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條屏的文化意義

□ 周逢俊

四季條屏的文化意義

□ 周逢俊

“條屏”成為時尚，當源自皇宮內院。皇帝及貴族階級雅好古人書畫名跡，如果常年將其藏身箱底、府庫則無法滿足不時賞玩的精神需要。書畫裝裱成立軸、橫幅、條屏，懸于堂之中、案之頭、幾之側，則目接神洽，無窮遨游。上行下效，書畫條屏從戒備森嚴的皇宮內院走向民間，書畫條屏的內容也從名篇巨制漸次降級為普通文人、畫師書家的無名之作。特別是到了明清時期，文人畫走向市場，如揚州八怪的公開售畫，文人書畫更加要滿足民間趣味，文人不得不變通審美立場，在這種情勢之下，四季條屏應運而生。

中國作為農業大國，季節變遷、時序流轉對于日常生活影響甚大，這從民間歌謠“四季歌”的描述中可見一斑。陜西丹鳳農民唱的四季歌有文化、有歷史、有故事、有人物、有場景，農家過年殺豬、燒酒、撐船、紡棉花的細節一一進入情味濃濃的歌唱之中，這中間提到四季動植，如杏花、桃花、石榴花、梔子花、桂花、臘梅花、牡丹花以及喜鵲、陽鵲、孤雁等，可見，四季輪回周而復始的宇宙存在法則，已然內化為中國人的生命節奏、生命情調。這種四季意識可以出之以歌、舞、詩、樂，自然也會在中國書畫藝術中得到淋漓盡致的表現。從學理層面看，真正具有中國哲學意味、具有文化標識意義的四季條屏，當然要數描繪四季不同風光特色的山水畫和四季花卉蟲魚鳥獸的花鳥畫。

周逢俊 黃山西海 300×1000cm 紙本設色 2015年款識：黃山西海。峰云莫測壑云青，帝子爐煙繞錦屏。歲象崢嶸橫鳥道，天光冷立掛狼星。三山本色傳奇幻，五岳登封囿性靈。且看南巢西海客，一懷真意寫蒼溟。游覽黃山歸來制并題詩以誌。乙未夏于北京畫后。鈐印：周逢俊（白） 松韻堂（白）

北宋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指出：“真山水之煙嵐，四時不同。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欲滴，秋山明凈而如妝，冬山慘淡而如睡。”“春山煙云連綿人欣欣，夏山嘉木繁陰人坦坦，秋山明凈搖落人肅肅，冬山昏霾翳塞人寂寂。”郭熙通過師法自然，妙悟真山水四季各得其妙，提出山水畫的“四情感說”—笑、滴、妝、睡，而這種情感的輪回往復又與生命的節奏若合符節。因此，以四條屏山水畫表現四季山水情感輪回，以四條屏山水畫構成生命以至宇宙的實體世界，就成為了另一種特別的藝術世界，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哲學是中國山水畫四條屏的理論基石，而生活在北宋太平盛世的郭熙，算得上是中國山水畫四條屏的倡導者和實踐者。

既然“真山水之煙嵐，四時不同”，那么花木果蔬以及鳥獸蟲魚的世界，四季必有差別。四季花鳥條屏以四季代表性花卉，配以季候性生活的翎毛蟲魚，來表現大自然四季輪回、生命輪回、情感輪回。春天桃紅柳綠、鶯歌燕舞，表示“生”之德性；夏天萬木蔥蘢、芙蕖盛開，表示“成”之德性；秋天金菊斗香、北雁南飛，表示“駐”之德性；冬天萬類蕭條、寒鴉棲枝，表示“滅”之德性。四季花鳥條屏與四季山水條屏一樣，在滿足“足不出戶，盡賞名花”的審美欲望的同時，時時處處都在對蕓蕓眾生進行無言的哲學啟示。四季花鳥條屏與四季山水條屏一樣，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構成了一個特殊的藝術世界。

四條屏中的單幅不能懸于中堂，單幅不立，四條屏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意象世界、一個自圓其說的意義世界，我想這是四條屏可以與中堂立軸等量齊觀的哲學原因。通常來講，尋常百姓人家尤其是農民更喜歡山水花鳥四季條屏，其中花鳥四季條屏更受到推崇，這是因為花鳥蟲魚與百姓日常生活更為貼近。中國人講究耕讀傳家，讀書人放下功課就得下田耕種。文人在親身參與農耕漁牧的生活中，從大自然四季美不勝收的審美對象上，獲得了書本上無法獲得的精神感悟，所以，四季花鳥條屏在讀書人和古代政府衙門里同樣享受尊崇。

四季花鳥條屏看似通俗甚至“媚俗”，但是，在這些通俗畫面的背后積淀著中國幾千年來的人文傳統和價值意義，它所包含的文化含量和文化符號不可輕視。■

周逢俊，1955年生，安徽合肥人。現為安徽省美術家協會副主席、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山水畫高研班導師、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出版有《中國當代名家畫集—周逢俊》《周逢俊畫集》《周逢俊國畫精品集》等。

責任編輯：陳春曉

周逢俊 黃山西海大峽谷 200×200cm 紙本設色 2015年

款識：黃山西海大峽谷春晨。乙未春寫生歸來制，北京松韻堂主人逢俊。鈐印：周逢俊（白） 無意（白） 道無根（朱）

周逢俊 九寨溝秋色 96×178cm 紙本設色 2015年款識：九寨溝秋色。松韻堂主人，逢俊。天堂有韻妙難圖，造化奇功景自孤。三疊瀑狂垂白玉，一坡水激跳珍珠。雨來勃郁潮聲起，云去清瑩海色殊。境轉凡懷深不測，風幡舉處散秋符。歲在乙未秋，余領清華學子二十有幾，于九寨溝寫生此圖為示范稿并題，逢俊。

鈐印：周逢俊（白） 與清（白） 松韻堂（朱） 道無根（朱）

周逢俊 峻峰積翠圖 136×68cm 紙本設色 2015年

款識：峻峰積萃（翠）圖。黃山雨后景色。乙未秋畫于北京并記，松韻堂逢俊。鈐印：周逢俊（白） 燕堂門下（白）

周逢俊 素香清遠圖 136×68cm 紙本設色 2015年款識：素香清遠圖。乙未冬畫并題，逢俊。寫牡丹落常俗而自庸者，物形色，陷紛塵于窠臼。唐人趨時吟歌奉賞，飾盛世妝顏，朝喧下隨，流弊相和，乃曰「國色」「天香」，爾為斯風。余以為：國者眾祚，天者民心。竊富貴者鄙，英賢者變看其花。余藉于筆墨，張揚狂肆，奮意涂灑而瀉志詣。漫舒靈性以通天地之正德，豎峻骨挽中和，蘊大美以勃發，故沉郁思奔，振柔毫以逸氣，扶淳風以香遠矣。方家曰：此安能宜時也？

鈐印：周逢俊印（朱） 淡定長存孟子心（朱） 松韻堂主周氏逢俊（朱） 肯將慷慨撐清骨（朱）

周逢俊 詠丑石圖 240×119cm 紙本設色 2010年

款識：詠丑石圖。庚寅夏畫并題詩以誌，莊房別館逢俊。縱骨凌寒濟萬蕭，蒼含秀色質如瑤。玲瓏曲疊羅峬峭，窈窕勾連拔峻峣。浩氣幽存形卻拙，雄魂隱佇勢非刁。歸樵把賞當詩讀，共與梅花釋寂寥。憶寫莊房舊院小景，逢俊。鈐印：周逢俊（白） 銀屏山村夫（白） 燕京也樹莊房人（朱） 道無根（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