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豆腐票

◎呂若琦

兩張豆腐票

◎呂若琦

困難年代，每人一個月發一張豆腐票，可以買三塊豆腐，一塊豆腐五分錢。能吃頓豆腐，那就是過年，因此家家戶戶十分看重豆腐票。沒有它，你就是有再多的錢，也買不來豆腐。

我記得那年“三九”的一天，寒風呼嘯，母親早上給我兩張豆腐票和三角錢，讓我早早到副食品商店排隊買豆腐。我抱著掉了瓷的盆，一路縮著脖子打著冷戰到了商店門口。拉豆腐的車還沒有來，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我冷得厲害，連連跺著腳。終于開始賣豆腐了?？炫诺酱翱跁r，我把手伸進兜里拿豆腐票，一下嚇呆了，三角錢和兩張豆腐票都不見了。原來，破棉襖的兜有個破洞，豆腐票和錢掉了。我慌忙地問前后的人，看沒看到我掉的豆腐票，他們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我。我急得哭起來，這兩張豆腐票是何等重要??！我一路哭著回家，唯恐媽媽打罵我，更怕媽媽傷心，不敢進家門，蹲在街邊抽泣抹眼淚。

“你蹲在這里哭啥？”突然有人問。我抬頭一看，是后院的鄰居程阿姨。我說：“我把兩張豆腐票和三角錢弄丟了，豆腐吃不成了。”程阿姨擦擦我的眼淚：“別哭，我幫你找找?！闭f著，她就走到胡同口。

不一會兒，程阿姨回來了，說：“你看，這是什么？”“啊，豆腐票！你在哪兒找到的？”我驚叫。程阿姨說：“就在胡同口呢。”

豆腐買回家了，全家人中午吃了一頓芥菜燉豆腐，很鮮美。吃完飯我覺得不對勁，豆腐票倒是兩張，但是程阿姨給的錢是三張一角的，而媽媽給我的是一張一角，四張五分的??！我默默地哭了，跟自己說，我長大了一定要孝敬程阿姨。

幾十年過去了。一天我突然聽說，程阿姨住院了，肺癌晚期。在病房里，我看到插著氧氣管的程阿姨瘦了很多，艱難地喘著氣。我摸著她干癟的手，眼里噙滿了淚水。她笑著說：“傻孩子，哭啥？那時候多么困難都沒餓死，現在享福了，可是得了這么個病。”

我鼓起勇氣在她的耳邊問起當年那個謎團，程阿姨喘了一口氣，說：“你程阿姨沒你想象得那么高尚。在胡同口，我確實撿了兩張豆腐票，但是沒有看到錢。說真的，我真想留下那兩張豆腐票。但是看見你在街邊哭，我心疼啊。那天幸虧豆腐票被我撿到了，于是我掏了三角錢，和那兩張豆腐票，一起給了你。那年頭，不互相幫襯還真是難過關口啊……”

摘自《當代健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