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忠歡
從滿族服飾發展解析滿族文化觀
文/王忠歡
滿族傳統服飾作為滿族文化具有代表性的表現形式,能夠最直觀地反映“滿族文化觀”的變化。以滿族服飾為例證解析“滿族文化觀”,既是對服飾文化的延展,也是對滿族文化研究的提升。
“文化觀”這一概念,學術界并沒有給出明確界定,對于“文化觀”,我們可以簡單地理解為:一個民族對待文化的觀點、態度、意向。“文化觀”生存于“文化”之中,必然受到自身傳統文化根深蒂固的影響。文化觀具有鮮明的民族性,通常每個民族都會以本身習以為常的傳統文化作為參照系,以本民族傳統的認知方式來確定對待他者文化的態度,這也是區別其他民族文化觀的一個衡量標準。
“滿族文化觀”即滿族對待自身民族文化及外來民族文化的態度及價值取向,其中包括認同、排斥、持中三種態度。“滿族文化觀”通常會以滿族傳統文化作為出發點,來評判、衡量不同文化。
1.固守與保護
滿族對本民族傳統文化的“固守與保護”經歷了漫長的發展過程,滿族在入關前后,服飾文化絕對堅持自己的特色,這種對服飾文化的絕對認同是與生俱來的,是在一種自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共同遵守、共同認可的準則,充分體現了滿族早期對本民族傳統文化的高度認同的價值觀念。
“國語騎射”是最鮮明的例子之一,據《清實錄》記載,崇德元年(1636年)十一月,太宗文皇帝曾對服飾問題進行過明確表態:“上御翔鳳樓,集諸親王、郡王、貝勒、固山額真、都察院官……先時儒臣巴克什達海、庫爾纏屢勸朕改滿洲衣冠,校漢人服飾制度。朕不從,輒以為朕不納諫。朕試設為此喻,如我等于此聚集,寬衣大袖,左配矢,右挾弓,忽遇碩翁科羅巴圖魯勞薩挺身突入,我等能御之乎?若廢騎射,寬衣大袖,待他人割肉而后食,與尚左手之人何以異耶?朕發此言,實為子孫萬世之計也。在朕身豈有變更之理。恐日后子孫忘舊制,廢騎射,以校漢俗,故長切此慮耳。”滿族統治者出于自身統治的需要對滿族傳統服飾極為推崇,為使國家屢戰屢勝,選擇保持滿族衣冠原狀其實不失為明智之舉,滿族傳統服飾設計本身就有利于騎馬作戰,實用性非常強。
2.調適與改變
隨著時間的推移,滿族一些服飾文化內容不再具有實用功能,為了順應社會發展的趨勢及日常生活的需要,滿族合理放棄一些本民族傳統文化,這恰恰體現了“文化觀”中隨意、持中的態度。
滿族對本民族服飾文化的調適與改變有時未必是自覺的狀態,只是機緣巧合,女真時期服飾的變化即是“文化觀”自在狀態的體現,正如朝鮮李民寏所見:“聞胡中衣服極貴,部落男女殆無以掩體。近日則連有搶掠,是以服著頗得鮮好云。戰場僵尸,無不赤脫,其貴衣服可知。”這一時期,服飾內容的改變只是因為在戰爭掠奪過程中發現,不同材質的衣服與皮裘服飾功能一樣,這種接受不代表放棄對皮裘服飾的喜愛。后金政權建立之后,努爾哈赤對“上下同服”現象的整頓,也是對本民族服飾文化的調整,主要是為了適應統治的需要,使階級地位劃分更加清楚。盡管滿族“固守本源”的價值觀念發生動搖,但是沒有放棄本民族固有的文化特色。
1.對外來文化的反對與排斥
滿族對本民族傳統文化的高度認同導致了對外來文化的排斥、反感,滿族在入關之初,一方面,出于鞏固本民族統治,加強對其他民族管轄的目的;另一方面,受到主體民族——漢民族及其他少數民族文化的強烈沖擊,主觀態度上不能欣然接受,甚至不斷打壓,極力推崇本民族傳統文化。但這種反對態度出現在歷史舞臺上的時間并不長,很快就不再具有實際意義了。
剃發易服滿族“剃發易服”這一統治政策將滿族入關之初的“排斥態度”體現地淋漓盡致。滿族入關之初,實行與漢民族“身體發膚受之于父母,不可毀傷”這種傳統觀點截然相反的統治政策,清軍入關之后曾一度要求所有漢人“剃發易服”的統治政策。據《清朝野史大觀》記載:世祖登基之初頒布“薙發之令”,要求:“聞是時檄下各縣,有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之語,令薙發匠負擔游行于市,見續發者執而剃之,稍一抵抗,即殺而懸其頭于擔之竿上,以示眾。嗣后剃發擔有一柱矗立若旗竿然者,猶其遺制。”這一時期,滿族統治者使所有漢人著滿族傳統服飾、留滿族傳統發式,服飾風格必須嚴格按照滿族服飾進行穿著,對外來文化的排斥態度尤為明顯。
纏足滿族統治者在入關之前,就對“纏足”做出明令禁止。皇太極時期曾于崇德三年(1638年)諭旨:“有效他國衣冠、束發裹足者,治重罪。”之后孝莊皇太后諭:“有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這是對滿族女子纏足最嚴厲的懲罰。清代更是對“纏足”等陋習嚴加懲治,順治十七年(1660年)下詔,要求普天下女子無論滿漢均不再纏足,但對八旗女子卻從未開禁。滿族向來崇尚原生形態的自然美,滿族女子均為“天足”,直至清末依然沒有改變,滿族婦女的“天足”顯得與漢民族文化習俗背道而馳,但它帶給滿族婦女那種隨意、奔放的感覺卻是無與倫比的,它使滿族固有的文化特色得以傳承和發展。
2.對外來文化的開放與包容
滿族在經歷了與漢民族及其他少數民族長期的雜居接觸之后,開始接受并借鑒、吸收漢族及其他民族的優秀文化,甚至互相學習、交流,滿族傳統服飾充分繼承其先民服飾文化特征,融合了漢族、蒙古族等的服飾形式,在此基礎上發展成為本民族傳統服飾文化特征。
(1)服飾樣式的多樣化
隨著清王朝入關之后的穩固,滿族服飾在保留其固有的民族特色之外,不斷借鑒、融合漢民族及其他少數民族服飾文化的精華,發展本民族服飾文化,個別服飾樣式發生了變化,改變了滿族緊身窄袖、實用性強的服飾特征,開始接受并實踐漢民族寬衣大袖、裝飾性強的服飾文化,滿族逐漸喪失了本民族傳統服飾文化特征。
旗袍旗袍是滿族最具代表性和審美性的服飾之一,因其獨具的審美魅力而在全國婦女中廣泛流行起來,至今未衰,并享有“國服”之美譽。旗袍滿語稱“衣介”(ijie)。原泛指滿洲、蒙古、漢軍八旗男女穿的袍服,袍子滿語為“西吉甘”(sijigiyan),這是一種普遍穿著的服飾,四季均可,不分男女老少、貧富貴賤。旗袍最初為瘦長緊身,方便騎馬射獵及日常勞作。滿族入關后,受中原漢民族服制“寬袍大袖”的影響,清初期一度變成寬肥式。清中期后,隨著主導經濟生產方式的改變,加之漢民族服飾文化長期根深蒂固的影響,旗袍樣式又向腰身瘦緊、窄袖型轉變。在制作方面也融入了漢民族服飾制作的精良工藝,每件旗袍都會在袖口、領口、衣襟等處會鑲嵌各種花邊作為裝飾,對于旗袍鑲邊還曾有“十八鑲”的說法,有些旗袍還設計出“大挽袖”,手工工藝十分繁復。
裙裝滿族婦女的裙裝也極具滿族特色,受到漢民族服飾文化的影響,裙子滿語稱“霍錫罕”(huusihan)。滿族婦女裙裝的獨到之處便是實用性與審美性并重,既美觀又利步。裙裝無年齡、身份的限制,宮中及民間婦女都可以穿,在花色、材質上略有差別。后金政權進入遼沈地區之后,受到漢族文化影響,滿族婦女開始穿著裙裝。入關之后,由于生產方式開始由傳統漁獵經濟向漢族農耕經濟過渡,加之各個民族之間的交流與融合,漢族婦女的裙裝也開始為滿族婦女所普遍接受,樣式多樣化、制作工藝復雜化,充分吸收了漢民族裙裝的精華,滿族服飾文化開始向漢民族服飾文化趨同。
(2)服飾材質的統一化
縱觀滿族歷史,滿族服飾材質的變遷與滿族社會生產力水平息息相關。滿族先民時期,服飾原料十分匱乏且單一,只能就地取材,材料多為各種動物毛皮及各類植物和簡單手工紡織的布。后金政權建立之后,滿族統治者開始致力于改善服飾材質,但礙于生產力水平落后,滿族服飾原料并未出現大的改變。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滿族開始發展種植業及紡織業,進行桑、棉等作物的種植。通過對漢民族紡織技術的學習,紡織技術水平大大提高,能夠獨立生產漢民族常用的一些服飾材料,例如:“棉、綺、紗、綢、緞等”,并逐漸開始以這些材料作為滿族服飾的主要材質。
“滿族文化觀”的開放性與包容性,一方面是漢民族及其他少數民族文化沖擊的結果;另一方面則是滿族文化自身發展的必然走向,是一種文化變遷現象。“滿族文化觀”的開放性與包容性既堅持了本民族傳統文化特征,同時并不排斥漢民族及其他民族傳統文化,雖看上去對本民族傳統文化有些淡化,但實際上是文化發展的必然結果。正是對漢民族服飾文化的融合與借鑒,才使滿族服飾文化內容得以充實及發展,滿族服飾文化得以更好地傳承,并在諸多民族服飾文化中獨樹一幟,彰顯了滿族特色。
(作者單位:吉林省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