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教育改革面臨轉折

周岳峰

編者按：美國聯邦參議院于2017年2月7日對聯邦教育部部長提名人、59歲的女慈善家貝琪·德沃斯（Betsy DeVos）進行投票表決，100名聯邦參議員投票結果是50票同意、50票反對，最后副總統彭斯投下歷史性一票打破平局，通過了她的任命。德沃斯此前從未從事過教育工作，她主張以推廣特許學校和私立學校教育券為中心的教育改革。本文摘編自以下三篇文章——《德沃斯：從富有的局外人轉變成內閣知情者》發表于專門報道教育新聞的美國《高等教育紀事報》（2017年1月9日第1期），作者埃里克·克爾德曼（Eric Kelderman）；《貝琪·德沃斯作為聯邦教育部長能夠完成哪些事情？》《特朗普執政時期需要密切關注的六大關鍵聯邦政策領域》分別發表于美國《教育周刊》雜志網站（2017年2月1日）和《教育周刊》（2017年1月23日總第36卷19期），作者艾麗森·克萊恩（Alyson Klein）——旨在為讀者簡要介紹美國新任聯邦教育部部長德沃斯其人、其教育立場，以及其上任后預期所能有的作為。

一、教育慈善事業先行

貝琪·德沃斯（Betsy DeVos），今年59歲，是安利公司創始人、億萬富翁老理查德·德沃斯（Richard M. DeVos Sr）的兒媳。創建安利商業帝國的這個家族通過商業活動以及慈善事業，包括對該地區的公立和私立大學提供大量捐款，已經主宰了位于密歇根州西部大急流（Grand Rapids）地區的經濟發展。

德沃斯與丈夫小查德（迪克）·德沃斯（Richard M.“Dick”DeVos Jr）通過他們的私人基金會實施慈善捐贈，基金會的關注重點包括藝術、兒童保健，一所公共特許航空高中，以及公立和私立高校。例如，捐贈迪克曾經就讀過的私立大學——諾斯伍德大學（Northwood University）。該校校長基斯·普雷蒂（Keith A. Pretty）說，諾斯伍德大學從這對夫婦那里得到了用來支持一項創業新計劃的資金。他說，這項計劃如此成功，以致于該校在捐贈金額用完之后準備繼續開展這一計劃。又如，包括費里斯州立大學（Ferris State University）和大谷州立大學（Grand Valley State University）在內的幾所公立大學也收到了來自于德沃斯夫婦的錢款。大谷州立大學校長托馬斯·哈斯（Thomas J. Haas）說：“若是沒有德沃斯家族，那么我們的大學將不可能有如今的規模。”德沃斯家族幫助打造了大谷州立大學位于市中心的校園，距其主校園大約20英里。根據哈斯先生的說法，德沃斯夫婦已捐贈了數目介于25萬美元到50萬美元的資金來支持諸如豪恩施泰因總統研究中心（the Hauenstein Center for Presidential Studies）項目，旨在促進有道德的和得力的領導力。

密歇根州立大學教育學院原院長德勒·海勒（Deller E. Heller）先生說，對公立院校的各種捐贈反駁了許多稱德沃斯想要破壞這類院校的文章，但是，這些捐贈也不一定被看作是對于公共高等教育的“背書”。他說，密歇根州各公立大學擁有極大的自主權，而且更容易被視為是獨立于州政府之外運作的。他還表示，德沃斯對于大谷州立大學和類似院校的各種捐贈根本上是一種支持該地區公民和經濟發展的方法。

二、新任聯邦教育部長的教育主張

（一）支持擇校：特許學校和教育券

德沃斯出任聯邦教育部長的決定，為擇校的支持者們提供了也許是擇校運動歷史上一個最大的獲得聯邦大力支持的機會。在2013年接受《慈善》（Philanthropy）雜志的采訪中，德沃斯說，她對于擇校運動成功的愿景是“所有的父母，不管他們的郵政編碼，都有機會為他們的孩子選擇最好的教育環境，而且所有學生都有機會實現各自的上帝所賜予的潛能。”

迪克和貝琪·德沃斯家族基金會（The Dick and Betsy Devos Family Foundation）成立了美國兒童聯合會（The American Federation for Children），該聯合會致力于在全國范圍內推動并且支持各種擇校問題。德沃斯還協助創辦了大湖教育項目（the Great Lakes Education Project），在密歇根州政府內全力推進擇校等問題。

德沃斯和其他倡導人士將擇校描述成一種給予弱勢學生們獲得更好教育的辦法。“如果你不是住在一個擁有良好公立學校的地區，那么你可以搬到一個不同的地方——如果你有這個經濟條件的話，”她于2015年在西南偏南藝術節（The South by Southwest Festival）的一次演講中稱，“如果你沒有這種經濟能力，那么你就完了。”

來自于農村地區的共和黨的議員們不太可能成為各種擇校計劃的主要支持者，因為地處偏僻學校里的學生們常常必須用一個小時或者更長的時間到離家最近的普通公立學校上學。在德沃斯的確認聽證會上，她說，那些學校可能會得益于遠程學習計劃。不過，農村地區的學校可能面臨缺乏虛擬學習硬件設施方面的挑戰。

1.特許學校

德沃斯夫婦是1993年一項允許在密歇根州開設特許學校的州法律以及2011年一項取消該州這類學校數量上限的州法律的關鍵支持者。她所做出的努力在一定程度上使密歇根州于1993年所通過的一項法律成為美國對于特許學校的限制最少的州法律之一。

但是各個教師工會和許多民主黨人將擇校視為一項破壞公立學校的政策，因為它允許納稅人的錢流向私立學校，而在密歇根州，則是流向營利性學校。雖然特許學校獲得了一些公共資金，但是他們能夠獨立運作，不受當地學區的管轄。在密歇根州，這些學校也可以由各種營利性實體來運營，而《底特律自由新聞》（The Detroit Free Press）披露了在特許學校的運營者當中大量欺詐和管理不當的事例——而且幾乎沒有什么證據表明它們改善了教育結果。

教育改革中心（the Center for Education Reform）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珍妮·艾倫（Jeanne Allen）說，近年來對于擇校興趣的激增主要是在州一級。該中心支持擇校，并且堅定支持德沃斯出任聯邦教育部長。艾倫指出，在過去幾十年里，幾乎每一個州都采納了一項特許學校法律，而一些州則已轉而采用諸如教育儲蓄帳戶等其他的擇校形式。艾倫說，不過，即使在各個州議會大廈里，它通常也是一場“惡戰”，很少得到它所需要的來自于華盛頓的那種支持和認可。 她說，隨著特朗普和德沃斯掌舵，情況可能發生變化。

2.教育券

德沃斯夫婦在2000年主導了一次旨在允許州資助的教育券為私立和教會學校提供公共資金的活動，不過未獲成功。

特朗普在競選造勢活動中大力推銷的唯一一項涉及到K-12教育階段的活動是支持一項耗資高達200億美元的教育券計劃，將會動用未詳細說明的聯邦資金來支付該計劃的費用。教育券計劃在國會里獲得成功的機會并不大，因為在國會考慮《每一個學生成功法》（Every Student Succeeds Act）的時候，曾挫敗過一項類似的提案。但是，一項資金數額巨大的教育券倡議并非特朗普政府可能進一步實現其擴大擇校范圍僅有的辦法。

特朗普政府有可能跟國會合作，以便建立或者擴大各種教育儲蓄帳戶方案，這也能夠幫助各個家庭支付就讀私立學校的費用。它還有可能制定一項聯邦稅收抵免的獎學金項目，給個人和公司減稅，以換取捐款，并將其給予幫助經濟困難學生支付就讀私立學校費用的各個組織，或者特朗普總統和他的團隊可以要求議員們將各種資源投入特許學校或者服務哥倫比亞特區學生一項教育券計劃的聯邦教育撥款。

（二）高等教育

雖然德沃斯的政治立場對于她的高等教育政策意味著什么仍然是未知的，但是前聯邦教育部長瑪格麗特·斯佩林斯（Margaret Spellings）說，德沃斯可能會專注于與她對于各種自由市場原則以及減少聯邦監督轉而支持讓消費者投票的信念相吻合的各項政策。

她可能延伸到的一個高等教育領域范疇問題是面向低收入學生的聯邦佩爾助學金，鑒于這類助學金本質上就是教育券。密歇根州還為該州私立大學學生提供一項學費補助。密歇根州州立大學協會首席執行官丹尼爾·赫利（Daniel J. Hurley）說，盡管德沃斯支持教育券，但是她并沒有堅決要求為州立大學的學生們增加學生補助金額度。

德沃斯已表明立場的一項高等教育政策是“平權行動”（Affirmative Action）。2003年，作為州共和黨主席，她努力阻止一項反對“平權行動”的議案被列在選票上。三年后，她和她的丈夫（當時是一位州長候選人），反對一項最后以多數票獲得通過的類似的議案，從而令他們站在人心所向的對立面上。

三、新任聯邦教育部長的可能作為

德沃斯出任美國聯邦教育部長一職，受到一些擇校支持者的歡迎，同時也讓許多教育工作者、民權團體成員和殘障人士權益倡導者深感不滿與不安。若是沒有國會或者州政策制定者的幫助，德沃斯在美國聯邦教育部真的能夠有所作為？簡短的回答是也許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多。

在德沃斯聯邦教育部長提名確認聽證會開始之時，聯邦參議院健康、教育、勞工和退休金委員會主席、田納西州共和黨籍參議員拉馬爾·亞歷山大（Lamar Alexander）提到，《每一個學生成功法》謀求顯著限制聯邦教育部長職權。

布魯金斯學會布朗教育政策中心（The Brown Center on Education Policy at 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研究員伊麗莎白·曼恩（Elizabeth Mann）說：“擴大聯邦教育部長的作用將公然違抗這項最近頒行的立法。而且，要是德沃斯手伸得過遠的話，那些憤憤不平地訴說奧巴馬所選定的教育部長們逾越各自界限的議員們勢必將會就其行為進行譴責。”

下文將梳理各位擔心或者急切期待德沃斯能夠做的幾項事情，并且詢問專家們在每一件事情上她真正能有多大的權限。

（一）公共教育私有化的可能性

德沃斯實際上不可能完全將公共教育私有化。國會將需要通過立法，才能允許所有聯邦資金投向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而美國聯邦參議院在2015年已經拒絕了一項類似的法案。

何況，聯邦對K-12教育階段的撥款占總額的比例不足10%。這樣，德沃斯和她的盟友們將不僅要說服聯邦政府允許資金流向私立學校，還不得不說服各州贊同這種做法。而且，將公共資金投入各個私立學校之舉將會涉及州憲法的重大變化，其中許多州的憲法都有《布萊恩修正案》（Blaine Amendments）限制公共資金被用于各種宗教目的。

專家們說，在德沃斯的鼓勵之下，國會將更有可能決定通過對稅法的各種改變來擴大對私立學校的選擇，如允許家長們向Converdell教育儲蓄賬戶投入更多的資金，這可以支付上私立學校的學費；或者，國家可以為那些為低收入家庭孩子們上私立學校提供獎學金的非營利組織和個人減稅。

（二）《每一個學生成功法》的執行

在德沃斯確認聽證會上，她說：“將會如同國會所預期的那樣執行《每一個學生成功法》，各個地方社區擺脫了來自于華盛頓的各種繁瑣規定。”特朗普政府已將奧巴馬政府的《每一個學生成功法》問責制的規定暫停執行至少60天。《每一個學生成功法》預定在2017至2018學年全面落實到位，那意味著特朗普團隊將開始批準各州為這項新法律所制訂的各種問責制計劃。

德沃斯也有可能優先考慮《每一個學生成功法》里有助于推進其擇校議程的部分。例如，重點關注一項學生經費加權分配試點計劃，因其將允許聯邦、州和地方的援助與個別學生掛鉤，把更多的經費撥給較貧困的學生。而且，她有可能會鼓勵各州和各個學區利用這項法律中一項允許較差學校的學生們轉學至一所較出色的公立學校的規定。

（三）通過給予各州更多靈活性來換取擇校制度的實施

《每一個學生成功法》的專家表示不可能通過給予各州更多靈活性來換取擇校制度的實施。這項新法律禁止聯邦教育部長提供“有條件豁免”，這是阿恩·鄧肯（Arne Duncan）出任聯邦教育部長時所采用的方法。那意味著聯邦教育部不可能讓各州擺脫其中的一項要求以換取別的事情的許可。

一家名叫Franceight Law + Policy的律師事務所創始合伙人雷吉·萊希特（Reg Leichty）說，當鄧肯借助于各種豁免，諸如各種標準，給予幾乎所有州從《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The No Child Left Behind Act）里獲得回旋余地的時候，這項法律對于其當時選擇優先考慮的這些領域加上了具體限制。不過，考慮到這些限制的“總的基調”，對靈活性設置其他條件將是很困難的。

（四）采用各種競爭性資助來推銷教育券

奧巴馬政府使用力爭上游（Race to the Top）計劃的資助金來鼓勵各州通過學生學習結果和嚴格標準來評估教師，德沃斯也可以采用同樣的方式來推銷教育券。但是，為了使這項計劃的實施范圍大到真正有意義，國會將不得不提供新的撥款。任何一項德沃斯依靠自己而且使用聯邦教育部某些可以自由支配的資金創建的計劃，其規模都將是很小的。

此外，大多數專家認為，至少最初的時候，較之于有可能創設一項競爭性的資助計劃，國會更有可能通過稅法調整來擴大對私立學校的選擇。這一方面是因為通過一項沒有民主黨人參與投票的稅收減免更為容易，另一方面是因為特朗普政府看起來不急于向K-12教育階段投入資金。

然而，德沃斯可以在一些現有的資助金計劃上貼上擇校的標簽。例如，如果各個學區、非營利組織甚至營利組織提議一項基于擇校的計劃的話，那么她就能夠根據教育創新和研究計劃（The Education Innovation and Research Program）助正在尋求資助的這些學區和組織一臂之力。

（五）“各州共同核心標準”的執行

“各州共同核心標準”（Common Core State Standards）不可能被廢除，即使這是特朗普總統明確做出的競選承諾之一。 德沃斯本人對民主黨籍華盛頓州聯邦參議員帕蒂·穆雷森（Patty Murray）承認，這是一件不能做的事情。事實上，《每一個學生成功法》禁止德沃斯這樣做。不過，這樣并不意味著德沃斯和特朗普總統不能就共同核心標準說一些刻薄的話。而且，他們的反對有可能使得某些共和黨籍州長站到這些標準的對立面。

（六）《障礙人士教育法》的執行

德沃斯不可能停止執行《障礙人士教育法》（The Individuals with Disabilities Education Act）。但是，各項法律，包括《障礙人士教育法》在內，有著各種灰色地帶。在其提名確認聽證會期間，德沃斯似乎對于這項法律感到困惑，她因此后在特殊教育問題上所發表的看法而遭到抨擊。德沃斯于上個月寫了一封信，說打算保護這些“來之不易”殘障學生的權利。

編輯 呂伊雯 校對 許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