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養了一只雞

◎文/曉舞 圖／苗青

王奶奶養了一只雞

◎文/曉舞 圖／苗青

“喔喔喔……”剛掀開那厚厚的布單，嘹亮的啼叫聲就傳了出來，穿透陽臺玻璃，像水波紋一樣，向周圍擴散開去。

早已天光大亮，但這只雞的條件反射被人為改變了——一只大籠子做窩，上面再蓋著一條大床單，且陽臺上本來就掛著厚厚的窗簾，如果不一層層打開這些遮光物，它就不知道該何時報曉。

“過去都是雞叫人起床，現在，是人叫雞醒來。”嘆了口氣，王奶奶打開籠子的小門，將盛了一把小米、幾片菜葉的盤子放了進去：“快吃，翠花，一會兒帶你下去玩。”

陽光燦爛，兩天前的一場大雪滌蕩了空氣中的霧霾，藍天白云重新回到城市上空，小區里出來散步的人也多了。大多數人都帶著自家的寵物——小狗、小貓、小孩子，任小家伙們在陽光下撒歡。

王奶奶也下樓了，手上牽著一根長繩，繩子那頭拴在翠花的腿上。繩子很長，基本上不影響翠花的走走停停，王奶奶只是偶爾幫它調整一下方向。小區熟悉的老姐妹看見了，打招呼：“喲，你也出來遛你家小寶貝啊。”王奶奶總是說“什么寶貝啊，愁人的”，臉上卻不由得浮起了笑。遛狗遛貓遛娃的人那么多，遛雞的只有她一個，沒辦法，雞也得曬曬陽光補補鈣鍛煉鍛煉身體嘛，這可是寶貝孫女給分配的任務啊。

小區里有很多小花園，草坪常年綠著。王奶奶家樓下就有一個，她把繩子系在草坪中間的一棵小樹上，繩子大約五米長，翠花便在這半徑五米的圓圈里踱著步，偶爾有活潑的小狗跑過來，還沒有接近翠花，王奶奶便急忙驅趕著：“走，走，別的地方玩去……”這些小狗自小與人親近，非常善于察言觀色，聽見不友好的聲音，立馬跑開了。翠花卻全然不覺這差點兒到來的危險或者可能意外收獲的友誼，仍然昂首挺胸地在自己的領地里轉悠著。

“唉，讓人操心的。”王奶奶嘆口氣，坐在花園旁的石椅上。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不由得瞇起眼睛，快要打盹的瞬間，又突然警醒，盯一眼花園里的雞……

翠花是孫女的寵物。去年冬天，一家人出去玩，回來的時候路過郵電大樓，那里有許多賣小活物的，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孫女蹲在那些小攤前，摸摸這只小狗，抱抱那只小貓，歡喜得半天不撒手。轉到一個賣小雞的跟前，直接不走了——那些毛茸茸圓滾滾的小家伙，被染成了紅色、綠色、黃色，嘰嘰喳喳擠在一起，可愛又可憐。“我要小雞，我要小雞。”孩子叫起來。“要啥要，買回去誰養？它要吃飯喝水拉粑粑，誰管？”當媽的訓斥起來。孩子小嘴一撇準備哭，爸爸馬上心軟：“算了，她這么喜歡就買兩個吧，養小雞總比小狗小貓的省事么。”

于是，翠花便來到了王奶奶家。最初一起買回來的是兩只，一紅一綠，小孫女研究了半天，分別給起名“草莓、翠花”。兩只小雞剛進家門的半天，不喝水不吃東西，只是擠在角落里，閉著小眼睛發抖，嘰嘰嘰地細聲叫著。估計是又冷又怕吧，王奶奶心疼地把它們揣在懷里半天，兩個小家伙才慢慢安靜下來。她又把饅頭搓成細粒，摻上剁碎的青菜，撒在一個干凈的鞋盒里，角落里用小酒盅盛了清水，把草莓和翠花放進去，它們先是怯怯地啄一下，之后才慢慢加快了頻率。

小雞最初就這么放在鞋盒里養著，白天跳出來在家里亂跑，人走到哪兒，它們就嘰嘰嘰地跟到哪兒——時刻得提防著腳底下，生怕不小心踩著它們或雞屎。晚上，吃飽喝足后，兩只小雞又被放進鞋盒，蓋上蓋子——必須留一條小縫兒，上面再蒙一塊布，營造暗夜的氛圍。鞋盒就放在王奶奶房間的暖氣片上，只聽小雞們嘰嘰嘰的聲音越來越小，漸至無聲，慢慢睡著了。

家里一下熱鬧了起來。孫女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草莓翠花玩，喂它們吃，喚它們喝，把它們捧在掌心里，放在書桌上，甚至趴在地上，跟小雞們說話。她特意在各個房間走來走去，讓小雞跟在后頭，“它們是我的勤務兵！”小丫頭開心得不得了。

在暖氣和食物充足的房間，兩只小雞長得很快，個頭一天天變大，彩色的羽毛慢慢褪去，露出了白底色。發現小雞不是真的彩色雞，孫女兒有點失望：“怎么越長越丑呀？”她問奶奶。王奶奶也沒有辦法，跟孩子怎么解釋那些賣小雞的人，為了賺錢把剛孵出來沒幾天小雞浸在染料缸里的事兒呢？孩子還一直以為彩色的小雞長大也是彩色的，才歡天喜地買回來的呀。

新鮮感過了個把月就沒了，小孫女的注意力又被別的玩具吸引，養小雞徹底成了王奶奶一個人的任務。兒子媳婦上班忙，孫女兒要上學，老伴兒根本對這兩個小東西不屑一顧：“這是啥稀罕物啊？我小時候幫我媽喂雞都煩死了，我才不管呢。”飯一吃就出門打麻將去了。喂雞、打掃它們制造的垃圾、安撫它們睡覺都成了王奶奶的事兒。不然怎么辦呢？即便她萬般小心伺弄，草莓還是在翅膀抽出來一半兒的時候死了。孫女兒大哭，全家人都紅了眼圈。王奶奶心疼之余，照顧翠花更精心了。

翠花長大了，鞋盒已經擱不下，兒子專門買回來一個大籠子，王奶奶把里面收拾了一下，給翠花做了一個舒適的窩，放在了陽臺上。遇到好天氣，她就用一根細繩拴了雞腿，帶它下去遛……

作為一只小公雞，翠花逐漸顯露出了它好斗的天性，加上王奶奶的精心看管，它體格強健，一身雪白的毛發著油光，嗓音響亮，不僅沒有被其它小動物欺負過，甚至常常看見它趕著貓或狗……真正的雞飛狗跳！及至后來，那些小狗看見翠花就繞道走了。王奶奶不用天天坐在花園邊放哨了，把翠花拴好后，她可以去買菜、做飯，和老姐妹們散散步聊聊天，有時甚至一整天都可以放任翠花在花園里，直到晚上再帶回樓上。

然而有一天，鄰居家小孩跑來告狀，說在花園玩的時候，差點被翠花啄了，這才引起全家人的重視：翠花似乎已經不適合待在小區了。王奶奶悄悄又給自己下了一個新任務：她準備動員老伴，去鄉下的親戚家走走，給翠花找一個舒適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