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蘭

李小刀

辦公室的窗臺上放著一盆吊蘭，是我從洗手池下面的垃圾桶里“搶救”來的。

當時它不知被誰扔到了垃圾桶里，一副瀕臨死亡的樣子。但我還是看到了那面黃肌瘦外表下的一抹綠意。我把它小心拾起來，用班上不知誰扔的一只筷子在一個不知誰扔的花盆里挖了一個坑，把它栽進去，澆了澆水。

它活了，而且越活越舒展，長成了茂盛又蓬勃的一盆。

后來，它甚至還長出了長長的梗蔓，其中一根沿著窗臺“前行”，碰到墻面后轉身，拐了一個彎，正好沖著坐在窗臺下電腦桌前的我而來。

這根梗蔓的頂端又生出了新的吊蘭，更值得欣喜的是，梗蔓上竟然接連開了幾朵白色的小花。

花是什么時候開出來的我并沒有注意到，直到那天有同事到我電腦桌前說話，一抬頭正好看到那幾朵小花不動聲色地藏在我身后，“它們是不是在看你上網看了什么啊？”

我這才發現它們，就在我的左邊，趴著我的左肩，還真像在探頭探腦地看著我的電腦屏幕。

我不禁心中一喜。而那喜悅也慢慢地在心底彌漫開來，不由自主地對它有了真誠的佩服和真摯的謝意。這小小的、曾經差一點兒被人遺棄的生命竟然如此頑強，它抓住一切可以存活的機會，不浪費每一滴水，不管遭受了什么樣的歧視和打擊依舊熱愛生命。甚至，它還要開出花來，開出那淡雅的、清香的小花，并把這幾朵小花輕輕送到我身后。這是它送給我的禮物嗎？

幾朵小花在我身后探頭探腦，它們從帶著光的那里延伸而來，卻沒有到別處去，而是投奔到我這里，看我那凌亂的電腦桌、總是忘了及時倒掉的茶杯，它們也在看我每天敲下的文字嗎？看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在電腦前不斷敲打鍵盤，寫下自己想寫的文字，也寫下自己有時不想寫的文字？

生命是何等的奇妙啊！即便只是一叢卑微的吊蘭，你給它尊重，給它光、土和水，它就會給你滿眼的綠，并把那綠伸展開去，這還不算，它還要謀劃著一個小小的計劃，用心地設計好前進的路線，從哪里發芽，從哪里抽葉，從哪里伸出梗蔓，從哪里拐一個彎，它竟然設計得如此嚴絲合縫。這是一盆吊蘭的計劃嗎？還是有我所未知的一個計劃展現在這里，由這盆吊蘭帶給我啟示？

于是我帶上笑意了，我的口中有輕輕的歌聲了。我仍將日復一日坐在這里，用雙手敲打鍵盤來謀生，來描繪自己心中的那個美麗新世界。只是，此時的我不孤單，不軟弱，不畏懼所有的試探，因為有那么幾朵小花在我身后探頭探腦，我會和它們一起商量著敲下我心中的文字，一起聽電腦里我專門存放著的老歌，而那旋律，就乘著風沖出窗戶，飛到外面的街道上，然后飛旋著一直向上，直到遙遠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