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感冒凍結的戰爭

寧方剛

1918年，歐洲正處在一片血腥的戰火之中。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已經打了足足四年。參戰的各國都傷亡慘重，而且筋疲力盡。

就在戰爭陷入僵局的時刻，大西洋彼岸的美國宣布參戰，并決定加入“協約國”一方。從1918年3月開始，大批美軍開始登上前往歐洲的船只，去支援已經筋疲力盡的英法聯軍。然而誰也沒有料到，與他們同船到達的，還有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神秘乘客……

不久，首批8萬4千名美軍開赴歐洲前線。到了4月，又有11萬名美國士兵渡海參戰。奇怪的是，他們當中不少人看上去都病懨懨的，有的人還在咳嗽、打噴嚏。但當地軍官并沒有當回事，認為他們只是旅途勞累，休息幾天就會好了。

不到一個月，在美軍登陸的城市布雷斯特，生病的人越來越多。醫院里不止擠滿了美國來的士兵，還出現了咳嗽、發燒的當地老百姓。這時人們才意識到，這是一場來勢迅猛的流行性感冒！

很快，布雷斯特的法國海軍司令部就癱瘓了。此后，感冒病毒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造成了一場空前的災難。

這次流感先后對人類發起了三波攻擊。第一波攻擊在1918年4～7月，病毒向全歐洲快速蔓延。第二波攻擊是同年7～11月，病毒席卷了歐、美、亞、非各大洲。第三個發病高峰是在1919年1～5月。

這次可怕的瘟疫被稱為西班牙流感。這是因為當時參戰各國害怕引起恐慌，動搖軍心，所以都嚴密封鎖消息。而西班牙因為沒有參戰，所以關于流感的報道最多。這次流感造成了西班牙800萬人生病，約17萬人死亡。首都馬德里1/3的市民受到感染，國王本人也未能幸免。

這場感冒怎么會這么厲害？原來，美國宣布參戰后，在全國各地建立了巨大的軍營，征召大量年輕人參軍，準備投入歐洲戰場。在后方的工廠里，也有大批工人集中在一起，日夜不停，加班加點地生產各種槍炮武器。而這正是流感爆發的大好時機！

1918年3月4日，在美國德克薩斯州的福斯頓軍營，第一位患者開始發病。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有超過一百人被傳染！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一千多名士兵被送進了醫院。由于士兵不斷地在各軍營之間調動，流感很快就蔓延開來。

為了不影響派兵歐洲，美國政府封鎖了流感爆發的消息。1918年9月，美國費城政府不顧當地醫生的強烈反對，組織了一次為戰爭募捐的大游行。數十萬人的隊伍綿延三公里。游行結束后，還不到72小時，費城的全部醫院就已經爆滿。整個10月，二十萬美國人因流感死去。美國政府不得不從“全民動員支援戰爭”，變成了“全民動員對抗流感”。感冒變成了比戰爭更恐怖的“人類公敵”！

僅在1918年4月，英軍就有三萬多人染病。英國皇家海軍有10%的部隊感染，整整三周時間無法作戰。在巴黎，平均每周都有1200人死于感冒。6月上旬，在德軍發動猛攻的當口，近兩千名法軍因感染流感，不得不緊急撤退，而他們留下的感冒病毒則被奮勇沖進陣地的德國士兵“接收”了。

結果，這一對老冤家還沒來得及在戰場上分出勝負，就雙雙被感冒“擊倒”。最終，法國因流感死亡16.6萬人，德國死亡22.5萬人。雙方部隊里人心惶惶，不少人因為害怕被傳染而當了逃兵。統帥魯登道夫將軍對此束手無策。

而對于參加戰爭的國家而言，病人比死人還難以承受，因為每個病人都需要有人照顧。很多士兵在收到親人病故的家信后，也悲痛萬分，無心再繼續作戰。當年11月，德國的軍隊終于瓦解，不得不求和，而英法兩國迫不及待，立刻接受了德國的投降。

據事后統計，當時全球18億人中可能有一多半都被感染，死亡人數估計為2500～4500萬。而整個一戰期間，死在戰場上的人數是1600萬人。被感冒奪走的生命竟然是戰爭的一倍多，這可真是讓人萬萬想不到的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