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請您幫幫忙

王根霞

我生完孩子出院后，婆婆和月嫂小唐一起住進了家里。小唐是我和老公齊銘在月子中心千挑萬選請回家的。她不到25歲，人很靈活，在護理小孩以及照顧產婦方面也很專業。我和齊銘都很喜歡她。

可一向溫和的婆婆卻怎么看小唐都不順眼。婆婆剛來的第二天，就將我拉進房間，悄悄地說：“玲玲，這個小唐，自己估計都還沒生過小孩吧，怎么帶咱家叮當？再說不是有我嗎？何必花這冤枉錢？”

我笑著回她：“媽，你可別小瞧人家小唐。她可是經過專業培訓的，有中級證書呢！您都這么大年紀了，是過來享清福的。”

婆婆撇撇嘴：“帶孩子還是要有經驗，光有一些理論知識有什么用？把小唐辭退了，有媽照顧你就行。”我不好再反駁婆婆，嘴上答應，心里卻叫苦不迭。

我和齊銘都沒料到，接下來，婆婆和小唐矛盾重重，家里隨時都要引發一場爭論。這不，婆婆剛拿出她用舊衣服做的尿布給叮當用，就被小唐制止：“阿姨，現在都用尿不濕。就算用尿布，那也得先用開水消消毒，哪有這樣直接用的？”婆婆不甘示弱：“你懂什么呀，這個柔軟透氣，不會紅屁股。”

那天，小唐要給我做月子餐，婆婆看著清單上列出來的菜名，生氣地說：“你就給我媳婦吃這些玩意，那奶水能好嗎？”小唐笑著說道：“阿姨你放心，我這是照著專家的意見做的月子餐，保準有用。”

最近，婆婆在老家托人買了兩只散養的老母雞給我煲湯。當她把煲好的雞湯端給我時，小唐看到后連聲制止：“阿姨，那雞湯太油了，產婦哪能吃這么油膩的東西？”說完，她拿去廚房，一勺一勺把碗里的油撇掉。婆婆徹底坐不住了，黑著一張臉跑來跟我和齊銘訴苦。末了，她直接來了句：“你倆給句痛快話吧，是要這個月嫂，還是要我？”

正當我和齊銘為難之時，小唐卻提出辭職。她走的時候，把話說得很直接：“姐，我做過這么多家，是真沒見過阿姨這么挑剔的。我這人性子直，說話不拐彎抹角，但也是為寶寶好。”我只好尷尬地賠笑，從這事之后心里對婆婆有了幾分怨氣。

小唐一走，家里果真就亂了套。婆婆容易健忘，身體也吃不消。一天下來，她不是忘記給叮當換尿布，就是顧不上給我做飯。一天忙下來，她累得癱坐在沙發上。齊銘趁機說：“媽，咱還是再找個月嫂吧。您累成這樣，我和玲玲多過意不去。”

婆婆立馬打斷齊銘：“我累，但我高興啊。你倆是不是嫌棄我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我告訴你們啊，有我在，就別想請什么月嫂。月嫂再專業，畢竟是外人，能有媽這么貼心嗎？”

一天，婆婆趁我不注意，給叮當喂了甜飲料，說什么甜東西對寶寶身體好，結果導致叮當腹瀉，去了醫院。

我很是生氣，堅決要去月子中心再找月嫂。婆婆終于沒再阻攔我們。而我看著婆婆不知所措的樣子，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挑月嫂時，我特意找了面相樸實的宋姨。宋姨年過四旬，性格溫和，說話輕聲細語，是月子中心的招牌月嫂。

聽推薦人介紹說，就算是再挑剔的客戶，她都有辦法和對方相處融洽。所以，即便宋姨比小唐的月薪還要高一千元，我和齊銘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她請回了家。

有了宋姨，這個家又恢復了正常的運轉。但婆婆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話也變得特別少。宋姨給叮當洗澡，想讓婆婆搭把手，婆婆卻沒好氣地說：“還是你來吧，我弄不好。”宋姨在給我做月子餐，叮當哭了，婆婆也不愿去抱抱他。

我在旁邊看著，有點摸不著頭腦。晚上和齊銘嘀咕：“難道媽還在跟我們斗氣？她最近好像有點奇怪，你發現了嗎？”齊銘安慰我說：“哪有那么嚴重？放心吧，我媽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既然齊銘都這么說了，我也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那天，趁婆婆出去遛彎時，宋姨坐下來和我閑聊。她說：“王小姐，有件事我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跟你說一說。”

因為有小唐的前車之鑒，我趕緊說：“不會是我婆婆為難你了吧？婆婆是舍不得我們花錢，故意找茬，沒什么壞心眼。我和我老公對你都很滿意。”

“不是不是，你誤會你婆婆了，她沒有為難我。我只是覺得，你婆婆好像過得不開心，所以想找你聊聊。”

宋姨言語柔和地繼續說：“你婆婆之所以會這樣，大抵是因為她之前不論做什么，都被你們全盤否定。我也是當媽的人，知道被兒女否定時，心里是什么滋味。”

宋姨的一番話，讓我醍醐灌頂。回想婆婆剛來的這段時間，我和齊銘一直強調月嫂有多專業，強調讓她過來是享受天倫之樂，同時又在否定她的經驗。所以，婆婆并不是在和我們斗氣，而是她覺得自己在這個家是多余的。她擔心出錯，所以寧愿不插手。

晚上，我將宋姨的話講給齊銘聽，他后知后覺地醒悟過來：“被你們這么一說，我還真覺得我媽有點不對勁。老婆，你真是太好了，謝謝你。”

第二天一早，齊銘去上班之前，跟婆婆撒嬌：“媽，我想吃你做的醬燒雞翅了，晚上給我做好不好？”婆婆一臉驚訝的表情：“好，媽一會就去買雞翅，保證晚上讓你吃到。”齊銘走后，婆婆就忙開了。那天吃飯時，是婆婆這么久以來，笑得最開心的一次。而那天之后，我也時常讓婆婆幫忙倒杯水，或是洗個奶瓶，宋姨那邊也熱情地招呼婆婆搭把手。婆婆樂呵呵地忙前忙后，再也沒有說過辭退月嫂的話。

在婆婆身上，我和齊銘終于明白，所謂真正的孝順，并非一味地強調讓老人享清福，而是告訴他們：兒女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