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組詩]

張牧宇

晚安

一般睡前我都會讀幾頁字

放下書有時候很快就睡著了

但更多的時候

腦子里會冒出同一句話

“我快把情感的詞語寫盡了

為什么你還不來愛我”

不能

不能比陌生更自在

不能比一個人更孤獨

不能比秋天衰落，不能比荒涼絕望

不能比覆蓋安全

不能比忘記輕松

當我來到陌生之地

不能比放下所有更適合哭泣

寒露

別責怪我

最后一個離開秋天

我貪婪地掏出所有絢爛

剩下空空的山色

在路途

遺失了童年的白樺林

紫黑色的漿果

甜蜜的味蕾，麥垛里藏貓貓

小伙伴離開后的落寞

但我記得滿天星辰照亮路途

一聲深一聲淺的犬吠里

一路奔跑甩開驚恐

村子那口深井里的月亮又大又圓

我還想在寒露之前

深深地愛一場

那時候我8歲，喜歡18歲的兵哥哥

他曾對我說

井邊危險，要早早回家

用一千種任性的方式來愛你

下了三天三夜的雨

我終于忍不住說想你

不要再假裝波瀾不驚

安靜地聽音樂，讀書

讓這些都見鬼去吧！

我只想踩著雨水光著腳丫

攔下一列火車

穿越那些厚重的云，淋遍世間所有的雨水

提著濕漉漉的裙子跑到你面前

你是我最最親愛的人

我要哭泣，歡笑，黏在你身邊寸步不離

我要用一千種任性的方式

來愛你

老屋

誰能敵得過時間

很多時候我是空的

與這些老屋一樣，荒草叢生

當你說到殘破，人間就越發荒涼

許多人都無依無靠

不知道哪里是故鄉

孤單得久了就變成孤獨

我看著老屋，理解了你的固執

和身體里長出來的植物

但我愛這消逝

我吐出年輕，魯莽和任性

像愛著一個老男人

并稱他為我的老男孩

落辭

在山里，樹葉簌簌

落在石頭上悄無聲息，鳥鳴安謐，祥和

你若在。

在海邊，浪潮涌動

月亮在水面升起

令人想到親吻，擁抱，熱愛彼此的塵世

你若在。

在此時，大地呈現飽滿，也呈現出荒蕪

我積蓄糧食和柴火

雪落后，煮酒，溫習想念

燃起半生的熱愛

我常常忍住閃電

秋天開始絢爛，飽滿

面對即將的斑斕和收獲

之后的衰落與荒涼是這樣猝不及防

夜一深再深，星星更加清冽

呼出霜和白

我拼命忍住閃電，不讓雨水落下來

遠方

看到世間美景

一邊分享給你，一邊充滿悲傷

霜降

第一場雪醒了

這么好的午后，陽光鋪滿塵世

一壺水滾了又滾，一杯茶繾綣，舒展

一本書翻到恰當的頁面

此時的情節剛好說到溫暖

一個人

在寬大的玻璃窗內

遠方的列車吐著白色的煙霧

醒來的人不再遠行

在北方偏北的一座小城

埋下前因，度過漫長的深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