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杠的是什么

狄青

明朝是個有意思的朝代，做臣子的與做皇帝的皆個性十足。小規模的死諫與抗上就不說了，單是大規模的組團與皇帝掰手腕兒就有好幾回，每回都有一批官員被罷免、遭流徙，乃至被殺頭。有明一朝，好像大臣們都不把做官當回事兒，尤其體現在萬歷朝的“國本”之爭。

從公元1586年開始，表面上四海升平的大明暗流涌動。萬歷皇帝的大兒子叫朱常洛，也是無可爭議的太子，可萬歷皇帝喜歡他的另一個兒子朱常洵，打算換太子，結果朝臣反應強烈，有撞墻的，有上吊的，有哭昏過去的，最后以內閣總辭職作為回應。這次國本之爭歷時數十年，有七位閣老被撤職，一百多位大臣被降職。但補缺提拔上來的“待詔”們卻并沒給皇帝面子，依舊不依不饒地勸諫，別說降職流放，砍頭也在所不惜，上演了一部慘烈的悲情大劇。

再說皇帝。崇禎皇帝崇尚簡樸，可王公大臣不聽話，他就自己穿舊龍袍起模范帶頭作用，有人為迎合他，上朝時把補丁掛在衣裳外面以蒙混過關。崇禎也不是不知道，可他不揭穿。原因在于，大臣作假，等于給了他面子，他的目的似乎也就達到了。這讓人想起1728年，有個叫曾靜的書生策動川陜總督岳鐘琪造反，結果東窗事發。滿朝文武皆言可殺，雍正最初也傾向于殺，可他一看朝臣眾口一詞，便要顯示出自己的與眾不同，說曾靜屬“迂妄之輩”，錯在上學時沒學好，系“教不嚴，師之惰”，于是將曾靜已死幾十年的老師呂留良開棺鞭尸，大臣沒一個敢頂嘴的。感覺明朝的皇帝多自欺欺人，不管是萬歷還是崇禎，哪有人家雍正這兩下子啊！

再說說明朝嘉靖時著名的死諫禮儀吧。起因系嘉靖皇帝乃正德皇帝的堂弟，也就是說他是皇帝，他爹卻不是皇帝。于是嘉靖皇帝就想給他爹的名號前加個“皇”字，此舉前朝有先例，加上也好，去掉也罷，本無關國家存亡，不涉國計民生；然而，幾百個大臣都像瘋了一樣，不斷上諫勸止，不管嘉靖流淚也好，求情也罷，一概沒用。結果約二百位大臣遭廷杖之刑，有年齡大的被活活打死，但還是不服軟。

總之，各地送上的奏折成千上萬卻無人過問，國家社稷諸業停擺卻沒人理會，在這事兒上卻較真，并且被社會輿論廣為贊頌，被罷官者和被打死的官員皆成正義的化身……

（張建中摘自《今晚報》2017年1月20日，本刊有刪節，黎 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