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

鄭偉奇

我沒見過這么大的風，來的那么突然，那么狂躁，剎那間攪得周天寒徹。

今天下午出門的時候還風和日麗，一切都好好的，連點微風也沒有，沒有一絲起風的預兆，沒想到回來后進了房間，打開電腦，玩了不一會兒，忽然聽到風穿過門縫和窗戶縫發出的“嗚嗚唔.....”的聲響，聲音短促而激烈，像是有人在使勁吹著單音節高聲階的長笛的聲音，門和窗戶也激烈的抖動了起來，透過玻璃都能聽到外面劈哩哩、嘩啦啦的風聲。

起大風了！這時我才忽然想起了上午手機里推送的今日有大風橙色預警的新聞。這預警，還真他媽準。

天空也跟著陰了起來，屋子里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抬起頭向窗外望去，烏云密布，天空陰沉的像一個黑色的大鍋蓋，鍋蓋的邊緣又泛著一圈紅黃相間的底暈，更加的陰森恐怖，天地間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黑色的幕布突然間整個的罩了起來。

這風的威力極大，而且像狂飆的舞曲，高潮迭起！

遠處的廣告牌前仰后合，搖搖欲墜，休憩了一個冬天的樹木，仿佛被突然搖醒了一般，左右搖擺，干枯的枝條經受不住這風的蹂躪，吱嘎吱嘎作響，些許不堅強的枝條已被風吹折，耷拉在枝干上或者墜落在地面上。

風把塵土吹了起來，飛沙走石，沙拉拉的響，殘枝敗葉在天空中上下翻飛。白的、紅的、黑的各種各樣的垃圾袋也一起飛舞，春節和元宵節期間燃放的煙花爆竹的碎屑，祭拜天地鬼神的遺留下的香灰都被這狂風不客氣的蕩滌，伴隨著“嘩啦啦、嗚嗚嗚”的聲響，在黑漆漆的天空的映襯下，像極了科幻電影里的末日世界。

天與地一片混沌！

遠處傳來的商販們的叫賣聲也陰噎了不少，騎單車的行人縮著脖子低著頭，干脆把單車扭在路邊，躲避著這狂風的肆虐。

而今天，這風是要好好導演一場大戲的，剛才的這一切不過是序曲罷了。

我索性打開窗戶，狂風夾雜著一股寒氣撲面而來，穿過門縫所吹響的長笛聲立馬更加高亢了一些。

初春的時節，萬物即將復蘇，這風似乎是春的宣言，要把一個冬天的污垢蕩滌干凈，重新妝點一個嶄新的世界，我也一樣，希望這風能把去年一整年的污濁與壓抑吹散，吹出一個全新的狀態。

這風可真夠帶勁，像陳了多年的一杯烈酒，喝下去一線穿喉，氣貫五臟六腑，火辣奔放！

讓這狂風來的更猛烈些吧！

讓它帶來雨、帶來雪、帶來雷、帶來電；

讓它帶來清新的空氣、春天的氣息、希望與夢想！

這云也遮的通透，下午4點鐘左右的時刻，房間里已經全暗了下來，遠處對面樓里的住戶有些已經打開了電燈，我是不打算開燈的，我喜歡這幽暗的感覺，在這幽暗里更加游離了自我。幽暗世界里的我，房間外的幽暗世界，仿佛給了我一個同自然展開靈魂對話的獨特通道，我要體驗這自然的氣息，一個人在暗處仔細的打量外面的世界，是最好不過的。

風帶來了陣陣的涼意，吹到身上和臉上涼颼颼地，莫名的沖動，心里面像喝了烈酒一樣火熱，而身體則像潑了涼水一樣通透，這樣的感覺獨一無二。

雨先來啦，“啪嗒啪嗒”砸在地上，塵土被這大大的雨滴一擊，似乎都能聽到“噗嗤噗嗤”的聲音，雨漸漸大了起來，不一會兒空氣就干凈了許多，殘枝敗葉和垃圾塑料袋以及香灰紙屑被雨水擊打的再也飛不起來。是的，沒有賦予你生命的翅膀，即使遇到再大的風口，一番雨打風吹還是會跌落在地上，現出原形。也許歌詞里唱的“不經歷風雨，怎么見彩虹”，其哲理體現在這里吧。

風把雨滴吹的四處飄蕩，形成不了線，連不成片，雨滴則順勢肆意的發揮，敲打在車頂、屋頂、玻璃以及沒來的及躲的行人的臉上，乒乒乓乓將這世界一頓棒喝。

雨下了一會，天氣更加的陰暗和陰冷了，雨里慢慢開始摻雜著冰晶，細聽起來依稀有簌簌的聲音，不錯，這是雪！準確的說是“雪粒”，雪粒起初是極微小的，更像是雨滴的結晶，這時的雪絕沒有輕盈的身段，下落速度甚至比雨滴都快，伸出手掌似乎都能感到雪粒擊打在手上的力度，有一絲絲的疼感。

風勢小了下來，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奏出的鳴唱開始細微起來，不再那么狂飆，慢慢像極了離人的哭泣，斷斷續續，悲悲戚戚，像抽絲一樣。我站起身來，伸了一下懶腰，悠然的點上一顆煙，吐了一口煙氣，煙霧迅速向窗外散去，消失在雨雪之中。

過了一會，雪下的越來越大，雪花代替了雪粒，在空中隨風起舞，雨慢慢消失了，雪漸漸成了主角。世界在雪的飛舞中靜寂了不少，幾只雀鳥在地上蹦來蹦去找著吃的，看來鳥兒們已經預感到這場雪不會太小，要抓緊時間趕緊把肚子填飽，否則就會挨餓。

雪花飛舞起來的樣子美極了，風兒增加了雪花的動力，讓雪花飛舞的格外恣肆奔放，雪花也樂得借助風兒的力量，在風中飛出優美的舞蹈，“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成片的雪花飛出了風的軌跡，一會兒飄向東，一會兒吹向北，一會兒上，一會兒下，是那么的自由自在。

我從沒有這么仔細的觀察過雪，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如此美妙的飛雪的舞蹈，風就像一根看不見的指揮棒，在演奏著一曲高亢的交響樂！

天漸漸黑了下來，路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積雪，車輛和行人走過，留下一道道的壓痕，我是極不情愿看到這純潔的雪花被如此的摧殘，總感到不忍心，仿佛一名純潔的處子受到了玷污。然而雪沒有屈服，它依然不停的飄灑，是那樣的隱忍和不羈。這一刻我感覺雪是有生命的，它在不屈不撓的征服著大地，錘煉著你的意志。

馬路兩邊的路燈漸次亮了起來，真的黑夜到來了，這世界在雨雪中進行了暗黑的交替。

黑夜里，我穿過住處附近的白沙河，獨自漫步在河岸邊的小道上，微風拂過耳畔，閉上眼睛仔細聆聽，像極了一曲輕緩的小夜曲，柔和悠揚。這支小夜曲里，有潺潺流水的聲音，有樹枝搖曳的聲音，間或傳來幾聲水鳥的鳴叫，而最多的還是雪花飄落的細微的沙沙聲，這首大自然的小夜曲真是美妙絕倫，需要細細的品味。

小道兩邊的路燈典雅古樸，泛著溫暖的淡淡的金黃色的光澤，河里流水沒有結冰，河岸邊的垂柳隨風搖曳，垂柳好像早已嗅到了春天的氣息，枝條已經微微泛青，有了一定的柔韌度，不再那么干癟直硬，垂柳枝條上聚集了些許的雪花，呈現出別樣的風情，如果這雪再下的時間稍微長一點，一定會形成更加美麗的霧凇奇觀。

燈影里的雪花是另類的嫵媚，增添了一絲朦朧的美，仿佛一個個小小的白色的精靈，從無盡的黑暗盡處翩翩而至，倏忽之間就閃耀在燈光之下，是那樣的神秘和可愛。

這么好的機會為什么不親近她呢？我要融入這雪花從中，也要做雪花一片。

我輕輕的掬了一層花壇里荒草上的白雪，把它捧在手中，仔細的端詳，白雪是那樣的晶瑩剔透，蓬松的層層疊疊，這是新鮮的白雪，未經陽光曬過，浮塵玷染過，就像剛剛綻放的鮮花獨有的色澤，雪花依稀還能辨出原有的形狀，仿佛還留存著在天空中飛舞時的輕盈的姿態！

我將這白雪慢慢的揉搓起來，白雪在雙手的揉壓之下漸漸融化，一股細微的寒意像針扎一樣浸入手心，然后順著手心蔓延開來，我把這雪輕敷在額頭，一股涼意經過額頭擊穿了大腦，傳遞到心臟和四肢，擴散到了全身，就像武俠小說里的武學宗師打通了奇經八脈一樣舒坦！

雪花點綴了燈光的柔和，燈光變成了雪花表演的舞臺，兩者相輔相成，一同呈現了奇幻的影像，燈光周圍有一圈奇特的光暈，多像舞臺上的聚光燈，飛舞的雪花纏繞著路燈，像一只只上下紛飛的蝴蝶，我輕輕擎起雙手，仿佛一只只蝴蝶在手邊飛過，有的輕輕落在手上，倏忽間消逝的無影無蹤！

我哈出一口熱氣，片片雪花在熱氣中消融，仿佛瞬間捕獲了數只蝴蝶。讓她們融化在了我的心里吧，在我的心里、我的腦海里，她們的生命會得以延續，依然翩翩起舞。

這一刻，我便是迷蝶的莊周！

這是大自然的造化，我似乎找到了自由人生的真諦！

這最美的雪蝴蝶是我心靈的天使，寄托了最美好的幻想！

我想，在今晚的夢里，她們還會繼續飛舞，讓我做一個溫馨的夢！

夜深了，風聲漸漸消寂了，雪也漸漸停了，然而我的耳朵里依然回響著呼呼的風聲，腦海里飛過一只只白色的蝴蝶，久久不能散去。

（作者單位：濰坊樂途汽車銷售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