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滂傳

范曄

范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也。少厲清節①，為州里所服，舉孝廉，光祿四行。時冀州饑荒，盜賊群起，乃以滂為清詔②使，案察之。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污③，望風解印綬去。

遷光祿勛主事④。時陳蕃為光祿勛，滂執公儀詣蕃⑤，蕃不止之，滂懷恨，投版棄官而去。郭林宗聞而讓⑥蕃曰：“若范孟博者，豈宜以公禮格之？今成其去就之名，得無自取不優之議也？”蕃乃謝⑦焉。

建寧二年，遂大誅黨人，詔下急捕滂等。督郵吳導至縣，抱詔書，閉傳舍⑧，伏床而泣。滂聞之，曰：“必為我也。”即自詣獄⑨。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⑩。

【注釋】

①厲：磨煉。清節：清高的節操。

②清詔：當是臨時設置的官職，承擔考察災情，調查地方吏治的差使。

③守令：太守和縣令。臧污：貪污。

④光祿勛主事：光祿勛屬官，秩四百石，也有出任縣令的。

⑤執：行。公儀：官員相見的正式禮儀。

⑥讓：責備。

⑦謝：道歉。

⑧傳（zhuàn）舍：供過往官員住宿的寓所。

⑨自詣獄：自己到監獄投案。

⑩亡：逃亡。

（選自《后漢書》，莊適校注，王文暉編，崇文書局2014年版，本刊有刪改）

【譯文】

范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從小就磨礪出高潔的節操，被州里人欽佩，因品行孝順、正直而被提拔。當時冀州地區發生饑荒，盜賊紛紛而起，于是（朝廷）任用范滂為清詔使，派他前去巡行查辦。范滂走馬赴任，慷慨激昂有澄清天下污穢的志向。等到了冀州境內，太守、縣令知道自己貪污受賄，聽說范滂來了，都自動辭官而離去。

（范滂）升遷為光祿勛主事。當時陳蕃擔任光祿勛，范滂按照屬下參見上司的禮儀拜訪陳蕃，陳蕃沒有阻止他，范滂覺得很遺憾，扔下笏板棄官而去。郭林宗聽說后，責備陳蕃說：“像范滂這樣的人才，難道應該用屬下參見上司的禮儀來要求他嗎？現在你成全他辭官成就了他的美名，豈不是自己選擇了不好的議論嗎？”陳蕃于是向范滂道歉。

建寧二年，朝廷大肆誅殺鉤黨之人。詔書下達，緊急緝捕范滂等人。督郵吳導到縣，手捧詔書，（把自己）關在驛舍中，伏床哭泣。范滂聽說這件事后，說：“（這）一定是因為我呀！”當即趕到縣獄。縣令郭揖十分吃驚，走出官衙，丟下官印，拉著范滂要和他一起逃走。

鑒賞空間

范滂（pāng）是東漢官員，他“少厲清節”，嫉惡如仇，一再彈劾貪官。文中說他“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這是成語“攬轡澄清”的由來，指官員上位之初有刷新政治，澄清天下的抱負。

桓帝延熹九年，范滂以黨事下獄，釋歸時士大夫往迎者車數千輛。靈帝初再興黨錮之獄，詔捕范滂，負責宣詔的督郵不忍心逮捕他，縣令又要棄官帶他一起逃跑，這類現象在歷史上是十分罕見的。

讀有所思1.范滂的“清節”，從哪些事情可以看出？

2.文章第三節寫督郵和縣令的表現，有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