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圈很多數據在造假

本報記者　吳薇

他是典型的跨界大師——創作的眾多長篇小說和電視劇本獲得現象級好評；他是優秀的企業家，更是一流的設計師。雖然他不是專職經紀人，卻發掘了徐靜蕾、陸毅、孫儷和佟大為等眾多明星。他就是海巖。在3月的北京，久未公開露面的海巖接受了《環球時報》的獨家專訪。

這個時代，小說寫得太正經會被認為裝逼

環球時報：有人認為海巖劇要比現在的青春劇好看多了。您怎么看待這種比較？

海巖：我還真沒看過現在那些劇，所以沒辦法比較。至于海巖劇廣受歡迎，可能還是因為它相對有比較完整或周到的故事，哪怕是匪夷所思的大事件，也盡量符合生活的邏輯。再則，還是比較正能量吧，具備藝術的社會功能，人物的情感也是比較往內心里走的。

我們那個時代的觀眾是看小說長大的，會在一部作品中尋找它的社會意義和文學質量。但現在的年輕人則是在網上玩游戲、看短視頻、看各種標題和綜藝節目長大的。他們更關注感官刺激，你要真寫得太正經了，主題太明確了，他還覺得你裝逼呢。所以在我看來，現在的創作者極大受到平臺的制約，人家要什么，買什么，他就奔著這個方向去，寫作對很多創作者來說只是一種生存的職業。

環球時報：您在很多作品中表達了對女性特別的憐惜。這種憐惜之情來自哪里？

海巖：我之前看過很多名家的作品，發現凡是女作家寫的女性都不夠好、不夠美，可能太了解女性了，她們喜歡把女性那些雞零狗碎的心理都寫出來。在我看來，文學有兩個功能：一是造夢，讓人們感覺到美。還有一個功能是“暴露”，非常逼真地把現實中的丑陋揭露出來，警醒受眾。我愿意寫美的，就像《玉觀音》里的安心，展示了人性的光輝。一些人質疑我寫的東西社會上根本不存在。我反問，“既然沒有，為什么很多觀眾會流淚？”就是說他不在乎自己身邊有沒有，而是相信這種美本身是能夠打動人的。

環球時報：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這兩年一直占領國內暢銷書榜的首位。為什么推理類小說在日本能蓬勃發展，而中國的優秀作品要少一些？

海巖：日本有很多職業家庭主婦，她們喜歡看推理劇，在家里沒事的時候希望尋找一些刺激。而且日本的推理劇有很多內心描寫，或者是外化的內心，并不是純事件的。所以你看日本推理劇相比中國刑偵劇顯得更安靜，更講細膩的邏輯，這和讀者文化素質的高低有關系。中國很多讀者著急看熱鬧，看書時想的是“趕快，別跟我啰嗦”。當然，這和中國讀者包括影視觀眾過度年輕化也有關系。

小鮮肉受寵不是因為鮮，而是因為有粉絲

環球時報：兩會上針對小鮮肉演技和做人的批評非常集中。您認同這種聲音嗎？

海巖：小鮮肉的問題，我覺得和藝術文化過度商業化有關。電影、電視劇的標準是票房和收視率，網絡的標準就是閱讀量和點擊率。這就決定了人們怎么看待一個作品，整個社會和文化行業又怎么確定一部作品的生死榮辱。

我覺得現在的作品不是選小鮮肉，而是選“有粉絲的小鮮肉”，他被選中不是因為鮮，而是因為有粉絲。很多比現在當紅明星更漂亮的卻沒人選，根本演不上戲。現在的明星很大程度上需要經紀團隊給他（她）砸錢做數據，只要有數據，不管真假。你知道大數據時代，很多數據都是假的，包括票房數據、收視率數據和粉絲數據等，很多都是買的嘛。這是因為金融資本正控制著文化，而金融資本的判斷就是靠數據，而不是藝術價值、社會效益。

環球時報：《玉觀音》《永不瞑目》等海巖劇當年用的都是“小鮮肉”，為什么會產生很好的市場反響？

海巖：我們當時都是根據角色選演員的。《一場風花雪月的事》開發布會時，有很多記者質疑徐靜蕾和小說中的人物不太一樣，不是那種驚艷大美女。但我覺得她飾演的是一個警察，有她的美，有她的柔，但也有剛的部分和質樸的部分，而且比較清純。佟大為也不被認為是大美男。他飾演的《玉觀音》里的楊瑞是一個紈绔子弟，有都市青年的痞和玩世不恭，但也有單純和憨厚的一面，佟大為的氣質具備了這些呀。再比如孫儷，當時也不是大美女，但她身上那種清純和認真很打動人。要說當時起用的大美男，也就是陸毅了。

環球時報：您兒子執導的《太子妃升職記》播出時引發兩極評價。想知道您給過他什么樣的職場建議？

海巖：我沒有看過他的這部戲，因為我不上網看東西。他曾經給我一張碟，但因為制式的問題，在家里電視上播不出來。我聽到一些反響，有人說他的這部戲很穿越。也有不少業內人士認為，這部劇在拍攝手法、對演員的處理和美學方面有其長處。現在很多業內有層次的人找他合作，顯然他不是完全靠所謂的“雷”呀這些元素獲取公眾青睞。我跟他雖然沒啥代溝，但很少討論這個事。我覺得文化主要不是靠傳授，更多是靠耳濡目染。再說現在的年輕人也不接受說教。

從來沒有宣布過封筆，更不會宣布復出

環球時報：聽說您現在不寫小說了，是徹底封筆了嗎？

海巖：我從來沒有宣布過封筆，更不會宣布復出。我本身就是業余作家，有很繁忙的工作，想寫呢就寫了，不想寫就不寫，很隨性的。我現在對媒體基本上能躲就躲，但為什么今天接受采訪呢？完全是出于我喜歡《環球時報》。我覺得《環球時報》不拍馬屁，但又比較正能量，見解獨到。

之前，我有連續11年時間平均每年出一部長篇小說和一部電視劇劇本。一來我當時的精力比較旺盛；二來慣性使然；第三，在當時“電視霸權主義”的時代，紙質小說和電視劇有非常高的地位，我的整個創作、社會反饋、觀眾鼓勵和讀者期待，基本上是屬于現象級的，所以那時候我寫了很多。現在紙質小說和傳統小說不復當年的地位。電視劇也不像當時那樣突出寫實風格。太多的古裝劇屬于戲說、無朝代的、玄幻風格的，有些是違背歷史常識的。在這樣的作品霸屏的時代，我們適應起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環球時報：大家知道您現在身兼收藏家的身份，尤其喜愛黃花梨。這是因為它的品性和您對生活的追求有“共振”嗎？

海巖：黃花梨受歡迎不是偶然現象，就像有光澤、有靈性的石頭很多，為什么中國人幾千年來喜歡玉？和這個材質本身給人們的某種形而上的感受有一定的文化必然性。黃花梨是天然木材，它有質樸的一面，也有華麗絢爛的一面；它有持久的一面，因為是硬木，油性大，可以千年不腐。它有含蓄的一面，也有張揚的一面。大部分評價認為，明式家具是中國家具藝術的高峰，而明式家具的首選用材就是黃花梨。現在世界各地館藏和拍賣的文物家具，也以黃花梨為主，大概占了80%以上。

環球時報：中國現在是全球最大的藝術品市場。在您看來，什么樣的藝術品是中國和世界都認可的“好東西”？黃花梨家具賣到天價，存不存在炒作成分？

海巖：很多藝術品比如西方的畫，中國和西方都喜歡。你看西方有幾幅拍出天價的油畫，都是中國藏家買的，王中軍、王健林這些大藏家買了好多。但中國水墨畫，很多西方人看不明白，不是特別喜歡。總的來說，最受西方歡迎的中國古董藝術品包括瓷器、青銅器，還有就是造像和家具。中國家具的收藏熱是從西方開始，又轉移到中國國內的。在紐約佳士得剛剛搞的一個家具拍賣專場上，一個放香爐的香幾就拍了將近5000萬元人民幣。

我覺得任何事都有炒作成分，比如房地產。但你家的房子明天沒人炒了，價格肯定就降下來了嗎？有的房子是這樣，但有的房子因為位置好等因素就不會大跌。黃花梨家具的價格已經在全世界范圍內維持了七八十年，就是這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