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 楊飛超 何曉鋒
摘 要 搶劫罪是刑事司法實踐中一種常見的多發型犯罪,其以嚴重的社會危害性處于刑法所規定的侵犯財產犯罪的首要地位,而入戶搶劫又處于搶劫罪八種法定加重情節的首要位置。《刑法》第263條將入戶搶劫的法定刑規定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以及實務中出現的關于入戶搶劫的主體、主觀狀態、犯罪轉化等各種特殊形態能否與該如此嚴厲的法定刑相適使人們對問題上產生了較多的討論。因此準確認定入戶搶劫犯罪,對司法實踐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將針對入戶搶劫的“戶”的界定、主觀狀態、未完成形態、犯罪轉化等問題進行討論。
關鍵詞 入戶搶劫 理解 適用
作者簡介:張寧,云南民族大學法律碩士在讀;楊飛超、何曉鋒,河北言復律師事務所律師。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3.034
一、關于“戶”的基本認定
“戶”是指入戶搶劫所發生和存在的場所,是入戶搶劫罪認定的場所前,只用準確的界定刑法中“戶”的范圍,才可以使我們對入戶搶劫作出正確、合法的認定。對“戶”進行界定時,我們應該依據現有法律規定和司法解釋從立法本意與法益保護等角度去理解其對“戶”的定義,然后再根據該立法意圖結合生活對“戶”的認識去理解和界定刑法中“戶”的定義。根據最高院所有關司法解釋對“戶”的界定,“戶”應該具有家庭生活的功能特征和相對封閉的場所特征。所以認定進入某一場所所實施的犯罪行為是否應屬于入戶搶劫,只需要分析該實施犯罪的場所是否同時具備上述功能特征和場所特征即可。
對于“戶”的所具備的家庭生活功能特征,我認為應該做狹義的理解,并將生活與家庭生活做細致區分。生活的范圍要遠遠大于家庭生活的范圍,而家庭生活通常都具備應如下特點:首先,區域的私密性,即與外界有一定的間隔,并能避免被人窺探、干擾;其次,成員的親屬性,戶內成員通常具有血緣或親屬關系;再次,人員結構的穩定性,居住成員人員流動和結構相對穩定;最后就是能夠滿足公民日常生活起居等生活需求功能。所以非供家庭生活的住所不能認定為入戶搶劫中的“戶”,這也符合關于入戶搶劫的限制解釋理論。場所特征的封閉性主要是指“戶”應該與外部環境相分離,并能夠相對隱蔽的承載起家庭生活的功能。所以像院落、酒店等因為具有一定的開發性所以不應認定為“戶”,否則將會無限擴大“戶”的范圍,從而擴大了入戶搶劫的適用范圍。
二、入戶的主觀考量
(一)認識到時他人的戶
我國憲法明文規定要保護公民的住宅安全。所以,入戶搶劫與一般的普通型搶劫重要的區別是,不單存在對人身權和財產權的侵害,同時,還對住宅安全構成了侵犯。簡單的說,入戶搶劫實質上就是搶劫罪與非法侵入住宅罪相結合所產生的新的罪責情形。由于我國刑法將入戶搶劫罪確定為主觀故意的犯罪種類,所以,這就要求在入戶搶劫的犯罪認定上要求行為人主觀上存在故意。同時,行為人要有能力對所進入的戶有應當或必要的認識。只有這樣才能具備普通搶劫與侵犯他人住宅相結合的犯罪疊加。如果行為人在僅是自己所居住的場所內,并沒有對住宅安全產生法益上的侵害,也就不能認定為刑法上所作出的對“戶”的情懷,故而應歸于在戶搶劫,屬于普通搶劫范疇。
(二)帶有財產犯罪目的入戶
根據行為人的入戶目的,從可以區分為合法目的和非法目的兩種,而非法的目的又包括一般違法目的和犯罪目的的具體劃分。最高人民法院《兩搶意見》指出:“進入他人住所須以實施搶劫等犯罪為目的。搶劫行為雖然發生在戶內,但行為人不以實施搶劫等犯罪為目的進入他人住所,而是在戶內臨時起意實施搶劫的,不屬于‘入戶搶劫?!苯Y合搶劫罪即侵犯財產法益和人身法益的雙重特征,作為搶劫罪的加重情節的入戶搶劫也應該符合其基本特征。所以入戶搶劫必須帶有搶劫罪的基本財產犯罪目的,即以搶劫獲取財產的目的入戶或者以能盜竊就盜竊不能盜竊就搶的目的入戶,如遭遇到阻撓可以使用暴力手段獲取財物從而到達與搶劫罪相同的危害程度。
(三)合法入戶后實施搶劫的主觀認定
從刑法對故意犯罪主觀狀態的理論研究可以得知,刑法上將犯罪的主觀故意又進行了細分,包括預謀故意和突發故意。通常認為,預謀故意的主觀責任重于突發故意。入戶前產生所產生的搶劫故意應該屬于預謀故意,其主觀的有責性要比合法入戶后才產生故意要重。從另一角度來說入戶搶劫的法定刑加重,首先是因為該行為的違法性加重。行為人除搶劫之外另有“入戶”的違法事實。入戶的違法性與搶劫的違法性結合,也使入戶搶劫的違法性要遠遠大于一般搶劫的違法性。所以,不應該將合法入戶后所實施的搶劫行為認定為入戶搶劫。同理,合法入戶后,又拒不退出,并且實施搶劫的,雖也侵犯了公民的住宅安全,但因不具備“入戶”的非法性,也不宜認定為入戶搶劫。值得注意的是,入戶合法與否的標準僅應從其是否對戶產生法益侵害為依據,對于行為人即使存在違法犯罪的故意,但在進入戶內并不具有違法性,也不應對其進行違法入戶的評價。
三、入戶的轉化型搶劫討論
(一)非法入戶的轉化行為討論
最高人民法院在《搶劫解釋》中規定:入戶盜竊,為抗擊抓捕當場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的,以入戶搶劫論?!稉尳俳忉尅分兄灰幎ò驯I竊罪作為轉化型入戶搶劫的情形,而對《刑法》第269條轉化型搶劫中的搶奪和詐騙未做規定。細分析其原因,我認為有以下理由:首先,在《刑法修正案(八)》中,將入戶盜竊作為了盜竊罪特殊類型,行為人入戶并盜竊大額財物,符合《刑法》第269條規定的,其違法性和有責性幾乎達到了與入戶搶劫相當的程度。而刑法卻并未將“入戶詐騙”和“入戶搶奪”做為一種特殊的詐騙和搶奪進行單獨規定。由此可見,在刑法上已經對入戶詐騙、入戶搶奪和入戶盜竊在違法性和有責性上作出了一定排序和評價。其次,根據入戶盜竊轉化搶劫的犯罪構成分析,盜竊與搶劫僅僅存在客觀上的關聯性,不存在主觀上的關聯性。再次,從其他犯罪形式分析如行為人為敲詐勒索入戶但入戶后又實施搶劫行為是否也應該納入入戶搶劫范疇。如果僅按普通搶劫處理就會使直接搶劫的處罰反而比以搶奪、詐騙入戶后而使用暴力相威脅轉化的搶劫量刑要輕許多。所以,從限制解釋理論出發,也不應該對該條司法解釋做擴大解釋,這樣無疑會增加入戶搶劫適用范圍,導致刑罰濫用。行為人以其他非法方式進入他人之戶,而后實施搶劫的,即使存在非法侵入住宅罪與普通搶劫罪的相加,也不至于科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與死刑”刑罰。所以,其他非法入戶行為無法實現入戶搶劫的轉化。
(二)暴力使用場所及時間分析
無論是《刑法》第269條普通轉化型搶劫,還是《搶劫解釋》中關于盜竊轉化成入戶搶劫都規定了暴力的使用要求當場性,這要求我們先前的輕罪行為與使用暴力要求有當場聯系性。這個當場性我們可以細分為時間上的當場性和空間上的當場性。時間上的當場性要求前行為與暴力使用存在時間的連續性,如果先前行為已經處于完成形態或終結形態,之后又產生暴力行為則不能認定為入戶搶劫??臻g上的當場性要求先前行為與暴力使用同在一個犯罪現場,即暴力使用仍發生在戶內。入戶搶劫作為搶劫罪法定刑升格情節的重要原因便是暴力實施場所的相對隔離性,由于場所與外界的相對分立使得被害人在遭受侵害時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并可能加重其所受到的人身威脅,而在戶外此威脅性和緊迫性就相對降低,不宜認定為入戶搶劫。
四、關于入戶搶劫犯罪未完成形態認定
《刑法》第263條規定的八種情節的搶劫罪僅是關于犯罪構成與否的問題,無論是否獲得財物,均視為搶劫既遂。最高人民法院在《兩搶意見》規定:搶劫罪所侵犯對象為復雜客體,既有財產權,又有人身權,只要具備劫取財物或造成他人輕傷以上任意之一的,均應視為既遂;未取得財物又未造成人傷的則屬未遂。
那么入戶搶劫是否也存在既遂與未遂的區分?我認為入戶搶劫應當具有既遂、未遂的犯罪未完成形態區分。首先,但就入戶搶劫罪名而言,其既、未遂形態也應由基本構成形態的認定標準來決定的,這符合刑法理論的一般規律;其次,任何犯罪,都可能存在犯罪的著手并進入實行階段,由于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能成功的情況,入戶搶劫同樣存在因某些原因沒有取得財物的情形;再次,入戶搶劫中是否實際獲取財物,危害結果顯然也是不一樣的,對該不同結果加以細化區分也符合罪責刑相適應原則。據此,入戶搶劫也同樣存在既遂、未遂等犯罪未完成形態區分的問題,并應就既未遂狀態在量刑上加以區別。
五、入戶搶劫的主體及對象討論
(一)戶內成員能否成為入戶搶劫的犯罪主體
戶內成員是否能構成成為入戶搶劫的犯罪主體,同樣也應從入戶搶劫的法益侵害上去分析,其中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是是否對住宅安全構成法益侵害。我認為對共同居住在戶內的人員所實施的搶劫行為不應以“入戶搶劫”論。因為對于戶內成員來說,其對所實施犯罪的場所有自由出入的權利,這種情況下也沒有侵犯他人的住宅居住安全,不具備構成入戶搶劫的前提條件。如同住在一起的兒子搶劫父親的財務就不能認定為入戶搶劫,其情節明顯輕微也沒對住宅安寧權的法益構成侵害。
(二)搶劫近親屬能否成為入戶搶劫的對象
近親屬應否作為入戶搶劫的對象,我們可以從違法性上、行為方式、暴露程度等方面去考慮是否應按照入戶搶劫罪科以嚴厲刑罰。首先,雖然未經允許任何人都不得侵入他人住宅,但相對于近親屬來說,其所進入住宅的違法性程度要遠遠低于其他人,如果存在親屬關系,受害人受侵害時的容忍度也相對會提高,容忍對自己住宅安全的侵犯及對自己的財產權和身體權在一定限度內所造成的侵害。同時,近親屬關系也限制著行為人所實施犯罪的暴力程度和方式,其暴力程度要相對較低,其社會危害性要遠遠小于入戶搶劫的社會危害性。而最高人民法院《兩搶意見》也規定:為個人使用,以暴力、脅迫等手段取得家庭成員或近親屬財產的,一般不以搶劫罪定罪處罰。所以,從穩定親屬關系、維護社會和諧角度來說,都不應將搶劫近親屬作為入戶搶劫的對象。
(三)戶內人員勾結戶外人員行搶的各自犯罪認定
在司法實踐中,經常出現戶內成員勾結戶外成員共同對戶內成員進行搶劫的情況。對是否應該將戶內人員認定為入戶搶劫則存在爭議。根據我國共犯理論,所有人均應對共同犯罪所造成的結果承擔責任。而一些司法判決中也通常將戶內人員連同戶外人員認定為入戶搶劫。我認為由于《刑法》第263條有關“入戶”的規定旨在保護戶內成員的安全,而戶內成員勾結戶外人員搶劫,就該戶內成員來說,并不存在入戶的違法性。從這個角度分析,戶內成員僅僅具有普通搶劫的違法性,應該將其與戶外人員做區分對待,而不應按照共犯中重罪或多數人犯罪情形來認定所有犯罪人的罪過形式。
參考文獻:
[1]張永紅.“入戶搶劫”新論.河北法學.2006(11).
[2]李佳麗.“入戶搶劫”若干問題探析.江蘇警官學院學報.2009,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