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都不能少

這天早上，陳曉宇剛一上班，就接到了宋局長的電話，讓他趕緊過去一趟。陳曉宇忙不迭地跑進宋局長的辦公室，宋局長正在看一份材料。陳曉宇忙著問道：“宋局，什么事兒啊？”宋局長問他：“怎么有幾個人沒參加考試啊？”

他這一點，陳曉宇才明白，宋局長正在看考試成績。前些日子，局里決定對城管隊員進行執法技能培訓，并進行考試，要求全局每一名城管隊員都要參加培訓，并考試合格，否則就不能上崗執法。陳曉宇是教訓科的科長，這事兒就交由他來辦。他就按宋局長的意思，專門請來了市公安局特警大隊的人，針對城管執法中可能遇到的情況，制定了一些戰術動作，并進行培訓，然后考試。經過2個多月的忙碌，這項工作總算告一段落了，他把考試成績報給了宋局長。

陳曉宇忙著解釋說，是有幾個人沒參加培訓，那都是有特殊情況的。有幾個被借調到上級部門去工作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有幾個女隊員生孩子了，正在休產假，也不好回來；還有兩個病著的，住著院呢，也沒辦法來參加培訓。沒聽他說完，宋局長就唬著臉說：“我跟你講過了，隊員的執法技能，不光體現出咱們的執法能力，還維系著隊員的人身安全，是件大事，不容小覷。你怎么就聽不進去呢？這次培訓至關重要，每個人都要考試，必須合格，否則就不能上崗。記住，一個都不能少。”說著，就把那份名單遞回給他。

陳曉宇接過名單，還是有些猶豫：“那些人都來不了，這可怎么培訓呢？”

宋局長指了指他的腦袋：“你的思路比我還僵化。你以為培訓就是大伙兒都排著隊，教官在前面講？那是舊有模式。改革，就是要適應新情況，建立新模式。不是有在家休產假的嗎？咱可以上門去教。抽調到上級機關去的，也可以上門去考。醫院里的，那也一樣。”

陳曉宇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不就是一個執法技能培訓嗎，用得著搞這么大動靜？但他一接觸到宋局長那堅毅的目光，即刻明白了。宋局長這不是說說的，是動了真格的，真要他去這么做。他點了點頭，說道：“宋局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說的辦，一周之內，保證讓每個人都接受完培訓。”宋局長白了他一眼，不滿地說道：“不僅是要接受培訓，還都要考試合格。”陳曉宇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陳曉宇正要出門，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猶豫著說道：“宋局，那經費……”宋局長一揮手說：“經費的事不用擔心。都考試合格了，你把票據拿來，我給你簽字。”陳曉宇忙著點頭應了。

接下來的幾天，陳曉宇忙得焦頭爛額，遇到的那些事兒，更是哭笑不得。他帶著特警大隊的那位教員，挨個兒地拜訪那些特殊人群，現場教授，現場考試。那些被借調到上級部門的還好說，讓他擠出時間來，教一教，考一考，及格了就好。在家坐月子的，稍微麻煩點兒，總也還過得去。但病房里那幾位，可真讓陳曉宇頭疼了。

老于2個月前從樓梯上翻滾下來，摔得一條胳膊和一條腿粉碎性骨折，現在還打著石膏，拄著雙拐才能勉強下地，半天走不了一步。教員一看到老于，就皺起眉頭，轉臉問陳曉宇，這也要教要考嗎？陳曉宇嚴肅地說：“當然。”教員只好把動作要領展示給老于。老于抬起纏著石膏的胳膊和腿演練著，說不出的滑稽。但教員思索再三，還是讓他考試通過了。

大周剛做完切除痔瘡的手術，躺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教員看著他，他也看著教員。教員問他：“你能起來嗎？”大周搖了搖頭。教員轉臉問陳曉宇：“你不會讓我教他吧？”陳曉宇一本正經地說：“你就得教他，還得讓他考試及格。”教員生氣地說：“扯淡！”

陳曉宇苦笑著說：“沒辦法呀，明明知道是扯淡，可局長要求了，那也得扯。你就看看怎么讓他及格吧。”教員只好對大周說，他現在多演示幾遍，大周要看清楚，等大周病好了，自己回去多練練。大周直點頭。大周的老婆聰明，用手機拍下了教員演示的整個過程。大周也怕不讓他上崗執法，保證病好了馬上就自我訓練。教員又問了他一些要點，大周腦子好使，倒也說得頭頭是道。教員最終還是給他打了個及格。

難點都被攻克了，陳曉宇非常高興，馬上把成績報給宋局長。宋局長看著成績單，滿意地點了點頭，直夸陳曉宇會辦事，有能力。陳曉宇心花怒放，高高興興地告辭出來。

陳曉宇剛下樓，忽然想起剛才忘了請宋局長在發票上簽字，這可沒辦法報銷啊。他掏出發票，返身又回去找宋局長。剛來到局長辦公室門外，就聽到宋局長在打電話：“兒子，錢拿到手了吧？交首付還差多少？這點兒錢好辦。我這就給你于伯伯打電話。他是保安公司的頭兒，請你們去培訓，理所當然，你不又能拿到一筆了嗎？那就該差不多了。你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陳曉宇忽然間全都明白了。宋局長的兒子宋鈞是市特警大隊的領導。雖說當著領導，但那是個清水衙門，除了工資，他沒啥外快，日子過得很清苦。前些日子，宋鈞跟未婚妻談婚論嫁，未婚妻唯一的條件是買套房子。可宋鈞連首付都掏不出，就跟老爸哭窮。他老爸宋局長拿出了老本兒，也還是湊不夠。情急之下，就想出這么個主意：以給全局的每一名城管隊員進行技能培訓的名義，支付給特警大隊高昂的培訓費。這筆意外之財，除了給幾位教官分點兒補助費，更多的錢還是被幾位領導私分了，宋鈞就拿到了大頭。宋局長還嫌這點兒錢不夠，又動用自己的資源，給他聯系更多的客戶。特警大隊除了派出幾位教官，沒啥成本，而那筆高昂的培訓費，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支出去。

想明白了這些，陳曉宇不覺一聲嘆息。他這時也才明白，宋局長為啥對這事兒這么重視，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