重大借鑒。

關鍵詞 商業秘密 歐盟 《商業秘密保護指令》

作者簡介：賀婭娜，武漢大學法學院。

中圖分類號：F74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3.037

現代視野下的商業秘密制度源于英國的衡平法。過去，對商業秘密的界定和相關保護長期被學者和政策制定者所忽略。如今，無形資產特別是知識產權已成為現代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一個公司的最重要資產。隨著信息化和全球化，商業秘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各類侵犯商業秘密的案件層出不窮。據統計，在2008年，因數據泄露給全球的公司造成的損失高達近乎一個億。為了應對商業秘密的嚴重侵害，各國紛紛出臺了相關政策。

2016年6月15日，歐盟委員會和歐洲議會通過了關于保護商業秘密的指令，旨在保護未披露的技術信息和商業信息，避免其被非法獲取、使用和披露。這是第一個歐盟層面的商業秘密保護指令，主要是在歐盟層面協調保護商業秘密，統一商業秘密違法行為的界定，并要求成員國提供共同的救濟措施和糾正程序。

一、充分商業秘密保護的重要性

考慮到商業秘密的保密性，我們很難以具體的數額估量商業秘密對整個經濟社會的重要性。但歐盟有很大一部分公司同意商業秘密對其增長額、創新和競爭力具有戰略意義。有報告稱，商業秘密有可能是最具商業價值的知識產權。

（一）商業秘密的獨特性

一般來說，公司傾向于依賴不同的知識產權對其無形資產和專有技術進行保護。商業秘密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商業秘密通常被公司當作補充措施來保障其競爭優勢。可以說，所有能被授予專利的發明曾經都是商業秘密。商業秘密與傳統知識產權相比擁有的這種優勢主要因為以下三點。首先，商業秘密無需通過繁瑣而昂貴的程序就可以對有價值的信息進行保護。其次，公司無需披露任何有關商業秘密的信息。最后是商業秘密保護的自動性。公司的技術和經營信息只要滿足保密性或傳統知識產權所具備的獨創性等等，就可以獲得完整的保護。

另一方面，商業秘密是一項非排他性權利。如果其他人以合法方式取得了同一內容的商業秘密，其就與第一個人有著同樣的地位。商業秘密的擁有者既不能阻止在他之前已經開發掌握該信息的人使用、轉讓該信息，也不能阻止在他之后開發掌握該信息的人使用、轉讓該信息。這也限制了商業秘密的保護。因此，公司應該評估一下其商業信息或者專有技術是否會被輕易開發或者創造。如果這種風險存在，那么就應該為其申請專利。相反的，就可以考慮當作商業秘密進行保護。

商業秘密涉及的范圍也更廣。商業秘密是指不為公眾所知悉、能為權利人帶來經濟利益，具有實用性并經權利人采取保密措施的技術信息和經營信息。主要包括兩個部分，技術信息和經營信息。如管理方法，產銷策略，客戶名單、貨源情報等經營信息；生產配方、工藝流程、技術訣竅、設計圖紙等技術信息。

商業秘密的保護期限不是法定的，取決于權利人的保密措施和其他人對此項秘密的公開。一項技術秘密可能由于權利人保密措施得力和技術本身的應用價值而延續很長時間，遠遠超過專利技術受保護的期限。美國可口可樂公司經過幾個世紀直到現在仍保留著其傳奇配方。

考慮到以上所有優勢，商業秘密受到大多數公司特別是中小型企業的青睞。依賴于商業秘密是他們唯一合理又經濟的方式來保護其有價值的商業信息不受侵犯。

（二）抑制過度開支

倘若失去對保密信息的法律保護，公司就會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保護其專有技術不受濫用以保障其競爭優勢。除了勞動合同中的禁止招攬、競業禁止條款，公司往往還會花費更多來保護其商業秘密。當公司與商業秘密法律保護較弱的國家合作時，更多地會擔心其商業秘密會暴露而不是效率和其經濟收入。公司就會更傾向于招聘忠誠的熟練工而不是有能力的新人，從而抑制了職工的潛力發展。更嚴重的是，公司有可能會由于保護商業秘密而不愿意與第三方合作。盡管這種合作會更減少成本開支，擁有更大的潛力。

相反，對商業秘密有力的法律保護使公司只在法律上有所開支，而且僅僅是當商業秘密被濫用時才會產生的開支。

二、歐盟商業秘密保護現有的法律框架

（一）《TRIPS》協定

《TRIPS》協定是第一個對商業秘密保護明確作出實質性規定的國際條約。 更準確的說，世界貿易組織框架內的《TRIPS協定》要求WTO成員方對“未披露信息”采取保護措施。

《TRIPS協定》作為WTO協議的一部分，應該被所有的WTO成員所承認并履行。歐盟作為一個整體加入WTO，其成員國當然無一例外地要遵守《TRIPS協定》的規定。《TRIPS協定》第3條和第4條分別規定了國民待遇原則和最惠國待遇原則。WTO協議建立的爭端解決機制同樣適用于《TRIPS協定》。再加上《TRIPS協定》第39條的規定，保護商業秘密不受第三方非法獲取、使用和披露已經成為WTO成員普遍接受的國際標準。《TRIPS協定》為WTO成員國提供了有約束力地最低標準的商業秘密保護。

（二）歐盟內部的商業秘密保護

盡管《TRIPS協定》早有規定，歐盟自身及所有成員國都受《TRIPS協定》的約束，歐盟各成員國對于防止商業秘密不受他人非法獲取、使用和披露的立法仍然存在重要差別。歐盟各成員國有權制定更高的商業秘密保護標準。

首先，歐盟各成員國有關商業秘密保護的法律制度不盡相同。根據《TRIPS協定》第39條規定，奧地利、德國、波蘭和西班牙以反不正當競爭法為主，勞動法、侵權法和民法的相關條款為輔，對商業秘密進行法律保護。在其他成員國中，英聯邦和愛爾蘭共和國運用信托關系法進行商業秘密保護；荷蘭、葡萄牙和希臘則運用侵權法為商業秘密提供法律保護。其他國家對商業秘密保護的法律分散在各部門法中。瑞典是歐盟成員國中唯一制定專門的《商業秘密法》的國家。各成員國分歧較大的保護制度嚴重阻礙了歐盟境內跨國商業秘密救濟。

其次，歐盟各成員國也沒有統一的與商業秘密保護有關的法律術語。大概有100個WTO成員國已經根據《TRIPS協定》39條的規定對商業秘密從法律角度作出文字上的定義。但是大部分的歐盟國成員，比如德國、法國、奧地利和西班牙，沒有對商業秘密作出法律上的正式定義，他們主要依靠判例法和法學理論進行判定。普通法國家一般保護所有的保密信息，不管其是商業信息、工業信息還是個人信息。而其他國家則僅僅對技術信息和專有技術進行保護。

最后，歐盟成員國也沒有統一有效的強制措施和法律救濟。雖然《TRIPS協定》第三部分為WTO成員國設定了有關知識產權強制措施的最低義務，但各成員國有自由選擇執行方式的余地，也并不存在一種特殊的執行機制。歐盟成員國大多依賴于民法、刑法或者兩者的結合以及行政法實現對商業秘密的法律救濟。而這些救濟措施全部屬于國內法體系，比如損害賠償，禁令救濟，返還原物等。盡管《TRIPS協定》籠統地規定了強制性刑事處罰，歐盟大多數成員國也都對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作出罰款或者束縛人身自由等刑事處罰，然而成員國之間對有期徒刑的最大期限、罰款的最大限額、商業秘密的鑒定等規定仍存在差異。保加利亞、愛爾蘭、英國對侵犯商業秘密的行為并沒有規定明確的刑事責任，而是通過刑法中的瀆職罪進行處罰。這種法律制度上的缺失讓商業秘密持有人擔心在訴訟過程中會無可避免的公開其商業秘密。至于與商業秘密技術性相關的訴訟程序，在成員國中也不盡相同。

三、 《歐盟商業秘密保護指令》的法律分析

經歷了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歐盟委員會制定了“歐盟2020戰略”（Europe 2020 Strategy），以恢復歐盟成員國的經濟活力。考慮到競爭力越來越依賴知識和創新，“創新歐盟”（Innovation Union）成為“歐盟2020戰略”中的重要一環。隨著歐盟《共同體商標條例》和《共同體專利條例》的實施和推進，與共同市場密切相關的商標與專利的一體化工作已經完成，而商業秘密卻沒有得到立法保護。這與商業秘密在當今商業實踐中所占的重要地位構成重大矛盾。

（一）相關定義的界定

《指令》為歐盟成員國提供了明確和統一的定義。第2條對商業秘密的界定沿用了“秘密性”、“經濟性”和“保密性”等3個條件，但對條件做出了進一步解釋：首先，保密性作為一個整體而存在或各部分合成，并未被該領域專業人士普遍知悉或易于獲取，排除普通工人在工作過程中獲得的存在于全行業中的知識、技術和技能；其次，商業秘密必須是因保密性而有商業價值；最后，合法掌握該信息之人為保密采取了有效措施。同時，“商業秘密權利人”的定義以“合法控制”商業秘密為核心要素，即商業秘密原始權利人與被許可人、自然人和法人都有權維護商業秘密，也遵循了《TRIPS》協定的相關規定。

此外，《指令》草案第2條對商業秘密相關“侵權人”和“侵權貨物”做出明確界定，“侵權人“即任何非法獲取、使用和揭露商業秘密的自然人或法人”。“侵權貨物”即“設計、質量、生產方法或銷售主要獲益于商業秘密非法獲取、使用和披露的貨物”。“侵權貨物”的認定范圍包括非法使用商業秘密的“下游產品”或“衍生品”。

（二）侵犯商業秘密行為的界定

《指令》第2章首先規定了具有正當理由的合法行為，如獨立研發商業秘密相關信息，對涉密產品進行觀察、研究、分解或檢驗，以及其他遵從誠實信用原則的商業行為。接著第4條規定“成員國應當確保商業秘密持有者有權申請獲得保障，主張對商業秘密享有權利的主體應當承擔被告方存在實質非法行為的舉證責任。”同時確認非法行為，包括“未經商業秘密持有人同意獲取、使用和泄露商業秘密的行為”。最后，第5條規定“非法行為中具有豁免理由的例外情形”，包括：基于言論自由，媒體進行相關報道；為維護公共利益的目的，揭露不法行為或非法活動；歐盟或國內法規定的其他保護合法利益的情形。

（三）救濟方式和程序

《指令》第3章規定關于民事救濟措施、程序和救濟措施的基本原則，即公平性、有效性、公正性和比例原則。同時，為維持內部市場的平穩發展，確保法律的確定性，督促商業秘密持有人盡監督與保護的合理義務，訴訟請求應在訴訟時效內提出。

歐盟《指令》不僅對歐盟內部和成員國意義重大，對于國際社會形成統一的商業秘密保護體系也產生重大影響。盡管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近年有諸多知識產權國際條約，《巴黎公約》和《TRIPS協定》也有相關條款涉及到商業秘密的條款。但對于商業秘密日益增長的重要性，現存的國際條約已無法滿足現實需要。《指令》的出臺有望成為國際談判與協調的模范樣本，也對我國商業秘密保護有重大借鑒。

注釋：

謝曉堯.商業秘密保護的國際最低標準——對TRIPS第39條的解析.國際貿易問題.2002（5）.

參考文獻：

[1]李明德.歐盟知識產權法（第 1 版）.法律出版社.2010.

[2]孫益斌.歐盟商業秘密保護立法及啟示.經濟與法律.2014（3）.

[3]羅軍.商業秘密指之知識產權保護的一般理論分析.吉首大學學報.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