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的流星雨

文/李燕 圖/星月

十三歲的流星雨

文/李燕 圖/星月

一

“放學后去我家吧，給你看個好東西。”麥子琪一臉神秘地對同桌張雨萌說。“什么好東西？現在就告訴我吧。”張雨萌是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小姑娘。

“我爸爸的朋友送給了他一小塊隕石標本，據說非常珍貴，是他在南極考察時搜集到的。”麥子琪說。麥子琪的父親是一位天文工作者，他還帶著麥子琪和張雨萌參觀過天文臺。張雨萌第一次通過巨大的天文望遠鏡看到了天空中各種璀璨的星星。為此，她很崇拜子琪的爸爸。

“隕石就是沒有燃燒完的流星墜落到地上形成的吧？我記得上次去天文臺你爸爸給我們講過的。”張雨萌興奮地問。“是啊，我爸爸說再過兩周會有一場特別壯觀的流星雨呢。”麥子琪說。

“那太好了，一起去看吧。我們也邀請上曉青老師，就去荷花池公園里那座最高的山上看。我表哥他們都是在那兒觀察星空的，那里沒有建筑物遮擋，視野開闊。”張雨萌建議道。

“好啊，不過我剛才還看見曉青老師在哭呢。”麥子琪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凝重，她趴在張雨萌的肩膀上壓低聲音說。

“曉青老師為什么哭，是誰欺負她了嗎？是不是因為上一節英語課上男孩子們起哄，惹她生氣了。”張雨萌疑惑地問，她不禁有些心疼曉青老師。

一年前，剛剛大學畢業的王曉青老師接手了麥子琪他們班，擔任他們的班主任兼英語老師。其實王老師比他們只大了八九歲，她長著一張娃娃臉，剪著齊耳短發，身材瘦瘦小小，肩膀窄窄的，看起來還像是個高中生。同學們都親昵地叫她曉青老師。

曉青老師和麥子琪他們一樣也喜歡周杰倫、TFBOYS、柯南和火影忍者，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都很喜歡這個像大姐姐一樣和藹親切的老師。

“曉青老師可能是想家了。我看見她邊接手機邊擦眼淚。但是她說的是家鄉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張雨萌推了推眼鏡說。班里同學們都知道，曉青老師的家在另一座城市，她大學畢業后就留在了這里工作。

“你們不要胡扯，曉青老師很堅強。上次她和我們男生踢足球把臉擦破了一大塊皮都沒有流淚，不是每個女生都那么愛哭。”前桌劉宇飛轉過身來不滿地說。

“討厭，女生在說悄悄話，你怎么能偷聽呢？”張雨萌沖劉宇飛翻了個大白眼。“我才懶得聽你們那些雞毛蒜皮的悄悄話，因為你們提到了曉青老師，我才略微關心了一下。”劉宇飛輕蔑地說完，轉過身去，又恢復了平日里懶洋洋的樣子。

二

“Looking up at the stars, I know quite well,and feel its total dark sublime, though this might take me a little time……”曉青老師朗讀英語的聲音就像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優雅而悅耳，仿佛在同學們面前展開了一幅美好的星光圖。

那些星星有的近有的遠，有的明亮有的暗淡，一閃一閃地漂亮極了。同學們都沉浸在這美妙的意境里，教室里靜悄悄的，連一根針落到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

“曉青老師，您能和我們一起去看流星雨嗎？聽說兩個星期后會有一場很壯觀的流星雨。” 劉宇飛突然問道。“哦，這……”曉青老師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黯淡，她遲疑著沒有回答。

“什么嘛，劉宇飛怎么趕到我們前面問了。”張雨萌不滿地對麥子琪抱怨。“曉青老師，您答應嗎？”劉宇飛追問。同學們的目光都熱切地注視著曉青老師。“一起去吧曉青老師，我們也想邀請您呢。”麥子琪也忍不住脫口而出。

曉青老師抬起頭看著同學們，她的目光平靜如水。

“好吧，我答應你們的邀請。不過老師也有個條件，就是我們要爭取在下周的“五校英語聯賽”中取得團體賽第一名的好成績，大家能做到嗎？”

“曉青老師我們會努力的，同學們說是不是？”班長楊明突然站起來大聲地說，同學們都報以熱烈的掌聲。

“五校英語聯賽”每一年5月中旬在市里五所重點中學間進行，競爭相當激烈，麥子琪的學校還沒有得過團體賽第一名。同學們都希望這次能夠成功奪冠。

從那天起，麥子琪和同學們都鉚足了勁學英語。他們積極地跟著曉青老師背單詞、學語法、練口語，連隔壁班的學生們都好奇地說：初一(3)班的人學英語都學著魔了。

一周后，班長楊明代表學校上臺領取了英語聯賽團體第一名的證書和漂亮的水晶獎杯。楊明下臺將獎杯遞給王曉青老師時，她已經激動得淚流滿面了。

“同學們，我們終于做到了，你們看，很多的事情只要努力付出就有收獲。”在班會課上曉青老師雙手舉著獎杯對大家說。接著她示意將獎杯從第一排往后傳，她說：“榮譽屬于每一位同學，我們都來掂量一下勝利的分量吧。”班長楊明帶頭鼓掌，大家的心里都熱乎乎的。

“曉青老師，我們下周三晚上去荷花池公園看流星雨吧？”劉宇飛大聲問。“好啊，我們全班都去吧。”曉青老師興奮地笑著說，她的臉頰上露出了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利落的短發映襯著秀麗的面容，顯得特別年輕漂亮。

這時，教導處的張老師匆匆走進教室對曉青老師說：“王老師，請你快到教導處接一下長途電話吧，是你家里打來的。”曉青老師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她邁開長腿，搶在張老師前跑出了教室，留下了一屋子面面相覷的同學們。

“我看到曉青老師的眼圈又紅了。”半晌，張雨萌壓低聲音對麥子琪說。

三

第二天，麥子琪他們上學后得知曉青老師當天就趕回家去了。據說曉青老師的父親得了重病需要手術，本來父母說好在她放暑假的時候做手術，誰知病情突然惡化，必須立即手術。

曉青老師的課程暫時由初二的一位英語老師接替。

“子琪，我好想念曉青老師。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張雨萌說。“是啊，希望曉青老師父親的病趕快好起來，我們班不能沒有她。”麥子琪的聲音有些哽咽。

然而，半個月、一個月，兩個月后，期末考試接踵而至，曉青老師卻仍然沒有回來。同學們現在最喜歡說的口頭禪是“等曉青老師回來……”和“曉青老師說過……”。

同學間漸漸地開始流行著一種傳言：因為父親需要人照顧，曉青老師要調動工作回她的家鄉。果然在新的學期開學后，麥子琪他們班升級成了初二（3）班。學校給他們換了一位新的班主任，那是一位以嚴厲著稱的中年男老師——吳老師。

“看來曉青老師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張雨萌對麥子琪無奈地說，兩人對視時，發現對方的眼圈都是紅紅的。

同學們第一次對吳老師不滿，是在TFBOYS要到鄰城召開演唱會的消息傳來時。當時整個學校都沸騰了，即便去不了這個演唱會，TFBOYS的歌依然是他們最喜愛和最追捧的。

一天在課堂上，吳老師突然擲出了一個粉筆頭“飛鏢”，它穩、準、狠地落在了麥子琪的前桌——劉宇飛的腦袋上。“你在干什么？給我把那東西拿出來。”吳老師怒斥著。同學們的目光都轉向了劉宇飛，只見他滿臉通紅地從衣袖里掏出了一只耳機，然后又變魔術一樣從懷里掏出了一部手機。吳老師已經像閃電一樣飛奔過來，一把抓起手機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說：“這都是什么？你不好好聽課，盡干這些沒用的。”

吳老師的氣勢雖然壓制住了劉宇飛，但是劉宇飛看見自己心愛的手機被摔到了地上，少年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爆發了。他站了起來，雖然單薄的身體還不到吳老師的鼻子高，仍壯著膽子說：“我在聽TFBOYS的專輯，您怎么能隨便把它扔了？”

“TFBOYS，那是個什么？能幫助你考試得高分嗎？你們都上初二了，已經十三歲了，不要將心思都放在沒用的事情上。”吳老師氣憤得雙肩微微顫抖。“什么？您怎么說TFBOYS是沒有用的。”劉宇飛氣得眼睛瞪得圓圓的，“如果是曉青老師，她一定不會說這樣的話。”劉宇飛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含淚扭頭沖出了教室。

“吳老師也太不近人情了，如果是曉青老師聽到TFBOYS要在鄰城開演唱會的消息，說不定比我們還要興奮呢，這就是代溝了，是不是？”張雨萌輕聲問麥子琪。麥子琪看著劉宇飛空蕩蕩的課桌，輕聲嘆了口氣說：“我很想念曉青老師，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四

天氣漸漸轉涼，這段時間校園里的同學們都在議論：有著“流星雨之王”稱號的獅子座流星雨將在今年秋天迎接三十三年一次的大爆發。

“子琪，你聽說過獅子座流星雨的事情嗎？”張雨萌問。“三十三年一次，我早就聽爸爸說了。”麥子琪說，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惜曉青老師不在這里了。”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在班會課上，班長楊明征集班級主題活動的方案。有的同學建議去郊外秋游，有的同學建議和鄰校舉行一次聯誼活動，也有同學建議舉行一場青春舞會……

“去看獅子座流星雨吧。上學期我們因為曉青老師走了大家都沒有心情了，咱們這次去吧，今年我們十三歲，就是說要等到四十六歲那年，才能再次經歷最美麗的獅子座流星雨。”班長楊明說，這個建議同學們一致通過。

“同學們注意了，最燦爛的獅子座流星雨就在明天晚上降臨。”這天，班長楊明提醒同學們，大家心里都莫名地有些激動。

第二天早讀課，吳老師走到講臺上舉手示意大家暫停。“我知道同學們今天晚上要去荷花池公園看流星雨，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吳老師略微停頓了一下說，“下節英語課我有點事，要請一位老師代課。”

隨著清脆的電鈴聲，一位年輕的老師翩然而至，短短的頭發，圓圓的臉龐，竟然是同學們朝思暮想的曉青老師。“曉青老師！”班長楊明激動地喊道，同學們都報以熱烈的掌聲。許久不見，曉青老師好像更加挺秀了。

“同學們，很抱歉上次沒能跟你們去看流星雨，今晚我一定去。”曉青老師微笑著說。原來是吳老師告訴曉青老師要舉行班級主題活動的事，她為此專門從老家趕了過來。

一顆閃亮的星星劃破蒼穹，拖著長長的金色尾巴落在了遠處群巒的那一端，同學們發出了一片驚呼。接著另一顆也劃出一段優美的弧線墜落到黑漆漆的夜色里。眼看著越來越多的流星雨點一般墜落下來，黑色天鵝絨般的天幕上宛如綻放了一叢叢璀璨的煙火。

“流星雨你好，十三歲你好……”班長楊明將手像喇叭一樣攏在一起大聲地喊道。“流星雨你好，十三歲你好，曉青老師你好，明天你好……”同學們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此起彼伏的喊聲回蕩在寂靜的群山。

麥子琪和張雨萌肩并肩仰望著一顆顆劃過天際的美麗流星，如同在做著一個并不真實的夢。哦！這一場美好的十三歲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