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論語·子罕》曰:“子罕言利,與命,與仁”,“利”與“命”的觀點是孔子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比較來看,孔孟的義利觀均有治人的內涵,均把對待義利的不同態度作為區分君子與小人的標準,均主張“見利思義”。但孔子持以義導利,而孟子則將義和利對立起來。孔子的“命”觀念并非消極,而強調“盡人事,聽天命”,人的主體性發揮仍然是核心。
關鍵詞 儒家思想 義利觀 天命觀 主體性
作者簡介:楊思琪,武漢大學哲學學院2014級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國哲學。
中圖分類號:B22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3.006
《論語·子罕》曰:“子罕言利,與命,與仁”,譯文是,孔子很少講利,談及命,贊許仁。這里面提到了三個重要的概念:利、命、仁,這三個概念在中國儒家思想史上都占據著重要的地位。與我們常人理解的不同,利不僅僅關乎物質上的利益,更關乎道德上的深度和內涵;而命,并非不可把握的宿命,亦不是西方的上帝說,天命論,而是可以把握并利用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加以改變的命;仁,與我們現在的理解并沒有大的不同,只是分為不同的主體,便有不同的表現,例如,君為仁,體現便是仁政愛民等,父為仁,便是對子對女仁愛,同時對身邊的人仁愛,這都是一種表現,并不涵蓋全部,普通人為仁,便體現在為人處世的每一處。但是,若從學理上看,“利”與“命”兩個概念是最值得深究的。
一、“利”
提到“利”,很多人第一時間就會想到“義”,在李澤厚先生的《論語今讀》中,就提到了孔子與孟子關于“利”的觀點的不同,孔孟也談到了“利”與“義”兩個概念,那么,這里就涉及到了孔孟的義利觀。
(一)孔孟義利觀之同
利,可以有很多的理解,比如功利,利益,利害,私利等等,孔子并未直接的表現對利這一概念的褒貶,但是,在儒學后期的發展中,很多儒家學者則將利與私聯系起來,大做文章,借此抵制工商業的發展,對工商業所得之利扣上了不正義、不合乎倫理道德的帽子。但孔子的本意里,卻持有自己謀得了利益、同時也能造福他人的觀點,這一點就是很好的證明。孔子和孟子都從治人為本的角度界定利的內涵,他們所說的利都有治人的內涵,即賦予利以道德倫理的內涵。《論語·里仁》的富和貴都是人們所希望得到擁有的,但如果不遵從道德倫理,以不正當的手段追求,是無法得到的;貧和賤都是人們所厭惡痛恨的,但是若不遵從倫理道德規范,也無法擺脫這種境地。孟子也將人性與財富聯系在一起,提出“民之為道也,有恒產者有恒心,無恒產者無恒心。茍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己。”孟子認為當利與人的道德倫理規范發生矛盾時,人應該拋棄利,而選擇遵從道德倫理規范,因為那才是人們最大的財富,那樣的人才能得到最大的尊重,物質上的充裕并不是值得驕傲的,但并沒有給利賦予不正義和無須爭取的帽子,因為謀生和逐利是不一樣的,舜,教化天下,希望百姓有德行德性,同時也想著作為一個好的君王,應該所作所為都能為人民謀福利,這是作為天子應有的善與義;普通百信則上行孝道,中和涕道,進德修業,自食其力,做到重義輕利,對財富取之有道,這種牟利就不是逐利,而是合乎道德的為謀生而謀利。孟子見到梁惠王,梁惠王說:你不遠千里而來,是能給我國帶來什么利益吧?孟子回答說:為什么要說利呢?只要有仁義就夠了。在這里足以看出,孔子和孟子都將道德倫理、仁義看的比利重要。
孔孟都主張把對待義利的不同態度作為區分君子與小人的標準。孔子說:君子看重的是道義,小人看重的是利益。孟子說,雞鳴時則起,孜孜不倦做善事者,是舜;雞鳴時則起,孜孜不倦追逐利益者,是跖。舜與跖之間的區別,沒有什么別的,就是利與善。在孟子的表述中,我們可以看出,舜和跖的為人之道是有明顯不同的,舜把義作為人生價值,人生最大的追求,所以,舜是君子;而跖則以追求利益為自己行事為人的標準和目的,所以是追逐利益的小人。眾所周知,舜以圣明君王著名,是棄利逐善的代表,而跖則是反例,所以,義和利的區分就是善和惡的區分。
孔孟在對義利的取舍方面,都主張“見利思義”的義利觀。孔子認為,當個人利益與道義相矛盾時,應該將道義標準作為第一評判標準。孟子也認為,在追求利益前必須審視這一行為是否符合道德倫理的要求,即使貧窮也不能失去道義,即使富貴也不能迷失道義。
(二)孔孟義利觀之異
孔子堅持以義導利的觀點。正如此處所說的:“子罕言利,與命,與仁。”“罕言”,不是不言,君子應做到“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但是,很多人往往做不到這些。正如習近平總書記上臺之后的“反腐倡廉”行動,一大批老虎蒼蠅落馬,他們忘記了自己曾是一名人民公仆,而是被貪念、欲望蒙住了雙眼,最終走向了腐敗的不歸路。還有經濟犯罪、洗錢等等,人都是在義與利的取舍上出了問題,才讓自己慢慢變成了那個不像曾經的自己的自己。但孔子并不是要人民拋開利益全然不談,而是在注重道義的前提下追逐利益,可以用人民追逐利益的心與遵循道義的心相結合,從而作為人民追求利益的標準與動力,兩者是不矛盾甚至是相互促進的。在孔子看來,不遵從道義的富貴如浮云一般,遵從義而取得利才會得到人民贊許。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出,“見利思義,見危授命”。而在孟子的義利觀中義和利是對立的概念,這個在孟子關于“舜與跖”的判別中就已經體現出來了。孟子云:“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義者也。”在他看來,義與利是不能并存的,這里,孟子似乎給利扣上了不正義的帽子。
雖然孔孟的觀點有所不同,但是“見利思義”“舍生取義”的觀點是值得肯定和值得我們學習的,特別是在當下這樣一個浮躁的,以錢至上的社會,樹立正確的義利觀就更重要了。面對摔倒的老人,曾經我們義無反顧的去扶起。但在經歷了多次的因扶老人而被訛詐的事件后,人們在面對這些情況時,顯出了猶豫甚至無視。還有令人心痛的“小悅悅”事件,面對一個生命的逝去,我們顯示出了猶豫和冷漠,并不是我們心中沒有了“義”,而是很多動機不純的人利用了我們心中的“義”,從而達到他們“利”的目的,這些見利忘義行為值得深刻反思。
互聯網時代的到來,網絡侵權問題也越來越突出,民眾的義利觀逐漸扭曲。名譽權、隱私權、肖像權被侵犯,詐騙電話隨處可見,權利侵犯背后意味著道德價值觀的缺失。最近也發生了幾起學生因為學費被詐騙,不堪心理壓力而自殺的事情。還有最近的裸貸,這都顯示出了當代樹立正確的義利觀的重要性。此外,色情行業也是義利觀缺失的重要表現。為了賺錢,拋棄羞恥之心,無視倫理道德,毒害社會人士甚至是青少年,殘害祖國的花朵。還有很多高官,也是肆無忌憚的出入這些色情場所,養情婦、包二奶,最后把自己搞臭。這里我想引用《靈書妙探》里的一句話來奉勸那些意欲見利忘義的人“人民只會記住你做了什么錯事,而不會記住你曾經做出的貢獻”,所以為了自己的清譽,還是嚴于律己吧。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很多,正是現實問題的突出,儒家義利觀的重塑和宣傳才顯得更為重要。
二、“命”
孔子對命里解釋中也有矛盾之處,一方面孔子認為,人此生的生死之數和富貴還是貧窮都與天命有關,不是我們普通人憑借一己之力可以改變的。這里的命就是“命運”、“宿命”,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有不可抗拒的“必然”的含義在內。但是,另一方面,孔子的關于命的思想并不是消極的,恰恰于此相反,孔子并不認為人應該屈從于命運的安排,更不應該相信迷行,而應該做到盡人事,聽天命,正如我們現在所說的,不管命運的安排如何,我們都要做好自己該做的,至于最后的結果如何,我們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
時至今日,孔子對“命”的理解對我們仍具有導向作用。每一個人,無論你是高官還是平民,無論你是富裕還是貧窮,一生中總會遇到坎坷的逆境,且這些有時是無法規避和憑借一己之力無法解決的,解決的問題,人們總有失敗和不如意。那么,我們如何面對這些失敗和不如意呢?在竭盡全力之后,我們應該坦蕩的接受歷史的定奪和現實的評判,而不應該怨天尤人,而應該做到越挫越勇,勇敢的面對失敗與逆境,重整旗鼓,勇于挑戰,即使最終結果不盡如意,也應該因為自己曾經努力過,而感到自豪與滿足。
但是,李澤厚先生在解釋“命”時,他說,今日可以做的,是不能將命看做一種歷史必然,而看做一種偶然,我們應該做的,不是聽命于必然,而是盡自己所能,結合客觀實際,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去掌握和改變自己的命運。從偶然中去建立必然,從機遇中去把握生活,從主動中去開辟未來,而不是等待、接受、認同這種偶然,這才是真正的“知命”、“立命”,這才是真正的主體性。筆者的外公在56歲時便被醫生癥斷為肺癌,并下通知說還有不到2年的壽命,當時,全家如晴天霹靂,更擔心外公經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而放棄治療放棄生命,但是,恰恰與此相反,外公覺得,既然自己的生命不到2年,那么就應該充實的度過這兩年。于是他加入了自行車團隊,每天早晨去環城騎行,鍛煉身體,晚上在公園里和大媽大爺們集體跳廣場舞,每天都過得無比充實,忘記自己肺癌晚期的事實。他對命運的不相信使他戰勝了病魔,事實證明,他已經70歲了,依舊健康樂觀。
在這里,筆者想再談一談宿命論。宿命論即認為命運是天注定的,人們無力更改的。宿命論否定人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性,認為人在現實面前無可作為,只能任憑命運的主宰,沒有看到人的主觀能動性,是種消極的命運觀。很顯然,這種宿命觀是不對的,但是當代依舊有很多人相信宿命論,這是為什么呢?有文化、心理等多方面的原因。從文化原因來看,中國傳統主流文化是儒家文化,儒家文化滲透著天人合一的天命觀。是要求人民各安其命,從而使“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觀點深入人心。從心理原因來看,當代社會,生存壓力越來越大,社會競爭越來越強,各種矛盾也越來越多,面對這些壓力和可能面對的失敗與挫折,人們總是尋求一種心理安慰和逃避與解脫,人們無法接受自己所失去的,無法接受自己所不能擁有的,無法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失敗,所以,就把這一些歸咎為命運,認為命里注定我沒有這些,從而自我麻痹自我安慰。人們在面對一些無法避免無法對抗的事物,比如,自然災害、生老病死、車禍等,人們感到無奈和無助,所以,只能選擇聽命于命運。
因此,我們不應該聽命于命運,而應該從偶然中去建立必然,任何事情可能是偶然,但絕不是必然,更不是宿命。我們不應該僅僅是等待、接受、認同這種偶然,這才是真正的“知命”、“立命”,這才是真正的主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