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里賣什么鴨

七月水仙

俗話說，“家有百萬，帶毛不算”。幾天前，一場山洪暴發，把王運發家的養鴨場沖垮了，1000只鴨子這下算是打了“水漂”。

因為蓋新房，王運發還欠著信用社的五萬元貸款，原指望靠這批鴨子翻身的，現在徹底沒戲了，他坐在泥坡上，跳崖的心都有了。

這天，老婆葵花從城里回來，對王運發說：“我娘家侄子秦春開了一家店，專賣葫蘆鴨，你是沒看到，那買鴨的隊伍排得老長啦！他說那個食品總公司還要招加盟店，所以我回來跟你商量一下。我說了咱家的情況，秦春說真要加盟，只交1000元誠意金就夠了。”

王運發聽后，立馬騎上單車進城找秦春。他趕到的時候，發現店門口果真排起了長長的隊。小店門口有一位美女接待員給排隊的人發票，每人憑票才能買一只鴨。店里每天只賣72只鴨，客人來遲了就買不到！

到了晚上7點，秦春終于一臉油汗地出來了，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生意。王運發說，想嘗下店里的鴨子。秦春卻說：“咱倆不是外人，這鴨你就不要吃了，聽說配料很重，我擔心你吃了上癮，對身體不好。”

王運發說：“那你還賣？”秦春說：“在我們白水市，打著葫蘆鴨旗號的加盟店已經開到第五家了，開到哪里，隊伍就排到哪里，生意好得不得了！有錢賺為什么不賣！而且，我又不是賣給一個人吃，就是調料有問題，也不會把人吃壞。我打算只做半年，有了第一桶金，就轉行去做些良心生意。”王運發也想做良心生意，可他急需用錢，加盟開店是他唯一的出路。

很快，在秦春的幫助下，王運發的葫蘆鴨店也開起來了，果然一炮打響，路人聞香而來，你爭我搶。數著手上的鈔票，王運發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特別是看到回頭客，他就更放心了，看來人家吃了也沒事呀！

用于制作葫蘆鴨的鴨子是由食品總公司供應的，每只鴨都用秘制調料腌制過20個小時。配方保密，連王運發也不知道調料是什么。王運發只負責炸和銷售就行了。每只鴨的進價是12元，他賣23元，除開店面的租金，每只鴨還能掙個8元左右。

店開了個把月，有個叫月兒的姑娘找到王運發，向他推銷自家養的麻鴨，說是她的跛腿哥哥養的，一共有800只，銷不出去。王運發很想幫她，但是他擔心月兒的哥哥養的鴨子做不出葫蘆鴨的味道。他解釋給月兒聽，月兒卻看他好說話，不依不饒地纏上他了！

月兒說：“我哥養的這批鴨子是割早稻時購進的，然后被放養到收割后的稻田里，吃田里余下的谷粒和蚯蚓，是正宗的綠色環保有機鴨！”王運發說：“你的鴨或許不錯，但是顧客只認總公司提供給我的呀！”月兒見王運發不松口，威脅道：“你要是不幫我，我就把你的事抖出去！”

王運發聽后，心里一驚，難道月兒知道了葫蘆鴨的秘密？他心虛地說：“小姑娘，你真不厚道，我是加盟店，凡事都是上面說了算，就是有什么事，也是上家擔著，不用嚇唬我。”月兒說：“大叔，你是個好人，明早凌晨4點，我和我哥帶你去一個批發市場，你就知道你的鴨子賣不得了。”

王運發一直好奇鴨子的來歷，于是就答應跟她走一趟。次日凌晨4點，三人在約定地點集合，月兒的哥哥小軍開著輛三輪車往一個冷凍品市場駛去。到了一個叫七里廟的地方，小軍說：“王叔，你賣的那些鴨子就是這里養的，這種鴨子27天就出欄，吃了就睡，隔3天就打一次生長激素。如今，我們這些正規的養殖戶都被這些速成鴨逼得沒有活路了！”

王運發第一次聽說這種事，當下不知說什么好。又走了一段路，小軍說：“這是殺鴨的地方，鴨子處理后，會被冷凍，然后送到批發市場去。”

他們一路走一路看，最后來到了批發市場，王運發看到了成箱的白條鴨，月兒指著一個人的背影說：“王叔，那個人叫秦春，他每天早上來拿貨，回去腌了以后，派人送給你。”王運發一拍腦袋，說：“他也是加盟的呀，怎么做著食品總公司的活兒？”

月兒說：“根本就沒有食品總公司，這個葫蘆鴨就是他帶頭搞起來的，生意是火了，可是老百姓吃多了這種激素鴨，將來得了癌癥怎么辦？我聽說，為了讓鴨子不生病，他們在給鴨子喝的水里摻了抗生素，這樣下去，我們的土壤都會受到污染的！”

王運發說：“真這樣，工商局不管呀？”月兒說：“反映過，可是沒有用，我們小城市管理的力度不到位。”

天亮后，王運發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店里。小軍和月兒勸他早日關店，做正規生意。王運發說：“哪怕你們能說服其他任何一家加盟店關門，我就關門。”月兒表示，她會盡快行動。

在月兒的運作下，5天以后，另一家加盟店悄悄關了門。據說是月兒買了他家的一只鴨，以送外賣的名義，騙老師說是店主老婆的意思，把鴨子送到那個店主兒子的班，讓他兒子和幾個同學當午餐吃了。吃鴨子的過程，她悄悄拍了視頻，通過微信發給那個店主看，告訴他，這個黑心鴨店再開下去，將會發生“父債子還”的后果。那個店主看后，被嚇壞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店關了再說。

接下來，月兒混在另外幾家葫蘆鴨店門前，趁接待員不注意時，給食客宣講“葫蘆里賣的什么鴨”，把查看速成鴨、殺鴨點、批發市場的路線圖告訴了食客，攪黃店家的生意。一個月以后，葫蘆鴨的加盟店紛紛關門，只余下了秦春這個店撐著，但食客們就像臺風一樣，來得快，散得也快，不到三個月，就偃旗息鼓了。

王運發的店關了以后，月兒告訴他，秦春是她的男朋友。秦春要靠葫蘆鴨快速致富時，她是支持的，后來她才發現其中的秘密。月兒想讓秦春回頭，但又不能給記者報料或去工商局報案，她只能通過各個擊破的方式，讓他的幾個加盟店開不下去。最終，秦春的店也關了，他和月兒大吵了一架，說她是個掃把星！

從那以后，王運發另外租了門面，改行賣起了鹽水鴨，食材就是小軍的麻鴨。在月兒的幫助下，他在店里的電視上不斷播放麻鴨覓食的視頻，慢慢贏得了一些回頭客。

秦春看到王運發把正當生意也做得這么紅火，終于醒悟過來。他主動找到月兒，道歉說：“我之前太急功近利了，你就原諒我吧！”月兒橫了他一眼：“那就看你今后的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