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一把用心傘

文/喵咪喵 圖/阿點

借你一把用心傘

文/喵咪喵 圖/阿點

一

“毛豆，等時機一到，我們就開干！”長苗苗繃著臉，緊張又鄭重地說，“甭管什么后果，這次的測驗結果注定咱倆要難逃一劫了。”

“嗯，一會兒你來放風，我來行動，成敗在此一舉。希望我們這對難兄難弟一舉成功！”毛豆的臉色也是分外嚴肅。

毛豆跟長苗苗，這倆倒霉瓜娃子，在這次的階段測驗中得了個倒數第一跟倒數第二。這次倆兄弟連考個試都那么有默契，雙雙陣亡。

倆人還有相似的老媽，執掌大權，往往以分數論性情。看到這分數，哈哈，一定秒變悍婦，非得把他們的屁股蛋兒揍出個大喇叭花兒不可！

于是二人決定鋌而走險，趁班主任不在的時候，把已經聲稱給過家長過目簽名的試卷給偷出來，毀尸滅跡！反正少了兩張班主任也不一定會發現。

臨近放學，辦公室里面空無一人。長苗苗四下探望后，對著毛豆鬼祟地一揮手，示意他趕緊進去下手。

毛豆前腳剛邁進門，身后一個清凌凌的聲音，讓他渾身一僵。

“長苗苗毛豆，你倆干嗎呢？咋鬼鬼祟祟的？”

天雷滾滾，烏云呼嘯而至。

“快下雨了，班主任在提前布置作業呢，你倆在這干啥呢？”

嗯，這個好聽而嘹亮的聲音，是他們了不起的班長怡可——一個全校老師見了都會瞬間心花怒放的資優生。

“對了，你倆帶傘了嗎？這雨估計馬上就下了。”

毛豆和長苗苗看了眼對方，心里同時生出四個字：天要亡我。

倆人頹然，郁悶，隨后憤怒，抓狂。再然后就是報復。

放學時頭頂已是雷聲滾滾，暴雨瘋灑。

而怡可發現，她的傘，沒了。

二

第二天，怡可沒有來上學。

“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她居然沒來！這什么情況？”怡可的同桌李大大一聲哀號，驚動了全班，立馬引起一陣熱議。

“大大，今天到底什么重要日子啊？”毛豆立馬上前打探消息。

“你不知道么？今天市里有個知識競賽，咱們學校派的三名選手之一就是怡可，而且這次的競賽成績會直接影響到日后能不能被保送。”

“什么？！”全班頓時炸開了鍋。

“怡可是實在沒辦法，她發高燒在醫院掛鹽水呢！”怡可的朋友劉美麗說，“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家伙把她的傘給拿走了，怡可昨天淋著雨一直找傘，幾乎找遍了整座學校呢。”

“她瘋了么？一把破傘至于么？一個電話讓家里人來接下不很簡單么？”長苗苗有點緊張地問。

“那傘可是怡可的寶貝，是她姥姥留下的遺物，丟了她當然著急啦。”

毛豆和長苗苗對視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放學后，同學都走光了的教室里，毛豆和長苗苗正對著一把墨綠色的傘使勁兒搗鼓。

“你說你，藏個傘你都能給藏破了，哥們兒，我服！”毛豆看著折斷的傘柄，只能無奈地嘆氣。

只見長苗苗拿著幾卷膠帶左纏右繞，在折斷的地方鉚足了勁兒想給它接好，然而一個鐘頭下來，那剛硬的缺口愣是輕易就露了出來。

膠帶補救法，完敗！

怡可的這把傘，徹底沒救了……

三

怡可終于來上學了，一連發燒好幾天，今天人雖然來了，但也是面色慘白，一看就知道病還沒有完全好。

這下，毛豆和長苗苗更內疚了。而且，之前沒偷成功的試卷并沒有帶來麻煩，這事兒竟然出乎他們預料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前一天，他們讓修傘匠看了下那把傘，但有多年手藝的傘匠很果斷地搖了搖頭：“這傘，是真修不好了。”

出于內疚，二人最近幾天腦子里想的全部都是傘。

要不要買把顏色一樣的類似的傘？但是這傘一看就是年代久遠，現在的款式中根本找不到這種的。要不干脆買把全新的特別漂亮還印著櫻花花朵的？匿名給怡可道個歉？可是這似乎也很不妥。該怎么辦呢？那天，毛豆靈機一動，把冷飲店里飲料上的裝飾小傘挨個兒收集了過來。

放完學后，等其他同學走光，他倆悄悄拿出一把迷你裝飾小傘。內部的傘面上寫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想開點。

“苗苗，這……這寫的東西，怎么看都覺得怪怪的。”

“這可是大實話，而且充滿了人生哲理，光道歉多沒誠意，這樣看起來才比較有分量。”

都沒有署名，連直接承認都不敢，還誠意呢，毛豆心里想著，不由覺得有點慫。他轉身看了看還留在教室的怡可的書包，頓時覺得奇怪，怡可那家伙干嗎去了？怎么總是最晚一個回家？

“喂，苗苗。”毛豆拽了拽苗苗的袖子，“我們去看看怡可在干什么，她怎么總是一到這個點兒就沒人影了？”

苗苗一聽，立馬也覺得十分好奇，倆人背起書包飛快地溜出了教室。

他們卻忘記了，那把猶豫著要不要送出去的小雨傘，還在怡可的桌上，伴隨著窗外的風，微微地晃動著。

四

毛豆和長苗苗在學校轉了一圈，終于在宣傳窗處發現了怡可的身影。

怡可正拿著粉筆，在校門口的宣傳板上寫著前幾日她錯失參加的知識競賽的得獎名次，另外兩個參加的人都獲得了不錯的成績。按理說，怡可應該會更好……

毛豆低下了頭，而長苗苗用一種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似的眼神看了眼毛豆。

怡可寫完明天要通告全校的東西后，又搬著把小凳子來到了學生會門口的意見箱處，踩上凳子，把意見箱里的信都倒了出來。

“我暈，這信咋有這么多？”長苗苗忍不住咧起嘴巴，一臉嫌棄加驚訝。

“她不會要把這么多信都看完吧？！”毛豆愣愣地說，光想象就已經覺得抓狂。

怡可把信件一沓沓整理好，隨后拿著滿手的意見信和凳子回到了教室。回到教室后，她先把教室的每扇窗都牢牢關嚴實，再把教室后面金魚缸的水換新，把東倒西歪的掃把拖把重新整了整，看到前后桌的桌上有臟東西沒擦干凈，就拿抹布擦得干干凈凈，而后才坐在自己位子上看那些意見信，一封一封，看得尤其認真……

天早已黑了，這個時間，好多同學甚至都從補習班回家了。怡可收拾了下書包，才熄滅了教室的燈輕輕關上了門。

“怡可，可真牛。”毛豆發自肺腑地說，胸腔里有一股難言的情緒攛掇著，一時竟覺得一直以來的自己，似乎有些幼稚。

長苗苗則看著手中的那把迷你雨傘說不出話，外邊的傘面寫著再簡單不過的三個字。

你是誰？

五

那天回去后，毛豆和長苗苗內心就開始不安。到底要不要告訴怡可那傘就是他們給弄壞的呢？可是他們害得她錯過了那么重要的考試，還發燒好幾天，似乎，并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

仿佛是無意識的，起初，他們尾隨怡可觀察她的動向，之后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忽然發現，怡可的身上，好像隱隱覆蓋著一種光芒。

那天毛豆跟前桌因為一點小事吵了起來。毛豆很不客氣地把吃剩的油餅子像塊抹布一樣在前桌的桌上抹了個遍，氣得前桌立馬扭開墨水瓶蓋子，“嘩啦”一下把毛豆的桌面染成一片漆黑。混亂之下，隱隱有怡可的聲音穿插進來：“你們別鬧，明早領導下來視察，衛生小組放完學后就要來檢查，別因為個人影響了……”

然而毛豆他們正在氣頭上，哪兒聽得進怡可的這些話。

只是，習慣性地留到最晚，在操場跑了幾圈的二人回到教室，看見怡可正使勁地擦著毛豆跟前桌的課桌。

毛豆跟長苗苗沒有進教室，這天，他們默默地回了家，誰都沒有說話。

第二天，毛豆跟前桌的桌子已經被擦得干凈透亮。前桌一副不明所以的苦惱樣，怡可經過的時候，不咸不淡地對他說了句：“喲，不會是毛豆良心發現，偷偷給你擦干凈了吧。”

毛豆并沒有坐在位子上，聲音距離毛豆很遠，但這一刻，毛豆的心好像被什么重擊了一下，讓他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這時候前桌竟走到他身邊，放了塊毛豆最愛吃的餅干。

“毛豆，別介意哈，昨天我也是一時沖動，原諒我唄。”說罷，調皮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毛豆。

毛豆忍不住笑了起來，兩個人打打鬧鬧，又變成了好朋友。可是毛豆面上在笑，心里，卻越發不是滋味。

當天回去后，毛豆這個成績雖然不咋樣但是文采還不錯的搗蛋鬼，當下就洋洋灑灑寫了篇文章《你身邊的無名英雄》，寫完還立馬寄到了一家雜志社。

就在他以為那篇文章石沉大海的時候，新一期的雜志上赫然刊登了他寫的文章。

然后第二天，就送來了三個快遞，第三天，第四天……一個個快遞源源不絕，毛豆看著一把把各式各樣的傘，心頭一熱，覺得這些送傘的主人根本就是翻版的怡可。

“苗苗，事情就是這么回事，我在文章寫了那把傘的特征，征集一把一模一樣的傘還給怡可。可是送來的傘沒有一把跟怡可那把是一樣的。”

“也是，那傘就跟古董一樣，現在誰還用那種老式的傘啊。”

兩人嘆了口氣，背起書包準備回家，在走之前，把窗戶全關好，又把歪掉的桌子和凌亂的打掃區都整了整。路過那個已經被他們重新調整過高度的意見箱，心想，調那么低意見信豈不是更多了……

誰知回到家，一把跟怡可的傘一模一樣的墨綠色傘出現在眼前。

六

放學后的傍晚，教室早已空無一人。

窗外雷聲大作，烏云翻滾，雨水像冰豆子一樣重重地砸擊下來，看起來有點瘋狂。

這場雨來得突然，連天氣預報都沒有測準。學校提早放學，學生們跟著來接送的隊伍一波波地回了家。

“完了完了。”怡可想，剛才在學生會一個人對上次活動的賬單忘記了時間，出來才發現下雨了，又沒有帶傘。這周父母出差，沒有人來接她呀。

怡可來到教室，姥姥的那把傘竟赫然出現在自己的座位上。旁邊還有一把裝飾小雨傘，她小心翼翼把它撐開，傘內有張字條：這把傘無限期借給你，不用謝。

窗外風聲大作，怡可很淡定地打開了一本雜志，抿嘴笑起來。

七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或者根本才沒多久，可是毛豆和長苗苗二人，早已是畫風突變。

“哎喲，怡可老大，您一個人拿這么多本子，來來，讓小的幫您。”長苗苗一個順手，就把怡可手上壘成高塔的本子接了過去。

怡可剛要轉身，毛豆立刻站挺。

“報告，教室衛生全部打掃干凈，物資齊全沒有缺漏，意見箱已清空，下個月的文藝匯演各個班級的表演名單已經上交齊全，上周的期中測驗試卷都已分發給每個同學。報告完畢。”

怡可撲哧一笑，心里卻有點驚喜。自從這倆家伙被自己識穿后，竟主動要求做自己的小弟，還美其名曰是想跟著怡可好好學習。不但毫無怨言地做起很多平常壓根不想做的事，學習上對于怡可的指導也是聽得言聽計從異常認真。

“老大，下雨了，這個……”毛豆扭捏了下，“咱倆都沒帶傘，您捎我們一程？”

“行啊，不過你們倆，這次的試卷必須給家長過目，不許再搞小動作了。”

毛豆和長苗苗相視一笑，怕啥，這次的成績，拿得出手！

頭頂，一把墨綠色的傘撐了起來，銹跡斑斑依稀可見，可是卻很穩妥地將三人頭上的雨水擋住。

《無名英雄三劍客》——幾天后，校刊上不知是誰寫下了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