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中的虛幻

蔣三立

景中的虛幻

在山頂，看見更遠的山峰

還有山峰下更遠的迷茫

晴朗的時候，容易放出心中的神

仿佛看見了風的去處

看見了很多人

走來走去

在古典和現代里尋找適用的詞

還有很多人世間的漂泊

大部分山川河流，如夕陽和晨曦

我的內心已不被什么左右

城市和城堡、技術和信息、物質和金錢

怎么迅速的互換交流

都已不通過靈魂這道關口

望佛臺上，寂靜擰干了所有的聲響

透過枯樹枝丫上成群北飛的鳥

風吹寬了心中的空曠

陽光和陰影交織的云端下

我看見了面帶微笑的我

整個秋天都是低聲的

從遠處低聲飛來

又低聲地飛去

從山里低聲地流來

從平地低聲地流去

在秋天，我的內心也在低聲流動

如果靜下心來傾聽

松針葉掉地，風掀動陽光和衣角

彼此的心跳也是低聲的，有著大地的沉靜

慢下來的秋天，被風一年年帶走

發出的低聲的細響

不覺就已到中年，伴隨穿透歲月的低聲，

往后的日子

我們就在低聲細響中度過

老 房 子

透過被光芒敞開的大門

空曠的曬谷坪

落下稀疏的鳥雀

一條路連著旁邊的樹伸向遠方

煙囪里飄出的炊煙

房頂上旋轉幾下，漫漫淡化在空中

起風了

螞蟻的長線漸漸拉進了地洞

樹葉飄舞

不遠處的緩坡上

吃草的牛，不安地抬起了頭

紅 楓 林

昨天是妹妹生日，

但四個月前她就失去了生命

這一天，彤紅的紅楓林

源于我持久的矚望

風吹過三五里，過了村莊……

紅樹林中有鳥巢，鳥巢上有鷹飛

鷹翅上有藍天

藍天慢慢變成了星空

星空又慢慢變成了一條河

一條河在天上也在地上

流淌著我的淚水

寂靜山谷

一片山谷很寂靜

寂靜得只有鳥和鳥的回聲

山坡上，一大片野生向日葵

點亮金色的火把

照著回家的路

一片葉子被陽光慢慢曬紅

可以順著山坡去找谷底的溪流

向上找高度

向下找遠方

或者就坐在坡邊，找心中的人

陽明山，那晚

星空下，山風吹拂原始森林

那聲音輕細傳遠的瞬間

我聞到了星光的清香

而夜空那么高，星星密密麻麻

有如我倆的心事，而我們的心事

又如細細的水波晃動星光

這宛如仙境的地方，今晚只屬于你我

我想請你用星光洗臉

用昆蟲的鳴叫說出愛與憂傷

用蛙鳴掏出心中的寶礦

用躍出水面的魚表達沖動與不安

今夜，我倆坐在石凳上

寧靜中被群山抱在懷里

但我們的愛已經彌漫了山峰和湖水

滲入林子里堅硬的木質

山坡上柔軟的花草

秋 天

秋天，總有些憂郁

像那涼意的風吹高的藍天

總有些孤獨，在孤獨的一方

總有些無法觸及的欲望

像絕望的音樂圍著你的耳朵

想著你，總有些心的荒蕪

相擁時想著離別的凄苦

心像倒掛的枯葉

將自己籠罩在秋天的無垠里

看云朵運走自己的時光

無 題

每一次相見都有無邊的喜悅

目光相對，心已吸進心的深處

彼此的懂得又代表什么

不忍心我是一根扎在你心上的刺

我注定是個孤獨的人

心有所依，又無以寄托

仿佛夕陽播撒最后的光

照著歸巢的夜鳥回家

冬日的上午

愛隨著車載音樂流失

看樹林中的紅葉、黃葉、綠葉

季節沉淀的秋色

已經走了。留下陽光曬暖的一片片枯草

像羊毛地氈，溫暖著記憶

一只鷹在天空與塵世之間盤旋

我的愛在山寺的鐘聲里若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