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阮玲玉跳完最后一支舞

●陳澍

在那里，阮玲玉跳完最后一支舞

●陳澍

1935年3月7日凌晨，一代巨星阮玲玉服藥自殺，匆匆走完她25年的人生，而她把自己的最后幾個小時留給了揚子飯店，陪她的情人、上海灘大亨唐季珊在揚子飯店的舞池里跳完屬于他們的最后一舞……揚子飯店在哪里？為什么她會成為阮玲玉的最愛？

1935年3月7日凌晨，一代巨星阮玲玉在位于上海新閘路沁園村的寓所內吞服大量安眠藥自殺，25歲的阮玲玉就這樣匆匆走完她的人生，而她把這25年人生的最后幾個小時留給了揚子飯店，陪她的情人、上海灘大亨唐季珊在揚子飯店的舞池里跳完屬于他們的最后一舞……揚子飯店在哪里？為什么她會成為阮玲玉的最愛？

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素有“東方巴黎”美譽，市中心各國租界林立，加上上海和外國通商和文化交流的增進，早在二十年代后期，上海就已儼然成為當年亞洲高級酒店集中度最高的城市，但其中大多數豪華飯店都由洋人投資經營。

1932年6月，由華商出資成立的揚子飯店股份有限公司向當時在滬設立的美國教會藍理公會總布道會婦女協會租地，決定在上海的三馬路、云南路口，即今天的漢口路、云南路口建造一家華資背景的高級酒店，整個建設工程周期長達一年多時間，終于在1934年正式開門營業。

揚子飯店股東一開始就決心建造一家決不能輸給外商的華資高級酒店，于是重金聘請當年剛剛從法國留學歸來的華人建筑師李蟠操刀設計。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法國特別流行一種叫作“Art Deco”的建筑風格，后來又流傳至美國，在紐約建筑界也紅極一時，Art Deco中文譯作“裝飾藝術設計”，即英文“Decoration Art”的縮寫。

受此流行風格影響，李蟠亦將揚子飯店設計定調為 Art Deco路線，其米灰色的外色彩、豐富的縱向直線條裝飾和逐層退縮的結構輪廓，是設計師追求造型美和裝飾愉悅的結晶。此外，電梯木雕等許多建筑小細節又潛藏中國元素，整個飯店充溢著上海特別的“海派文化”氛圍。

揚子飯店的“隔壁鄰居”是始建于1887年的沐恩堂（原名慕爾堂）。1936年，一位美國教徒來上海旅游，此間捐巨款給這間基督教堂，用于在教堂鐘樓頂層安裝一座高達5米的霓虹燈十字架，堪稱當年上海灘“大馬路”南京路至高點，夜晚亮燈時更是吸引無數路人目光，亦使慕爾堂一躍成為當年遠東著名大教堂之一，而揚子飯店的國際聲望也因此“借光”不少。

揚子飯店開業當日即備受上海新聞媒體和社會名流的積極關注，不僅《申報》等滬上知名報紙紛紛以華資高級飯店“叫板”外商酒店為熱門話題做宣傳，當年更有國際建筑刊物很快將揚子飯店評為“遠東三大飯店”之一。揚子飯店在開業當月還吸引到包括胡蝶、徐來等眾多上海演藝界明星的捧場，而阮玲玉、“金嗓子”周璇、“銀嗓子”姚莉等名媛日后更成為揚子飯店的熟客。

據上海老牌的王開照相館創始人王熾開的侄子王振寰回憶說，當年以阮玲玉、周璇、胡蝶為代表的上海名媛經常出入設在揚子飯店內的揚子舞廳，王開照相館的攝影師當年也經常被召喚去為這些名人的聚會照相。

其實，早在阮玲玉和唐季珊的戀情公布于眾之前，揚子飯店的很多服務員早就猜出一二。唐季珊本人就是揚子飯店股份有限公司的大股東之一，加上阮玲玉喜歡跳舞，唐阮兩人一有空便會在揚子舞廳內翩翩起舞，惹得旁人都艷羨不已，更很快成為上海灘家喻戶曉的一段浪漫佳話。

揚子舞廳的建筑風格也頗為特別，當年有上海灘“彈簧舞池”美譽，號稱全中國都找不出第二家。舞廳共分三層，最底層為大舞池，可供 100對（200人）舞者同時起舞，舞池周圍有彩燈，鑲入玻璃框，內置于地板中，彩燈效果絲毫不亞于今日的高新技術。

揚子舞廳中間層高出大舞池大約15厘米，上面放小圓臺面，每個圓臺可供四人喝茶，最外一圈又再高出中間層15厘米，四周為包房，供貴賓使用。舞廳頂部四周嵌彩色燈泡，隨舞曲變化閃現明暗燈光。當時上海一些較正規的、有知名度的舞廳大都有爵士樂隊伴奏，揚子舞廳也特別聘請十幾人的外國人樂隊為各大交際舞會伴奏，諸多海內外歌手當年亦都以在揚子舞廳演出為榮，使得揚子舞廳很快即躋身上海一流舞廳之列，同當時的“百樂門”“仙樂”“麗都”以及“大都會”等老牌舞池媲美。

據揚子飯店的老員工胡國英介紹說，紅極一時的上海灘歌星姚莉從1942年至1946年在揚子舞廳常駐演唱。姚莉是民國時期著名歌手，她首唱的《玫瑰玫瑰我愛你》更是風靡海外。

姚莉當年不但在揚子飯店揚名，同時也找到了她自己的愛情——姚莉最終與揚子飯店副經理黃志堅相戀成婚，亦被當年滬上大小媒體爭相報道。黃志堅雖不如姚莉來得家喻戶曉，但在上海灘飯店行業亦是一塊王牌。黃志堅早年游學英國，由揚子飯店第一任總經理張翰材特意從倫敦“挖角”回上海幫忙一起管理飯店，黃志堅、姚莉夫婦在20世紀40年代末移居香港。

得益于揚子飯店的華資背景，當年滬上諸多本地商人和政府高官也都樂于出入揚子飯店消費，原因之一在于飯店的服務員都能講上海話，因此備感親切，其中揚子飯店的西餐廳也因為當年率先在國內使用冷藏技術，滬上美食家曾評價說，揚子飯店師傅做出來的西點絲毫不遜色于南京路上其他外資西餐館。

20世紀四十年代初，出于當時的特殊政治環境考慮，很多上海資本家開始紛紛移民香港，不少達官貴人在臨行前選擇在揚子飯店設宴告別，許多社會名媛亦都在揚子飯店的西餐廳一一惜別，當年甚至有名媛在上海報紙上寫專欄感嘆“去了香港，以后可能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奶油蛋糕了”。

1949年5月，國民黨政府撤出上海，包括揚子飯店在內的諸多重要歷史建筑都收歸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政府所有。由于揚子飯店地理位置優越，離開上海市中心人民廣場（原上海跑馬場，現上海市人民政府辦公大樓所在地）和外灘亦都僅是步行距離，登樓遠眺，更可見人民公園全景，因此揚子飯店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上海市政府接待重要外賓的一個主要餐飲場所。

2007年10月，揚子飯店進行自其1934年開業以來最大規模的整修改造。改建后的揚子飯店將客房規模從200余間縮小至96間，但每個房間的居住面積則幾乎相當于過去平均客房面積的一倍，并各自擁有獨立的觀景陽臺，客人入房刷卡，“夜上海”等二三十年代名曲隨即緩緩響起，不知不覺中仿佛又回到當年擁有“東方巴黎”美譽的上海灘黃金歲月，正所謂佳人已去，風韻猶存。

一幢樓，一段歷史，一個大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