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特會”有戲，中國收謝意

張弛

毫無疑問，一股暖流在朝鮮半島涌動。

2月10日，韓國總統文在寅在首爾會見了參加平昌冬奧會開幕式的朝鮮政壇元老金永南和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特使、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第一副部長金與正。金與正轉交了金正恩的親筆信。

3月5日，金正恩在平壤會見了韓國總統特使團，韓方也轉交了文在寅的親筆信。雙方商定將于4月底在板門店韓方一側“和平之家”舉行領導人會談，這將是朝韓領導人會談首次在韓國境內舉行。3月9日，美國總統特朗普表示，他與金正恩的會面“正在計劃中”，朝鮮半島問題“正在取得重大進展”。

金正恩將與特朗普會面的消息傳出后，韓國媒體刊登了相關報道。圖為韓國讀者閱讀《文化日報》，報紙頭版標題為《金正恩、特朗普在5月將舉行歷史性第一次會談》。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當“金特會”將要來臨，當朝鮮半島面臨重要的緩和對話機遇時，人們自然會把這個詞和中國在朝鮮半島問題上的努力聯系在一起。

習主席堅持美朝對話

細心的人會注意到，朝鮮半島局勢的緩和與中國的主張十分合拍。

中國倡議“雙暫停”：在平昌冬奧會期間，朝鮮不搞核導試驗，美韓也暫停軍演。如今，朝方進一步承諾，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暫停核導試驗。

中國主張“雙軌并行”：如今，朝韓對話促進了朝美對話，局勢正沿著實現半島無核化、建立半島和平機制兩條軌道同步對等原則一并推進的思路發展，如果順利進行，終將一攬子解決問題，實現半島的長治久安。

3月9日，習近平主席應約和特朗普通電話。習近平指出，中方堅定致力于實現朝鮮半島無核化、維護朝鮮半島和平穩定，堅持通過對話協商解決問題。特朗普表示，事實證明，習主席堅持美國應該同朝鮮開展對話的主張是正確的。美方十分感謝并高度重視中方在朝鮮半島問題上的重要作用，愿繼續密切同中方的溝通協調。

3月12日，韓國總統文在寅特使、國家安保室長鄭義溶專程來華，通報他訪朝和赴美推動朝美對話的情況。他表示，當前半島局勢出現積極變化，中方發揮了重要的引領作用。韓方向中方表示衷心感謝，期待中方繼續發揮重要作用。

習主席指出，半島無核化、不戰不亂是中方的一貫立場。中方愿同國際社會一道進一步做有關各方工作，推進半島問題政治解決進程。同時，各方要保持耐心和細心，發揮政治智慧，妥善應對和化解復談進程中的各種問題和干擾。只要各方都能聚焦半島無核化及和平穩定的根本目標，朝鮮半島終將迎來堅冰消融、春暖花開的一天。

2017年9月7日，外交部長王毅表示，制裁施壓只是解決朝鮮半島核問題的半把鑰匙，而另外半把鑰匙是對話談判，只有將兩者臺二為一，才能真正打開半島核問題之鎖。

王毅多次闡述中國主張

半島局勢能有今天的變化，中國的重要貢獻有目共睹，而外交部長王毅曾經在不同場合多次闡述中國的主張。

朝鮮半島無核化的既定目標是中國一直堅持的。正如王毅去年在聯大演講時所說，這個星球不應再有新的擁核國家。王毅當時回顧，2005年朝韓達成“9·19”共同聲明，是在中國主持下六方共同努力，美朝作出政治決斷，制定了半島無核化路線圖。朝鮮在共同聲明中承諾放棄一切核武開發，美國等承諾與朝鮮關系正常化，各方承諾建立半島永久和平機制。這份聲明給地區和平帶來了福音，為人類進步增添了希望。我們現在需要更全面、更徹底、更不可逆的無核化。

走對話談判的解決道路，是中國另一個堅定的主張。去年春季，美韓和朝鮮劍拔弩張。王毅公開表態：武力解決不了問題，對話才是唯一出路。在半島問題上，不是誰放出的話更狠，誰揚起的拳頭更大，誰就能贏。王毅說，只要對話談判仍在進行，半島局勢就能保持基本穩定。2003年到2007年5年對話談判期間，各方相繼達成3份共同文件。而2008年對話談判中斷后，半島形勢逐漸失控，朝鮮不斷加快核導開發進程。

中國一直在呼吁各方，尤其是朝鮮和美國展現對話誠意，重啟對話進程。王毅曾對中方“雙軌并行”的思路和“雙暫停”倡議進行細化，表示復談方式可以靈活，只要是對話，中方都愿給予支持。他說，朝核問題的本質是朝美矛盾，中國多年來為推動問題解決傾注了巨大心血。中國應美方請求，推動促成三方會談，后來擴大為六方會談，為促成朝美接觸商談創造條件。會談中斷后，中方和其他安理會成員國出臺了一系列涉及朝核問題的決議，對朝鮮提出一系列嚴格制裁措施，同時也重申要恢復對話，維護半島和平穩定。

2018年3月5日，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在平壤接見韓國訪朝特使團一行并共進晚餐。

對半島核問題的核心，特別是朝鮮對安全的關切，中方也完全理解。去年8月7日，王毅在出席第七屆東亞峰會外長會時說，中方充分肯定美時任國務卿蒂勒森在講話中重申的美國對朝“四不”承諾，即不謀求朝政權更迭和崩潰、不謀求加速半島統一、不謀求在停戰協定軍事分界線以北駐軍的借口、不謀求加劇朝鮮人民痛苦，認為這是一個積極信號，希望朝方對此作出回應。

金正恩積極而謹慎

朝鮮對于朝美對話的態度相當謹慎。迄今，朝鮮媒體上還看不到金正恩與特朗普準備會晤的相關報道，外界所了解的新聞主要來自美國和韓國。3月12日，韓國統一部發言人白泰鉉表示，朝鮮官方尚未對朝美對話正式表態，“可能是需要一定的時間整理立場”。

朝鮮媒體也還沒詳細報道朝韓首腦會談的具體消息。白泰鉉認為，這是雙方需就日程等實質性問題進行協商的緣故。韓方已著手組建負責首腦會談事務的跨部門委員會，正準備韓朝首腦熱線電話、跆拳道示范團和藝術團訪朝等事項。

不過，從朝鮮媒體的報道可以看出，金正恩對文在寅比較尊重。他在接見訪韓歸來的三池淵管弦樂團成員時，聽說文在寅夫婦“觀看演出時熱情地呼應和歡呼，我也很高興”。同日，在會見朝鮮高級代表團成員時，他要求金與正仔細匯報“同文在寅總統等南方高層人士接觸情況、在此次活動期間掌握的南方意圖和美方動向等”，表示要用好“和解與對話的良好氛圍”，繼續積累好結果。

3月5日，金正恩會見了訪問平壤的韓國總統特使鄭義溶一行。朝鮮媒體報道，鄭義溶向金正恩“鄭重地轉達文在寅總統的親筆信”，感謝金正恩派遣高級代表團等，幫助冬奧會取得圓滿成功。金正恩也表示謝意，并說：“作為血脈相連的同族，共同慶祝同族的喜事并互幫互助，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次冬奧會在向內外彰顯我們民族的氣概和威望，以及營造北南和解、團結與對話的良好氣氛方面是非常重要的契機。”

關于首腦會談，報道稱，金正恩“聽取文在寅總統有關首腦會晤的意志后，交換了意見，并達成了滿意的共識”，還“就有關部門盡快采取相關的實際措施作了重要指示”。當晚，金正恩為特使團舉行了晚宴。朝鮮媒體稱，金正恩和夫人李雪主熱情迎接了特使團一行，“晚宴始終在充滿同胞友愛之情的溫暖氣氛中進行”。

鄭義溶返回韓國后，韓媒引述青瓦臺高級官員的話，披露了會談更多細節。特使團抵達下榻招待所后，敲定當晚與金正恩會面。鄭義溶會談時從事先預備的幾個話題談起。金正恩表示很清楚和理解各位的困難，并提出6項內容，包括舉行第三次南北首腦會談、開通首腦熱線、朝鮮闡明無核化意志、朝鮮表明愿與美對話、對話期間停止戰略挑釁、韓國跆拳道示范團和藝術團訪問平壤等。金正恩還表示他很清楚文在寅提出的“柏林倡議”等半島和平構想。會談時沒有出現拉鋸戰。鄭義溶隨后赴美向特朗普介紹稱，金正恩表示如能與特朗普面對面交談，有望取得重大成果。

金正恩為何有這些舉動？美國有分析稱，此前還沒有朝鮮領導人與在任美國總統會晤，這樣一場會晤可以提高金正恩的“國內聲望”。美國一位朝鮮問題專家說，會晤是為了證明他的核導能力“已經迫使美國給予了他平等對待”。

而朝鮮目前對朝美對話的低調，引發了外界種種猜測。韓國學者分析，平壤與美國對話并表示正處于無核化進程是有“風險”的，因為“擁核一直被視為金正恩的偉大成就”。但專家認為，“一旦取得進展，或會晤確定”，朝鮮就會對內公布。

無論這些說法是否正確，也無論金正恩具體的動機是什么，目前朝方確實有走向談判桌的意愿，這是值得肯定的。

特朗普興奮又決斷

對與金正恩會晤，特朗普看起來也很積極。他發出推文：“多年來頭一次，各方都作出了十足的努力，世界正注視并等待著！就算可能是空歡喜一場，美國也已經做好了向各個方向努力的準備！”而美國輿論的反應總體上也是正面的。無論如何，這至少冷卻了美朝的輿論交鋒。

特朗普派副總統彭斯去參加冬奧會時，帶去了強硬的信息：美國將繼續加強制裁，直到朝鮮放棄核武器。特朗普的種種強硬威脅，更讓人們感到憂慮，擔心他輕啟戰端。但朝鮮的會晤提議，讓他有了一個新的選擇：在對朝鮮施加經濟制裁和武力威脅之外，還可以進行外交談判。

理論上說，美朝目前仍處于敵對狀態，朝鮮戰爭至今還沒有正式結束，只是簽了停戰協定。但特朗普并不怕和一個“敵人”談判。他以談判高手自居，況且這種相見未必有多大的政治風險，反倒有可能在政治上得分。比如，他的前任奧巴馬2015年和古巴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會面，推動了美古關系的正常化。1961年肯尼迪與赫魯曉夫在維也納的見面，更是留下許多軼事。

美國主流媒體對金正恩的描述，似乎也在變調子。《紐約時報》3月13日的一篇報道描述金正恩有著“寬容的性格”。文章引述據稱是金正日壽司廚師的話說，在金正恩的領導下，朝鮮普通公民的生活質量得到改善。在最近一次見面中，金正恩“很放松、很高興”，他們喝著波爾多葡萄酒，抽著法國香煙閑聊。“將軍同志聽了我說的每件事，甚至在我敦促他向世界開放朝鮮時，他還點了點頭。”金正恩在瑞士學習時的一位老同學說：“他很有趣，總喜歡開玩笑。他也討厭失敗。”

現在，外界紛紛猜測“金特會”將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進行，美方會不會拋出讓朝鮮無法接受的先決條件等等。對于金正恩和特朗普這兩個強勢領導人來說，只要有強烈的意愿，見面本身實現的難度并不大，難的是見面談什么。

比如，關于朝鮮愿意開啟“無核化”談判的說法，雙方的理解可能就有不同。首爾一位分析師稱，在美國眼里，這就意味著朝鮮的全面核裁軍。但朝鮮傾向于認為，無核化意味著相互、漸進的裁軍。而特朗普也曾表示，雖然他相信朝鮮想“尋求和平”，但如果沒有裁核軍方面的實質進展，他可能會“離開會談”。

盡管如此，中國仍積極鼓勵美朝對話。其實，對朝核問題的復雜性，中國非常清楚。王毅在3月8日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說，隧道的盡頭已經顯露曙光，但前行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風順。歷史經驗告訴我們，每當半島局勢出現緩和時，各種干擾就會如影隨形，接踵而來。現在又到了檢驗各方是不是真心希望解決半島核問題的關鍵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