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絲弦樂器 “琴”、 “瑟”的形制研究

葉敦妮

（廣西師范學院 音樂舞蹈學院，南寧 520023）

[文化與藝術研究]

先秦絲弦樂器 “琴”、 “瑟”的形制研究

葉敦妮

（廣西師范學院 音樂舞蹈學院，南寧 520023）

琴、瑟雖同為絲弦樂器，但形制不同，使用的場所也不同。瑟多用于禮儀活動中，與眾多樂器一起演奏，其禮之用重于樂；琴作為君子修身之具，多用于獨奏，僅與瑟、歌等合奏，其樂之義重于禮。

琴；瑟；形制

引言

絲弦樂器見于先秦文獻中的主要有兩種：琴與瑟。兩者都是彈弦樂器，瑟只彈散音，一弦一音；琴利用按音變更振動弦分發音，一弦奏多音，瑟之聲大于琴。琴、瑟在《禮記》和《周禮》中多是一同出現的，如《禮記·月令》“均琴、瑟、管、簫”，《周禮·春官·大司樂》“云和之琴瑟、空桑之琴瑟、龍門之琴瑟”等。但《儀禮》中載有樂之四章《鄉飲酒》、《鄉射》、《燕禮》與《大射》，與歌工一共入堂之弦樂器僅有瑟。

琴、瑟現存的先秦考古實物都是春秋后期至戰國前期的器物。琴僅有二例，為曾侯乙墓出土的十弦琴與荊州郭店出土的七弦琴，與現今古琴“全箱制”有較大差異，均為“半箱制”；瑟出土實物較多，主要被發現于湖北、湖南、河南南部等古代楚國的范圍，曾侯乙墓一處就出土瑟十二件。同樣是竹木制樂器，現存瑟的數量卻比琴多得多，一是因為“考古出土的漆土樂器絕大多數在中國的南方，北方幾乎沒有。這顯然是和南方地下水位高有關。因為，漆木質的樂器只有在于空氣完全隔絕的飽水狀態下，才能保存數千年。琴在先秦時期主要是中原地區流行的弦樂器。由于氣候和地理的原因，這些地下的樂器難以保存至今。而瑟的主要流行地區為楚國。楚地在今江陵一帶為核心的中國南方廣大地區，這里也正是考古學家大量發現瑟的地區。”[1]二是因為琴瑟之別在于琴屬陽、瑟屬陰，瑟的奏法易于琴，且聲音大于琴，故在儀式中瑟的使用多于琴。“琴統陽，瑟統陰，以陰佐陽，不可易也。瑟惟陰也，故朱襄鼓瑟而陰氣來，琴惟陽也，故虞氏鼓五弦之琴而南風至。”[2]

一、琴的形制研究

“琴，禁也，神農所作。洞越，練朱五弦，周時加二弦。”[3]“琴，神農所作也。長三尺六寸六分。大琴謂之離，二十七弦者也。五弦曰宮商角徵羽，周文王增二弦曰少宮少商。”[4]可以看出，琴在周代已經存在。至于琴的起源，可以上溯至遠古，比現今出土的考古實物要早得多。

曾侯乙墓十弦琴1978年出土于曾侯乙墓的東室，近長方體，弧面，平底，首寬厚，尾狹薄而翹，通長67.0cm，通高11.4cm，寬19.0cm。琴身表面挖有與音箱底面的開孔相對應的長方形淺槽，其與音箱扣合十分嚴密。底板淺槽內存有4枚琴軫。軫，木質，均長2.6cm。琴通髹黑漆，出土時仍光澤柔潤。此琴由整木雕成，由琴身和一活動底板構成，分音箱和尾板兩部分。這件十弦琴除了弦數不同之外，其“半箱式”音箱也與今天所見唐、宋琴的合體“全箱式”有異，不過，在面板、底板、岳山、弦軫、雁足等主要結構的形制及縛弦方法上，它則與今日之琴基本一致。音箱形近長方體，但不甚規則，表面圓鼓尚有波狀起伏，無徽（琴徽是琴弦音位標志。在琴面鑲嵌有十三個圓形標志，以金、玉或貝等制成。其位置根據弦長的整數比，即發出泛音的地方，從琴頭開始，依次為第一徽、第二徽……直至琴尾的第十三徽。琴徽出現當在漢、魏之際）。音箱內空，底面開有兩孔與內相通，一孔為大半圓形，緊靠首沿；一孔較長，頭寬腰細，置底面中部。尾板與音箱尾部表面相連，是一段實木，尾板條狀表面及底側面亦不平直，如波狀起伏。[5]

1993年湖北荊門郭店戰國中期七弦琴為目前發現的最早的七弦琴實物標本。琴木質，通長82.1cm、隱間79cm，由剔空的面、底板蓋合而成。面板挖成長方形空間，靠近首端、弦孔下似成軫盒，底板僅剔鑿一“T”字形凹槽。面板尾端即琴尾，琴尾實心，下設一足，既可保持琴身平衡，又作弦枘使用。首岳上有弦痕數道。[6]241郭店琴與曾侯乙墓十弦琴形制相近，具明顯的同源關系，均為“半箱式”，但與今天的古琴有較大的差異。自唐代以后，歷代都有古琴的實物傳世至今，即今天所見的全箱式古琴。現在古琴的形制是在西漢早期到魏晉時代之前這一時期內形成的，而中國琴學則興盛于魏晉，高潮在唐宋，至明清不衰。[6]150

琴多用于獨奏，同時也可與瑟、歌相合，文獻中也出現了許多有關琴曲及琴人的記載。如《列子·湯問》：“匏巴鼓琴而鳥舞魚躍，鄭師文聞之，棄家從師襄，柱指均弦，三年不成章。”張湛注：“匏巴，古善鼓琴人也。”[7]講述的就是鄭國樂師師文向師襄學琴的故事。琴自古就是君子的樂器，作為君子修身之具而被加以尊重。（《白虎通》云：“琴者，禁也，所以禁止淫邪，正人心也。”《風俗通》云：“君子所常御者，琴最親密，不離于身。”《琴操》云：“昔伏羲氏之作琴，所以以修身、理性、返天真也。”

二、瑟的形制研究

《風俗通·聲音》引《世本》：“宓犠作瑟，長八尺一寸，四十五弦。”[8]《玉篇·琴部》：“瑟，庖犠造也，弦多至五十，黃帝使素女鼓瑟，哀不自勝，破為二十五弦也。”[9]《慧琳音義》“簫瑟”注：“瑟，庖犠造瑟也。其瑟長八尺二寸，四十五弦，黃帝使素女鼓之，悲不能止，改為七尺二寸，二十五弦也。”[10]瑟有大瑟、中瑟之分。大瑟有四十五弦、五十弦，八尺二寸及八尺一寸之別，；中瑟則有二十七弦、二十五弦之說，長七尺二寸。《律呂正義》記載大瑟用于郊廟祭祀而小瑟用于燕飲，“近時之瑟，除郊廟大樂外，用之者少，雖相傳有譜，不過并兩弦以取聲，猶笙之合兩管為一聲耳。《詩》云‘鼓瑟吹笙’，蓋二者理同而聲相和也。《記》稱大琴、大瑟、中琴、小瑟為四代之樂器，《爾雅》‘大瑟謂之灑’，注‘長八尺一寸’，又《鄉飲酒禮》：‘工四人，二瑟，瑟先。相者二人，皆左何瑟，后首，挎越，內弦，右手相。’《鄉射禮》：‘相者皆左何瑟，面鼓，執越，內弦，右手相。’《燕禮》、《大射禮》皆同。夫相者，右手相工而左手荷瑟，又多使童子為相，使其形制過大，非童子一手之力所能勝。是知《爾雅》所載大瑟乃郊廟所用，《儀禮》所載則古之小瑟，為燕飲所用。”[2]

相持瑟入堂有兩種手法，執越與挎越。“瑟體首寬尾狹，內越孔雖長，廣狹亦等，但弦居瑟上，近首鼓處則寬，近尾不鼓處并而狹。側持之法，近鼓持之入則近，手入則深，是以通與《燕禮》言面鼓，則云執之手入淺也。《大射禮》與《鄉飲酒禮》言后首，則云挎越，手入深故也。”[11]瑟體首鼓處大、尾不鼓處小，執越近尾不鼓處，手入淺，面鼓；挎越近首鼓處，手入深。

目前所知瑟最早的標本是1984年出土于湖北省當陽縣河溶區曹家崗5號楚墓的瑟，時代為春秋晚期。墓中之瑟有兩件：一件漆瑟、一件木瑟。漆瑟，二十六弦，各部件無缺；通長120.0cm，寬38.0cm；整木制作，局部用鉚釘加固；瑟面弧拱，首端大于尾端；瑟身除底板外，髹朱、黑漆彩繪及浮雕裝飾。木瑟，二十一弦，通長191.0cm、寬31.0cm，形制與漆瑟相近，面作拱形，首端大于面端，瑟體用整木鑿成。[12]

瑟之標本，與先秦文獻所述之瑟相似，首寬尾狹，可見當時所用之瑟確實如此。瑟與琴對比，為整木制作，瑟體內空，面、側、檔、底面相連成共鳴箱，弦數也多于琴。琴通身髹黑漆，而瑟髹朱、黑漆彩繪及浮雕裝飾，另在尾部雕饕餮紋和禽、龍等圖案，較琴華麗許多。在湖北江陵天星觀1號楚墓瑟、曾侯乙墓瑟等證明了這一點。[6]243-237用于儀式中的樂器，除了有樂的作用之外，更多顯示和是禮的功能。如用于儀式中的金、鼓之器，器身就有各種裝飾紋飾，十分華麗。瑟作為弦樂器，除了能有與琴一樣和歌以用于樂之外，其身上華麗的花紋，與用于禮之金、鼓等禮器相似，表示瑟亦可當作禮器，使用于各種儀式中，有禮的作用。而琴的聲音微弱，不適合于喧噪的多數樂器合奏，天生是一種宜于獨奏的樂器。[13]

三、小結

琴、瑟雖同為絲弦樂器，形制不同，使用的場所也不同，瑟多用于禮儀活動中，與眾多樂器一起演奏，其禮之用重于樂；琴作為君子修身之具，多用于獨奏，僅與瑟、歌等合奏，其樂之義重于禮。故《儀禮》四章僅有瑟，不見琴。而考古實物瑟之數量大大多于琴亦為先秦時期用于禮的瑟之數量大于用于樂的琴這一現象提供了具體的實物資料。

[1]王子初.音樂考古[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151-152.

[2]秦蕙田.五禮通考[M].南京：江蘇書局（影印本），1880.

[3]段玉裁.說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235. [4]史游.急就篇[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140.

[5]湖北省博物館.曾侯乙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9：47. [6]王子初.中國音樂考古學[M].福建：福建教育出版社，2002. [7]楊伯峻.列子集釋[M].北京：中華書局，1979：175.

[8]張輯.風俗通義[M].王利器，校注. 北京：中華書局，1981：285.

[9]顧野王.玉篇[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377.

[10]釋慧琳.慧琳音義[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543. [11]鄭玄注，賈公彥疏.儀禮注疏(十三經注疏整理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214.

[12]趙德祥.當陽曹家崗5號楚墓[J].考古學報，1988(4)：16.

[13]林謙三.東亞樂器考[M].譯者，譯.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62：140.

Analysis of Shapes and Using Occasions for Pre-Qin-Dynasty Stringed Musical Instruments"Qin"and"Se"

YE Dun-ni
(School of Music and Dance,Guangxi Teachers Education University,Nanning 520023,China)

Although Qin and Se were the same stringed musical instruments,their shapes and using occasions were different.Se,which was more used as an ethical instrument than a musical one,was often used in ceremony activities, playing with a lot of other musical instruments.As a tool of cultivating gentleman's moral character,Qin,which was more used as a musical instrument than an ethical one,was often used for solo,and only playing with Se or Song.

Qin;Se;shapes and using occasions

J609.2

A

1671-1084（2017）01-0113－03

DOI 10.16221/j.cnki.issn1671-1084.2017.01.026

投稿日期：2016-12-15

葉敦妮，博士，廣西師范學院音樂舞蹈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音樂文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