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晫《霞舉堂集·松溪漫興》的藝術特色探析

梁 雪，胡元翎

(1.哈爾濱金融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30；2.黑龍江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王晫《霞舉堂集·松溪漫興》的藝術特色探析

梁 雪1，胡元翎2

(1.哈爾濱金融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30；2.黑龍江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明代詩學以古典主義思潮的洶涌澎湃為基本特征，眾多文人亦推崇此特征，王晫便是其中之一。王卓的詩歌情感真摯，以自然為宗，風格偏向豪放雄渾，語言清新明快，抒情性較為濃厚，構思極為巧妙，無論是對文學遺產(chǎn)的繼承還是對后代思想文化的影響，其詩歌創(chuàng)作所體現(xiàn)出來的價值，都是值得肯定的。

王晫；詩歌創(chuàng)作；藝術特色

王晫(1636-？)，初名棐，字丹麓，號木庵，自號松溪子，浙江錢塘人。《杭州府志》記載其小傳：“年三十補學官弟子。天質茂美，筆疏氣秀，毛奇齡稱其詩自然溫厚，不徒以音節(jié)入古見長。遭外艱，喪葬遵古制，街恤霣涕風雪中，重趼遠涉，遍告當世巨公長者，乞為志傳，成帙曰《幽光集》，士大夫讀而悲之、晫好方人，詩論風旨，為《今世說》，所居曰‘舉霞堂’。”[1](P468)

王晫常于市隱讀書，廣交賓客，工于詩文。所著有《遂生集》十二卷、《霞舉堂集》三十五卷、《墻東草堂詞》、《今世說》及《檀幾叢書》雜著多種。

王晫現(xiàn)存詩歌333首，均收入《霞舉堂集·松溪漫興》。《松溪漫興》所涉詩歌體裁數(shù)量依次是風雅體11首，擬古樂府36首，五言古詩33首、七言古詩24首，五言律詩55首、七言律詩56首，五言排律10首、七言排律4首，五言絕句35首、六言絕句20首、七言絕句49首。由上可以看出，王晫詩歌體裁多樣，其詩歌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如下特征：首先就古詩、律詩、絕句來看，五言律詩、七言律詩比重較大，其次為七言絕句、五言絕句和擬古樂府。其創(chuàng)作的每種題材都能寫出一定的特色，尤以律詩、絕句較好。在王晫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能有如此大量的詩歌作品，實在難得，但是對其詩歌的研究，迄今為止，尚未見任何研究成果問世。王晫的詩歌風格、藝術特色是怎樣的呢？本文就此進行淺顯分析。

一、王晫詩歌的最基本特征

王晫詩歌，從現(xiàn)存的作品來看，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穩(wěn)定的特征，即以自然為宗和豪放雄渾是其詩歌重要的藝術特色。

(一)以自然為宗的藝術特色

王晫的詩歌繼承了中國詩歌自然美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其詩歌所描寫的場景、物象都是來源于詩人自身生活中的所見所聞，作者對敘述對象進行描寫，敘述時客觀，遵循實事求是的原則，不加任何夸張、修飾的成分。王晫詩歌語言樸素自然，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艱澀深奧的典故，大都是真情的自然流露。就如莊子在《莊子·漁父》云：“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真悲無聲而哀，真怒未發(fā)而威，真親未笑而和。真在內(nèi)者，神動于外，是所以貴真也。”[2](P435)可見，優(yōu)秀的詩歌皆能夠直率真摯地表達詩人的思想、志趣和情感等。徐喈鳳這樣評價王晫的詩歌：“余交天下詩人多矣，乃于王子丹麓詩而獨見。其真焉，其思親也，蓼莪之哀也，其懷友也，風雨之殷也，其憫時也，萇楚之悲也，其好德也，其有秋之杜城也，其警世也，鶴鳴小宛之痛切也，其詠懷也，考槃衡門之高潔也，其覽古也，鼓鐘都人士之遙深也。若詠物、若寫景、若游？贈答，悉本性情而有真氣行乎？”[3](P73)由此可見，真摯自然便是王晫詩歌的特色之一。如《冬日田家》詩：

負暄坐東籬，歡笑春新榖。偶值憐翁來，開缸酒正熟。(《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八)

冬日，大家坐在小院里歡笑的暢談春天的新榖，恰好趕上一位老者的到來，酒缸里的酒正是最香之時，于是便打算開懷暢飲。一幅溫馨的冬日田家圖，油然而生一種羨慕之情。全詩寫景抒情均不刻意為之，表面上看似不著力，讀來韻味雋永醇厚，平淡而有思致。全詩不事雕琢，純用白描，自然清新。再如《采菊》詩：

朝來采菊英，晚來飲菊酒。秋風吹短籬，菊香常在手。(《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八)

初讀此詩，讓人不禁想到了陶淵明的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詩句。此詩的意境讓人絲毫感受不到世俗的煩惱，反而讓人從中獲得了無限的樂趣，表達了詩人熱愛生活的真情和灑脫的人格。全詩基調明朗，表現(xiàn)了詩人熱愛自然、熱愛生活的思想感情。詩人善于抓住日常生活瑣事，“朝來采菊英，晚來飲菊酒”，將讀者引進這樣一個特定的情境中，給讀者以自然美的享受。又如王晫《春郊獨步》詩：

夾岸垂楊人望月，綠煙深處坐黃鶯。野花歷亂迷芳徑，茅店醇醪聽鳥聲。

天外云蒸千障合，村灣溪漲一橋橫。歸途偶爾逢田叟，談笑還忘是獨行。(《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六)

這一首《春郊獨步》是寫春天的景色，詩人獨自一人，看到了“垂楊”“月亮”“黃鶯”“鄉(xiāng)村”“田叟”等意象，樸實自然，可謂是景中含情。在“人望月”“迷芳徑”“聽鳥聲”的精細描寫中，詩人獨自享受著春天帶給自己的自然寧靜，表達了詩人優(yōu)游閑適的心情和對大自然春天的熱愛。又如《船頭夜望》詩：

明河月色滿船頭，獨立蒼茫思轉幽。故苑但通千里夢，殘燈不耐五更愁。

云連楓葉江天迥，雪壓蘆花野渡秋。亂后那堪聞夜警，櫓聲驚起熱眠鷗。(《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六)

此詩在意境上顯得清寂，情緒上帶有比較重的孤獨感，汪晉賢評曰“老氣橫秋”。詩中情感的表達重點在“故苑但通千里夢，殘燈不耐五更愁”中的“愁”字，給人以經(jīng)營錘煉的感覺。其余即不見有這樣的痕跡，大多表現(xiàn)的自然一些，都是從環(huán)境寫起，動靜結合，“明河月色”“雪壓蘆花”為動，“櫓聲驚起熱眠鷗”為靜。那種不過分沖動的感情和渾然而就的淡淡的詩筆，恰到好處，韻味彌長，自然平和。

總之，王晫詩歌語言明白簡練、自然平和，所反映的內(nèi)容都來源于詩人的日常生活，詩中的情感完全是詩人即景生情之作，自然順暢地表達詩人情感，使詩歌顯得情真意切。由此可見，以自然為本是其詩歌最重要的藝術特色之一。

(二)豪放雄渾的藝術特色

豪放雄渾是王晫詩歌又一重要的藝術特色。如《錢塘觀潮》詩：

八月西風生怒號，澄江萬疊起波濤。雷轟欲撼青山動，雪涌遙連碧漢高。

出海奔騰翻蜃窟，迎潮上下弄漁舠。憑欄不盡千秋感，吳越于今半野蒿。(《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六)

錢塘觀潮為世界一大自然奇觀，錢塘觀潮始于漢魏，已成為當?shù)氐牧曀住Ｔ谵r(nóng)歷的八月十八潮水最大。詩中首句指出“錢塘觀潮”的時間為八月，“澄江萬疊”的氣勢，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浪花飛濺，驚心動魄。更有萬馬奔騰之氣勢，雷霆萬鈞之力，銳不可當。全詩借助豐富的想象，忽而馳騁天際，忽而回首人間，結構跳躍多變，突然而起，忽然而收，大起大落，雄奇跌宕。鑄詞造句頗為獨到，意境突顯雄渾奔放。又如《雷峰塔》詩：

南屏一望真奇葩，古塔參天似鬼工。忽訝林中懸大纛，翻疑山半掛長虹。

藤蘿影暗留倉鼠，鐘磐聲殘下冥鴻。堪嘆危欄零落盡，祗余返照人波紅。(《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六)

雷峰塔位于浙江省會杭州市西湖風景區(qū)岸夕照山的雷峰上，雷峰夕照為西湖十景之一，在王晫的筆下是“真奇葩”“似鬼工”“懸大纛”“掛長虹”。詩的前四句看似隨口說出，一氣旋轉，順勢而下，絕無半點滯礙。后四句則寫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先放后收。倘若只放不收，一味不拘常規(guī)，不回到格律上來，那么，它就不是一首七律，而成為七古了。此詩前后似成兩截，其實文勢是從頭一直貫徹到底的，中間只不過換了一口氣罷了，這種似斷實續(xù)的連接，從律詩的起、承、轉、合來看，也最有章法。此詩前后轉折處，格調上由變歸正，境界上與前聯(lián)截然異趣，但都不脫豪放的風格。再如《雨中移行》詩：

數(shù)尺瑯玕粉澤鮮，婷婷直欲拂云天。分來正喜新沾雨，醉后依然半帶煙。

聊植悠窗期免俗，慚無深處好留賢。何時更得開三徑，嘯傲林中樂歲年。(《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六)

在這首詩中，作者發(fā)揮了自己善于取景布局的特點，緊緊扣住題目中的“移”字去寫，寫的集中，勾勒出了一個完整的畫面。王晫善于抓住眼前實際景物進行渲染，寫出了雨中的另一番景色。傳薛裳曰：“清真細貼，不失才人本色。”[3](P109)詩中“正”“更”相對，都具有轉折詩意的作用，“開”和“樂”兩個動詞在詞義上都有主動色彩，使客觀景物染上主動色彩，十分生動。且對仗精工，彼此呼應聯(lián)絡，渾成一體，使讀者讀來頗有豪放大氣之感。

上述所列舉的實例，體現(xiàn)出王晫詩歌具有豪放、雄渾，絕去雕飾、渾然而就的藝術特征，王晫這樣的詩作舉不勝舉。

二、不同題材、體裁的藝術特色

王晫詩歌作品目前存留333首，無論從題材，還是體裁方面都極為豐富，在內(nèi)容和數(shù)目上各類題材所占比重差異較大。

(一)不同題材上的藝術特色

這里主要分析王晫詩歌的詠物詩、送別詩和閑適詩。

1.細膩傳神的詠物詩

王晫的詠物詩是一種極其內(nèi)向，有著清新典雅之感的詩歌創(chuàng)作。王晫的性格平易親和，一生廣交賓客，見識頗豐。所以，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成就了一批精美的詠物詩，他的詠物詩細膩生動，有其自身的靈魂。如《水仙花》詩：

贏得佳名擅水仙，冰肌玉質總堪憐。卻嫌芳草難為侶，嫁與梅花伴學眠。(《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十)

自古詩人以水仙花入詩者不乏佳篇，如黃庭堅、劉克莊、楊慎、王夫之、楊萬里等。有人詠水仙花的神韻，有人詠水仙花的風姿。此詩前兩句概括了水仙花“冰肌玉質”總是惹人憐愛，但后兩句用了一個“卻”字，轉折到水仙花不與芳草一樣，而是愿意“嫁與梅花”。透過表面，寫出了詩人與水仙花精神上的契合，讀者通過轉折交錯、比喻擬人的筆法，自可領略到詩中悠然的韻味和不盡的意蘊。再如《白杜鵑花》詩：

三月春光處處流，杜鵑開到若含愁。精魂似記興亡事，血淚啼干更白頭。(《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十)

此詩筆觸細膩，運用擬人手法，“含愁”“記”等詞生動而傳神。似乎在傳達花與人相通，人與花同感之意。最后兩句寫得新奇，寫得透徹，凄婉感人，自有一種不可言傳的藝術魅力。再如王晫的《蝴蝶花》《綠萼梅》《玉簪花》《詠古鏡》《菜花》《鶯》等詠物詩，都寫得非常細膩傳神、新奇透徹。

2.感情真摯的送別詩

“相見時難別亦難”(李商隱《無題》)，送別是人生獨有的一份經(jīng)歷，可以讓人感受親情、友情的彌足珍貴。送別詩屬于傳統(tǒng)的詩歌題材，王晫的送別詩主要送別友人時所寫，涉及人員較多，所表現(xiàn)出的風格有些差異，但是情感特征卻是十分真摯。如《送方渭仁入中書省》詩：

河橋分手向燕臺，丹闕新徽作賦才。夜半揮筆蓮燭映，月斜鰲禁漏聲來。(《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十)

此詩是詩人送別方渭仁入中書省時所作，詩中絲毫感受不到詩人難過悲傷的情緒，詩意層層推進，處處曲折，愈轉愈深，委曲而含蓄，但又不失壯麗。恰如徐竹逸先生曰：“凋凋盛唐之響，有其壯麗”之一面。[3](P122)又如《送徐野君先生歸西水》詩，則體現(xiàn)出另外一種風格。

聚首不知樂，別時方悵然。有懷從此遠，得句向誰傳。

袞袞臨行色，匆匆欲去船。停杯暫相問，何日又言遠。(《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五)

徐野君是王晫的摯交好友，在王晫的詩歌中多次提到，如《中秋同徐野君先生張廣平陸藎思升璜飲月和大陸韻》《同徐野君先生曉堂上人過鶴洲草堂》等，足見二人感情深厚。“聚首不知樂，別時方悵然。”詩人送別好友，心情是異常的哀婉凄涼，“得句向誰傳”一句，表達了詩人日后無人可傾訴的愁苦。“停杯暫相問，何日又言遠。”詩人面對離別，無可奈何，但是也只能將情誼壓在心底。詩作將傳統(tǒng)送別詩的凄涼哀婉之情充分地表現(xiàn)了出來。

王晫的其他送別詩，如《送張步青之京》《贈尤悔菴思李六十和原韻》《送友之長安》《送張云方司李晉秩大行》《贈揚州顧瑟如》等，均表達出送別的悲情，呈現(xiàn)出多樣的情感風格。但這種情感卻是十分真摯的，這些送別詩記錄了王晫和友人生命中一些特別的內(nèi)容，也存留了那個時代特殊的烙印，具有較強的歷史性和現(xiàn)實感，可以讓我們真切感受到詩人內(nèi)心深處豐富細膩的情感世界。

3.抒發(fā)“閑愁”的閑適詩

通過王晫的閑適詩，可觀詩人內(nèi)心之世界，表現(xiàn)詩人復雜多樣的情感。如王晫以“閨情”內(nèi)容為主的組詩：

匝地花開似錦，鋪階苔軟如綿。東風不吹愁去，長使嵬銷黯然。(《霞舉堂集·松溪漫興·春閨》卷九)

繡閣難消永晝，綠蔭亭畔迎涼。鴛鴦不解人意，故故并浴蓮塘。(《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夏閨》卷九)

金風漸催葉落，螢火忽雜星飛。天涯游子何處，露濕夜搗征衣。(《霞舉堂集·松溪漫興·秋閨》卷九)

帳底金猊乍冷，釵頭玉燕生寒。錦衾不慣獨臥，怨坐常過夜闌。(《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冬閨》卷九)

王晫以“閨情”內(nèi)容為主的組詩，生動地傳達了詩人內(nèi)心豐富的情感世界，顧榖臣曰：“龍標七絕宮辭，松溪六言閨韻，可以頡之頑之矣。”[3](P120)王晫詩歌中有少量的騷人閑愁之作，如何定義閑愁？張仲謀先生曾這樣界定：“質而言之，閑愁的根本起因在于人生的缺憾，用舊有的說法就叫憂生之磋，即由人生短促的悲劇事實引發(fā)的情緒反應。這既是人生哲學的永恒命題，也是中國文學的基本母題。”[4]我們經(jīng)常從古人的感慨中，體會到對歲月易逝、人生短暫的嘆惜。

王晫的閑適詩善用具體的意象作為抒發(fā)對象，如“東風”“鴛鴦”“落葉”“金猊”等，來表達自己的“閑愁”之情。王卓的《宿南屏山房》《觀獵》《閑居》《春江夜雨》《病中喜得故人書》《村居四首》《山居四首》等閑適詩，韻味自然雋永，給人感覺歷歷在目、如數(shù)家珍，讀之令人起泉涌之思。

(二)不同體裁上的藝術特色

王晫的詩歌創(chuàng)作，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體裁較為豐富。其創(chuàng)作的五言絕句、七言絕句和擬古樂府等，每種題材都能寫出一定的特色，尤以律詩、絕句較好。

1.結構精巧的律詩

王晫共創(chuàng)作律詩111首，占其詩歌創(chuàng)作的三分之一，其中五言律詩55首、七言律詩56首。真摯而充沛的情感，加上藝術上的精心雕琢，構成了王晫詩歌自然樸素、豪放雄渾的藝術特征。如其《夏日山行》詩：

一徑穿林入，炎歊便已忘。風來侵袂爽，澗曲引泉長。

好鳥馴相語，幽花少自香。山家真足羨，茅屋傍新篁。(《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五)

此詩開篇“穿”字與題目中“行”字相對應，可謂點題，引領全篇。后面一系列物象“風”“澗”“鳥”“花”等詞的出現(xiàn)，都是為“夏日山行”做鋪墊。又如《燕來》詩：

春風隨地好，飛鳥任相親。獨有新來燕，偏憐舊主人。

啣香芳草岸，美影大河濱。憶汝清秋后，天涯何處鄰。(《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五)

“飛鳥任相親”“獨有新來燕”首先引起了讀者的注意，如此的繪形繪色，詩中有畫，對仗工致，音律之美，實屬難得。再如《同徐野君先生曉堂上人過鶴洲草堂》詩：

放鶴洲環(huán)碧水波，扁舟垂興一相過。垂楊隔岸縈煙霧，古樹參天掛薛蘿。

竹徑幾回通書閣，石梁繞度出危坡。遺蹤猶說裴家墅，怪底游人感慨多。《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六)

此詩寫“碧水”“扁舟”“垂楊”“古樹”“竹徑”“石梁”等物象的出現(xiàn)，展現(xiàn)在讀者眼前一幅圖畫，詩中有畫，再由畫生情。關六鈴先生評曰：“憑吊不淺”。[3](P108)詩中一系列動詞的使用，可謂對仗精工，看似一句一景，彼此呼應，表現(xiàn)出人工剪裁經(jīng)營的藝術匠心，以及畫家構圖之精美。

由此可見，王晫善于從生活中拾取看似平凡的素材，運用自然、樸素的語言，來顯示深厚、真摯的情感，味外有味，令人神遠。

2.明快靈動的絕句

與律詩的精雕細刻創(chuàng)作不同，絕句強調的是情感的瞬間體驗。古詩以質樸自然為美，呈現(xiàn)出來的也是未經(jīng)整理雕飾的情感。在不加工情感這一處比較，絕句與古詩存在相通之處，王晫詩便是如此。如《煙寺晚鐘》詩：

楚天高峙梵王宮，日暮寒煙鎖碧空。唯有鐘聲遮不住，因風吹過竹林中。(《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九)

此詩首句交待了身處梵王宮，接下來便是“日暮寒煙”，一個“鎖”字，給人一種空靈寧靜之感。“唯有鐘聲遮不住，因風吹過竹林中。”語意明快，筆法靈巧，轉折承接恰到好處，這種極妙的詩句，既富有濃郁的抒情韻味，又有鮮明的個性。蔣波澄先生評此詩曰：“清逸在昌齡太白之間。”[3](P124)再如王晫的《西湖竹枝詞三首》其二：

湖頭一望水溶溶，雨雨風風愁殺儂。每到相思無極處，恨郎不作飛來峰。(《霞舉堂集·松溪漫興》卷十)

詩人先描繪了一幅西湖美景圖，并以此起興，用“愁殺儂”“無極處”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并采用民間常見的第一人稱手法，以女性口吻出之，“儂”和“郎”搭配聯(lián)用。此外，疊詞的使用，給讀者帶來流美婉轉的韻味，如“溶溶”“風風雨雨”等，加強了言情的效果，造成了音韻上的流宕圓轉之美，加強了表聲的效果，具有較強的抒情性和濃厚的生活氣息。

綜上所述，王晫詩歌體裁多樣，題材內(nèi)容豐富，以詠物、送別、閑適為主。其詩歌具有鮮明的藝術特色，感情真摯，以自然為宗，風格偏向豪放雄渾。語言自然樸素、清新明快，其律詩和絕句成就較為突出，和明代的其他文人相比，王晫詩歌創(chuàng)作數(shù)量雖然不算很大，但在一定程度上為明代詩歌的發(fā)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王晫有大量的作品存世，并且交友廣泛，唱和對象甚多，但后世對王晫的文學創(chuàng)作，除了《今世說》外，其他體裁的文學創(chuàng)作尚未有人關注和研究。筆者通過對王晫詩歌創(chuàng)作《霞舉堂集·松溪漫興》的淺顯分析，從中可窺見明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特點以及王晫在詩歌創(chuàng)作方面所作出的努力。總而言之，王晫詩歌的情感內(nèi)涵、藝術特征等都有待進一步研究，因為無論對他在當時文壇上引人注目的文學交游活動，還是他人對其文學創(chuàng)作及文壇聲名的認可，這些都從不同角度表明王晫是明末清初文壇上一道獨特的風景。

[1]文苑二十三[A].杭州府志：卷一百四十五[M].

[2]莊子.孫雍長.莊子[M].廣州：花城出版社，1998.

[3]王晫.霞舉堂集[A].清代詩文集匯編：第144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4]張仲謀.論唐宋詞的“閑愁”主題[J].文學遺產(chǎn)，1996，(6).

責任編輯：張 慶

On the Artistic Features of Wang Zhuo’s “The Collected Works of Xiaju·Songxi”

LIANG Xue1，HU Yuan-ling2

(1.Harbin University of Finance，Harbin 150030，China；2. 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 150080，China)

Poetics in Ming Dynasty has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classicism worshiped by a lot of scholars. Wang Zhuo was one of them. His poetry is rich of sincere emotion and follows nature. Its style is bold and unconstrained and the language is fresh and flexible rich of lyricism and skillful structure. These characteristics ad styles have great influence on later literature and ideology and culture. The values in his poetry are positive.

Wang Zhuo；poetry writing；artistic characterisitics

2016-09-22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2bw047。

梁 雪(1981-)，女，哈爾濱人，講師，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明清文學研究；胡元翎(1965-)，女，哈爾濱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明清文學研究。

1004—5856(2017)06—0064—05

I207.2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06.015